秦湛被送到醫院搶救,人一直昏迷不醒。
他摔下去被雨棚掛了一下,受到了阻礙,所以沒直接給摔死。但是摔殘是必須的,肋骨摔斷了兩根,胳膊脫臼了一隻,斷了一隻。醫生說,這些對於一個從十一樓摔下來的人來說都只是小意思。因為,他最嚴重的傷不是這些,而是身上的兩道槍傷。
說起這兩道槍傷,連一向寵辱不驚的安諾景安大少爺也忍不住黯淡了眸光,低聲地歎息。
「主任,真的沒有希望了嗎?」安諾景不敢想像,如果那個男人醒過來,知道了這個結果會不會生不如死。
但是他覺得,那個張磊的目的真的達到了。像秦湛這般出生軍人世家的男人,自己本身又是一個軍人,失去了雙腿,那就絕對猶如一個廢人!更何況,在他們那個圈子裡如果連站都站不起來了,還不被人笑死。難道秦湛的後半生就要生活在別人的冷嘲熱諷之中?
「他的雙腿都傷到了雙膝處筋骨,對他開槍的那個人應該對這方面很專業。很顯然他瞭解人體的每一個部位,知道往什麼地方下手是永遠也治不好的。安大少,我們真的無能為力。也知道裡面那位的身份不簡單,如果可以,盡早通知他的家人吧。如果人醒來之後知道了自己如今的情況,我們擔心他會情緒不穩。」
醫生的表情有著深深的憂慮,希望這個特殊的病人醒來之後一怒之下不要把他們醫院給砸了才好。
「放心吧,我已經通知了他的家人,相信很快就能趕來了。如果到時候醫院有什麼損失,我來負責。」安諾景腦子轉得快,自然也明白面前的主任在憂慮什麼。
他已經按照秦湛上頂樓之前的囑托,給那個秦湛電話薄裡的「小淺兒」打了電話。那個女人叫他先穩住醫院的情況,她會馬上帶著最好的北京軍總醫院最好的醫療隊過來。看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裡了。
安諾景昏迷中一直在叫「葉桑」的名字,安諾景也給葉桑打了電話,讓她盡快趕過來。可那邊接電話的卻是自家老婆韓芊蔚,韓芊蔚說葉桑只想知道秦湛死沒有,如果沒死就不用給她打電話了。
很明顯,那個叫葉桑的女人鐵了心不會來醫院看秦湛了。這讓他怎麼辦?總不能硬生生地把人給綁來吧,人家今天可也受到了驚嚇。
不過,他也想好了,只要哥們兒醒來之後一定要看到她,就算是綁也要把人給綁過來。
淺莊,專屬於蘇淺他們休息的別墅內。
幾個男人的表情都有些沉重,他們大概都知道秦湛去了a市,卻不知道,他竟然受了那麼重的傷。
「秦老爺子已經給我來過電話了,我會馬上帶著醫療隊坐軍用直升機過去。」唐少謙第一個表了態。他必須去,因為秦湛傷得很嚴重。
「老子也要去!」余淵第二個站了起來,他雖然平時和秦湛不對盤,可兩人的感情也一直很好。
「我也去。」穆子逸舉起了手,表示自己也要去。發小兒出事了,他們怎麼能第一時間趕到呢?
「三哥這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需要有人留下來打點,不能讓消息就這樣散佈出去了,否則對秦家不利。哥哥處理好部隊方面的事情吧,暫時不能讓軍方對三哥有什麼意見。二哥處理京城的其他問題,那些亂嚼舌根子的人統統堵了他們的嘴。四哥協助哥哥,五哥協助二哥,六哥,我們一起去接人。」到了這個時候,做出最終決定的人卻是蘇淺。
因為,秦湛出事的時候,打電話通知的人就是她。誰叫秦湛最信任的不是他們這幾個哥們兒,而是這個妹妹咧!
也不是秦湛不信任他們,最主要的是,秦湛當時想蘇淺一定能幫他處理好關於葉桑的事情。
「為什麼不讓我去?」其他人都還好,余淵那火爆脾氣卻是有些受不了,他急著去看秦三兒呢,淺淺卻不讓。
「我們一下子去了這麼多人,這不是想要弄得人盡皆知嗎?四哥,我知道你擔心三哥,等三哥好了,我一定告訴他,讓他以後少跟你抬槓成不?」蘇淺半帶安慰半帶威脅地看著余淵,反正是不會讓他去的。
於是,余四反對無效,唐少謙和蘇淺直接開車去了部隊軍用直升機停機場。那裡秦湛的老爸秦鈺已經等著了,自家兒子受了重傷,他這個當爹的是說什麼都要去一趟的。
他們到的時候已經下午五點多了,眼看著天都快黑了,安諾景一個人在醫院裡也著急。知道來的人身份不簡單,軍政兩屆的領導都等在醫院好幾個小時了。畢竟,人是在他們的地盤兒受傷的,而且還帶了特警隊的突擊小隊去,卻沒把人保護好。不管怎麼說,幾個領導也脫不了干係。上面兒的人下來,肯定少不了大人物。
眼見著中間的一身兒軍裝正氣凜然的中年男子,一張臉更是如妖似邪般俊朗。歲月似乎特別偏愛這一類人,秦鈺今年也五十好幾的人了吧,愣是看起來只有四十來歲的樣子。要知道,男人可是四十一枝花啊。從直升機上下來,硬生生地看呆了一遛彎兒的姑娘大姐。
一身兒軍裝穿得筆挺,沒有絲毫褶皺,肩膀上那金光閃閃的兩顆金星更加耀眼奪目。不由得讓人心生感歎:這才是真正的制服誘惑啊!
集帥氣和霸氣於一體的將軍,有木有?有木有?
他的一左一右,一對兒金童玉女。男的俊雅,身長玉立;女的漂亮,傾國傾城。嘖嘖,這是個什麼情況?簡直看呆了一眾政界大官兒!
「首長好。」幾個警局的官兒們趕緊朝秦鈺敬禮,這是首長啊,皇城的首長,誰得罪得起?
秦鈺點頭微笑,不親不疏。又與市長市委書記打了個招呼,一些感謝他們來醫院看自家兒子的云云,然後非常委婉地說:我兒子的事情是意外,你們就不要再跟著摻和了,該在哪兒就回哪兒去吧。
見秦鈺不為難,幾個人也不好再繼續呆著,人家明顯的趕人了啊。而且處在他們這個位置,每天工作也夠繁忙,所以寒暄了幾句幾人都離開了。
最後只剩下安諾景一個人站在原地,蘇淺首先走向他。
「你好,我是蘇淺,秦湛的妹妹」禮貌地朝安諾景伸出手。
「蘇小姐你好,我是安諾景,秦湛的朋友。」輕輕地碰了一下蘇淺的指尖,安諾景果斷地收回了手。
他本來對女人就是敬而遠之,有了韓芊蔚之後更加如此,能夠與蘇淺握一下手,完全是看在她是秦湛妹妹的份兒上。當然,他很聰明的沒有去詢問為何秦湛的妹妹姓蘇這般愚蠢的問題,而是把目光落在了另一個男人身上。
這個男人給他的感覺溫潤如玉,看他一雙手,修長乾淨,這不會就是他們帶來的醫生吧。
「鈺叔,六哥,這位安先生就是打電話通知我的人。據說他是三哥在這邊兒的哥們兒,你們看要不要再詢問一下情況。」蘇淺笑著喊著秦鈺和唐少謙。
她並沒有介意安諾景看似無禮的動作,因為眼睛瞄到了他左手的婚戒。不僅如此,她還頗為讚賞地暗自點頭,結了婚的男人理應如此,與妻子以外的所有女人都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
「謝謝小安對我那混賬兒子的照顧,麻煩你了。不過,誰讓你攤上這麼個倒霉孩子呢。」秦鈺是個豪爽的性子,你想讓他說那些有的沒的客套話他絕對是懶得理你。
在他看來,你們倆是哥們兒,你幫忙就是應該的。
安諾景也喜歡哥們兒家父親的性子,很合人胃口,當即點了點頭,然後帶著他們去了秦湛的重症病房。
人還是昏迷不醒的,所以唐少謙也把一干軍總一起來的醫療隊成員給帶上了。連護士,都是秦三少平時去軍總的專用。
趁著秦鈺和唐少謙他們去看秦湛的時候,蘇淺把安諾景拉到了一邊兒。
「安先生,冒昧打擾一下,你知道有沒有女人來看過他嗎?」三哥出事,為什麼不見桑桑呢?
自從秦湛來了之後,她對a市關注得倒是少了很多。加上這段是時間小兒子一直身體虛弱,三五兩天又在住進軍總,蘇淺自己都有些顧不過來,哪裡顧得上這邊兒。她以為秦三兒和桑桑差不多應該和好了,哪裡又想到突然發生了現在的狀況。
「你是說葉桑?」女人?安諾景先是一愣,旋即笑著反問道。除了那個女人,應該不會還有別人了吧?
「對,就是說她。」安諾景認識葉桑,蘇淺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他是秦湛的好友,認識桑桑,這不說明,桑桑和秦湛有和好的跡像嗎?
可惜,蘇淺只是猜到了結局,卻沒猜中過程。安諾景認識葉桑,可不是因為秦湛。
「她只是問了秦湛死沒死,如果沒死,她就不來了。」想來他們都是認識的,安諾景也選擇了實話實說。
「她真的這麼說?」柳眉微顰,蘇淺沒想到葉桑會如此說。難道,他們之間真的結束了麼?
「是的。」安諾景點頭,他沒必要哄騙她吧?
「我知道了,把三哥弄成這個樣子的人倒是有幾分本事,他現在在哪裡?」
雖然語氣都沒有起伏,但安諾景還是從蘇淺的眼神中看到了殺氣。不由得心生感歎:這樣的女子,還真不愧是軍區大院兒裡長大的啊。
「如果你說的是向秦湛開槍的人的話,他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秦湛墜樓之後,張磊已經被射成馬蜂窩了有木有?
這廂,唐少謙帶著醫療隊進了重症病房,把秦湛的槍傷又重新處理了一遍。全身上下做了個大檢查,才一個個面色凝重地從裡面出來。
「少謙,秦湛他…怎麼樣了?」見唐少謙面色如此凝重,秦鈺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然後沉沉地開口詢問。
到底是他和洛菲唯一的寶貝兒子,他怎麼可能真的對於兒子出事都無動於衷?老爺子一接到孫子身受重傷昏迷不醒的消息之後就急得昏倒了一次,洛菲也止不住地哭,他安慰了父親還要安慰老婆,現在來看兒子的事情就落在他一個人頭上。本來已經夠沉重了,如果兒子的雙腿再…秦鈺無法想像,秦家即將迎來的是什麼。
「鈺叔,對不起。」唐少謙不敢和秦鈺對視,無法去看一個滿懷期待的父親的眼神。秦湛也是他的好兄弟,如果不是他才疏學淺,又怎麼會連好兄弟的雙腿都無法治好?
「我知道了。」秦鈺的雙手無力地下垂,手中的煙也滑落到了地板上,整個身體都開始搖搖欲墜。這個在部隊裡豪爽了一輩子的空中將軍,在這一刻顯得如此滄桑。
他的兒子啊,唯一的兒子,他從小那麼驕傲,幾乎沒經歷過多少困難和挫折。等他醒來,又要如何去承受自己失去雙腿的事實?
「鈺叔,你先進去看看秦湛吧,他應該快醒了。我去找淺淺,等會兒和她一起去給你們弄點兒吃的。」一接到消息,他們就趕緊準備飛往a市了,到現在為止,還沒來得及吃午飯呢。
「好。」點了點頭,秦鈺拒絕了唐少謙的攙扶,慢慢走進了病房。
看著他顫顫巍巍的背影,唐少謙只覺得一陣自責。如果不是他無能…
病房內,秦湛依舊在昏睡中。直到蘇淺他們把飯給帶了回來,也沒醒過來。
「鈺叔,你先吃點兒東西,三哥有我們看著呢。」
「先放著吧,等這臭小子醒了,他該餓了。」秦鈺搖了搖頭,他哪裡吃得下?
直到凌晨,秦湛才悠悠轉醒,目光觸及病床邊坐著的自家老爸,以及另一邊靠著的蘇淺還有唐少謙,他有些迷茫。
「三哥,你醒了?」蘇淺第一個發現秦湛睜開了眼睛,不由得低呼出聲。
「老爸,淺淺,唐六,你們怎麼都來了?」有些不解,更加不解的是為什麼病房內沒有她的身影?
「三哥,我們來接你回家啊。」見秦鈺和唐少謙都不開口,蘇淺接著道,「你現在感覺如何,有沒有哪裡痛?」
問到有沒有哪裡痛,秦鈺和唐少謙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了秦湛的雙腿。
「我…」唐少謙想說自己沒事,卻發現自己的雙腿根本動不了了。再對上三人那異樣的目光,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三哥,你別擔心,那只是暫時的,以後會治好的。」蘇淺見不得他黯然的神色,趕緊安慰道。
「不,我沒有擔心,這個結果在我跳下去那一瞬間就想到了。她幫我擋一次,我幫她擋一次,我們兩清了。咱們回家吧。」只要不是那個男人替她擋的,他就知足了。
只是可惜,他以後沒辦法再追逐她的腳步,甚至連給她幸福的資格都沒有了。
「現在?」蘇淺有些驚訝,再怎麼樣,也要等他的情況先穩定一下再說吧?
秦湛點了點頭,然後看向秦鈺:「爸,讓你擔心了。」
「沒用的東西,從小就在部隊裡訓練,還比不上一個亡命之徒!」秦鈺嘴上凶狠地罵著,可聲音卻不自覺地有些哽咽。
「爸,你也知道,人家可是亡命之徒。你兒子還要留著命照顧你和我媽呢!」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知道貧嘴。你知不知道,你媽媽和你爺爺在家都急出病來了!」秦鈺很想和往常一樣去敲自家兒子的腦門兒,卻發現他的頭部也纏上了繃帶,只好悻悻地把手收了回來。
「是是是,知道他們都心疼我,所以我不是說趕緊回去了嘛。」他是一刻也不想待在a市了,心裡堵得慌。
「三哥,要不等明天天亮吧。你那個朋友回家去了,他說明兒個一早過來,難道你不和他道個別?」這一回去,再來a市的可能性就不大了吧?
依照秦湛的脾氣,恐怕一輩子也不會踏足這個地方了。
「不用了,你幫我給他打個電話,告訴他我先回了。以後來看老子就來北京城,還有…」頓了頓,秦湛又才說,「不要告訴她,我現在的情況。」
「你…」蘇淺不知道怎麼說。
秦鈺也只是止不住地歎息,好好的兒媳婦,是自家兒子以前沒有好好珍惜。而現在,就算想珍惜,也怕虧待了人家姑娘吧?
當天晚上,秦湛等人就回了北京城。
從此,葉桑的生活也恢復了平靜,就像秦湛從來沒有來過一般。她沒有再問任何關於秦湛的消息,只聽韓芊蔚說過好像是他父親來把人接回去了。想起那天他對那個歹徒說的話,葉桑又覺得一陣心冷,也許,他和她真的只能這樣了。
一個南,一個北,從此相見不如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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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已經很努力了,可惜今天還是沒寫到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