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願意一試。」公孫青淵神色憂慮地道。
樓濯宸聞言，挑眉冷笑：「朕以為你心裡是恨不得朕消失。」
「草民怎麼敢有這等心思。」公孫青淵蹙著眉道，「只是，皇上若是出事，曦兒會傷心。」
皇帝無子，若是他出事，朝廷必定大亂，如今雖然沒有虎視眈眈的靈南王，但是始終不是一件好事，朝廷若是出事，曦兒必定會被牽連在內。
而且，如今他是曦兒唯一的親人。
公孫青淵很清楚雖然如今鳳迎曦心裡對樓濯宸生了怨恨，但是，她還是看重這唯一的親人。
公孫青淵的憂慮大部分還是因為鳳迎曦。
他不想她再一次承受痛苦。
樓濯宸聽了他的話，眼睛緩緩瞇了起來，可是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
「不要告訴曦兒。」
半晌之後，他留下這句話，轉身離開。
公孫青淵這一次沒有阻攔，因為他知道，即使他攔也攔不下，只是心卻很沉重，更是不明白樓濯宸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究竟想幹什麼？
他看著地上樓濯宸留下來的點點血跡，陷入了沉思。
……
第二個找上鳳府的是雲沐澤。
只是和樓濯宸一樣，他一樣沒有見到想見的人。
雲沐澤對於這個結果並不意外，「她好嗎？」
鳳九對於雲沐澤的求見本來就是意外，姑娘一向不與京城的人來往，每一次在鳳府，除了見先帝還有當今皇上之外，其餘眾人一律不見的，不過，也沒有人找上門。
因為姑娘不見客，早在許多年前便已經定下來的。
如今雲世子不但找上門，而且著態度似乎與姑娘很熟悉似的。
「雲世子有心了，姑娘一切安好。」鳳九雖然奇怪但是還是恭敬地回答，「不知道雲世子來找姑娘所謂何事？若是朝中的事情，世子大可直接找皇上商議，姑娘說了，如今她不管朝政。」
雲沐澤看著眼前的老者，有些意外他居然不知道鳳迎曦的事情，「無事，她平安就好……」
鳳九聽了雲沐澤這語氣，更是奇怪。
雲沐澤又坐了會兒，隨後便站起身來告辭。
鳳九懷著滿腹的疑竇將人送出了門，隨後返回，便從下人的口中得知了公孫青淵想去見鳳迎曦，他沒有立即答應而是先去問過了主子，在得到了允許之後方才領著公孫青淵過去。
公孫青淵沒有直接去找鳳迎曦不僅僅是基於禮數，更是因為，鳳府雖然平靜之下的暗潮，以前聽聞鳳府戒備森嚴，如今親自體驗一番，方才真正地體會到。
明處的侍衛每一個都是好友，至於暗處的，更是不簡單。
若非他的武功修為尚可，很多暗哨他甚至不可能發覺。
鳳迎曦的住處並不算是奢華，然而卻是極為的雅致幽靜。
公孫青淵在鳳九的引領之下見到了鳳迎曦，此時，她正坐在了院子的水榭當中，扶著欄杆安靜地凝視著池塘下邊游動著的魚兒。
「姑娘，公孫公子到了。」鳳九說道。
鳳迎曦轉過頭看向他，「九伯你先下去吧。」
鳳九有些猶豫畢竟孤男孤女的對姑娘不好，不過最後還是依了鳳迎曦的話。
等鳳九走遠了之後，公孫青淵方才開口說話，「九伯似乎什麼也不知道。」
鳳迎曦笑了笑，然後拿起了放在旁邊的魚食往池塘下邊撒了一些，「九伯一生都守著鳳府，沒有大事從不外出，而鳳府沒有來人來，不知道外面的風言風語的也是正常。」
「同樣也清淨。」公孫青淵微笑道。
鳳迎曦看了他一眼，「我吩咐過，外邊的事情不要拿來打擾他。」
「能夠做到不聞不問不被打擾也是一件幸事。」公孫青淵坐了坐在了旁邊的石凳上，緩緩說道，對於鳳迎曦的話他並不覺得意外，如今鳳迎曦和風三是同一個人這件事江湖中已經傳開了，可是身為鳳府管家的鳳九卻不知道，那只有一個可能，不是鳳九消息不靈通，而是有人封住了消息。
鳳迎曦看著池塘中搶食的魚兒，「他是我身邊位數不多可以相信的人，所以我才會將他與外界隔絕。」轉過了視線，「不要將我想的這樣好。」
公孫青淵溫和笑道：「曦兒，不要妄自菲薄。」
當年鳳氏嫡女以稚齡之身支撐百年鳳府，雖然有著先帝的支持，可是其中的艱辛與危險也是可想而知，將鳳九與外界隔絕或許真的有防範於未然的想法，但是何嘗不是一種保護？
在大夏，在京城，鳳氏嫡女沒有朋友，有的只是敵人。
「妄自菲薄？」鳳迎曦嗤笑，「你不該認為我這是自私自利嗎？」
「你並沒有傷害到他。」公孫青淵依然溫和說道，看向鳳迎曦的目光更是憐惜，「而且，你也並非自私自利。」
鳳迎曦避開了他的視線側過了頭看向池塘遠處的垂柳，沉默半晌，方才幽幽說道：「我不喜歡這座鳳府，從來也不喜歡，以前不喜歡，現在更是不喜歡！」
以前不喜歡那是因為她那複雜甚至可以說是恥辱的身世，如今不喜歡，則是因為鳳府的存在像是在嘲弄她愚蠢以及自作多情。
風飛揚這個正宗的主子都不要了，她要來做什麼？！
提醒自己究竟有多愚蠢？！
公孫青淵斂去笑意，起身走到了她的身邊，「鳳府如今之所以能夠繼續存在於世上，是因為有你的維持，它是你的，與其餘的人沒有關係。」
他似乎看出了鳳迎曦內心的想法。
鳳迎曦沒有說話。
公孫青淵沉吟會兒，「曦兒，若是不開心，不如……」
「我不甘心！」鳳迎曦倏然轉過身站起來打斷了他的話，「憑什麼他們一個個都得償所願一個個都快活過日子卻讓我來當這個傻瓜？憑什麼！他們憑什麼要這樣對我！是他們讓我出現在這個世上的，是他們讓我活到現在的，可是，我就活該被他們當成傻瓜一樣耍嗎？！」
公孫青淵沒想到鳳迎曦會忽然間情緒失控。
「他們憑什麼這樣作踐我？！就是因為他們給我生命，給我了這些所謂的權勢地位嗎？」鳳迎曦繼續道。
公孫青淵心中一痛，「曦兒……」
鳳迎曦似乎發覺了自己的生態，轉過了身背對著公孫青淵，合上了眼睛，明明已經知道了一切了，為什麼她還會這樣激動？她已經過了震驚難過的時期了的，為什麼要會失控？
是因為，這裡承載她了許許多多回憶嗎？
這十多年來，鳳迎曦在鳳府的時間不長，可是，在這裡，她是鳳氏嫡女，真真正正的鳳氏嫡女，因為這個身份她做了許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每一次，她都告訴自己，她沒有錯，即使讓京城血流成河，她也告訴自己，她該這樣做，因為她是鳳氏嫡女，可是如今，她只是覺得自己是個傻子！天大的傻子！
公孫青淵沒有說話，而是忽然間伸手，緩緩地從後邊抱著她，即使知道她可能不接受。
鳳迎曦身子一僵，但是卻沒有推開，合著眼睛說道，「公孫青淵，我真的很累……」
「我知道。」公孫青淵沒有多餘的安慰，或許這段日子，可以用的安慰之語已經用完了，又或許他知道，如今即使他說再多的安慰之話，也無法撫平她內心的傷疤。
她被最親的人所背棄。
而且，還不是一個，或者是，所有。
「曦兒……」公孫青淵輕輕喚道，可是卻沒有說下去，他來見她，除了不放心之外，還有就是想問問她是否知道樓濯宸的情況，可是如今她這樣的情況，他如何能夠問出口？
鳳迎曦轉過身，卻抱著他，像是失去了體溫的似的急於汲取對方的溫暖，她心裡清楚她不應該沉溺在眼前這個男人的溫暖當中，她不該傷害他，不應該，可是，她卻無法控制自己，她真的想找個人來依著靠著，很想很想，即使是一會兒也好。
公孫青淵有過一瞬間的發愣，然後，安靜地讓她抱著，也抱著她，她的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隱隱的可以嗅到她髮絲的馨香，「若是累了，我都在。」
他知道，或許她如今的親近不過是因為她想找個依靠而已。
只是，他也相信，她的心裡，不會連一絲的情誼都沒有。
曦兒，一直這樣，可好？
公孫青淵在心中輕輕地問道，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兩人一直安靜地相擁著，安安靜靜的，直到，一聲冷笑傳來。
鳳迎曦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即使僅僅只是一聲冷笑，但是她卻還是可以聽出聲音的主人是誰，她猛然循聲看去，就在前方不遠處，那個男人負手立著，還是那樣的面容，只是，卻更加的冰冷。
他的視線，宛如一把鋒利的刀。
森寒而且銳利。
帶著滿滿的嘲弄。
在這一刻，鳳迎曦方才驚覺，原來這個男人的一切於她居然已經熟悉了骨子裡。
一年多，離最後一次的見面已經一年多。
一年多，不算長但是不算短。
她知道他們終有一日會重遇，一年前最後一次見面就已經知道，而重遇之後，面對的可能就是生死對決。
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所以，她竭盡全力地將他的一切驅逐出自己的內心驅逐出自己的腦海。
漸漸的，她的心平靜了下來，也不再如同開始那樣常常想起。
她想，她可以平靜地面對兩人的重遇。
而如今，她也做到了，真的做到了，可是卻和所想的完全不一樣。
她的心，很平靜，卻是如同湖面結了冰一般的平靜，冰冷無比。
她真的以為自己可以徹底的了斷這段孽緣，可是如今，卻發現，原來這樣的以為，也不過是自欺欺人。
燕雪遙，你真是我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