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眉眼靈活,尤其他自己煉屍,也算得喪門中人,當大屍仙與浪浪仙子敘話完畢動法入戰,蘇景就趕上去恭敬施禮:「晚輩蘇景拜見茅大先生。」
黑白茅仙,四大屍仙都自稱『大先生』,這是在譜的事情,錯不了的。
屍仙不似想像中那般森冷可怕,對蘇景點頭一笑:「你救過我家閨女,少年,很好。」
父女倆短短相見,來不及講述太多,浪浪仙子根本沒提到蘇景曾在十一世界救她的事情,可又何須提及,茅家大先生修得一念穿陰陽、一眼解因果,只看蘇景一眼,就曉得:他曾救過茅茅。
讚過一句,茅大先生又咦了一聲,又從蘇景身上看出些有意思的東西,笑道:「你身帶天真先生的令玦,原是故人之後啊。一家人不必多禮了,早知你在此鬥戰,我就應該來幫忙。」
聽他話中之意,不止與天真大聖有交情,且還欠過了天真的人情似的。這重淵源即便浪浪仙子也不清楚,這倒不奇怪,算一算時間,天真大聖出世的時候,浪浪仙子早都跑去十一世界了,茅大先生與妖狐大妖結交的時候她不在中土。
茅大先生將蘇景扶起,口中說著不必多禮,可大屍仙忽然愣了下子,面色一變隨和不見、微笑不見,但並非翻臉發怒,而是變得吃驚且恭敬:「神君親封小先生不不,尊駕是我幽冥之王?!」
蘇景的身份浪浪仙子是知道的。不等三屍跑來賣弄她就對阿爹解釋道:「蘇景是神君封下阿骨王,與前面十三王份屬同袍義屬兄弟」
「放肆!安敢直呼王駕聖名!」茅大先生數落姑娘,同時對蘇景抱拳:「末將茅大大參見阿骨王,王命所差,莫敢不從!」
從『少年不錯』到『故人之後』再到『莫敢不從』,態度連連轉變過後,又何須蘇景真的傳下王令,茅大先生縱橫凶法,狙殺墨靈仙去!
而茅大先生除了自己鬥戰本領,另有一樁奇術在身。入戰不久就他就問道:「小魔崽兒。小道士,你們元基還算可以,何故鬥戰如此差勁?」
小魔崽兒在東,忠義天魔老漢秦吹;
小道士在西。精瘦老道岐鳴子。
茅大先生兩隻眼睛。一看東一看西。不滑稽,只有詭異非常!
天魔性情坦蕩,本來就比著大屍仙小了不知幾個輪迴。被喚作『魔崽兒』全不介意,應道:「歸返之前傷了腦筋,記憶混沌妨害了修為。」
茅大先生哈哈大笑:「沒用的小東西啊!屍煞修煉,須得先鑄元基才開靈智,若腦筋會壞了修行,我們這一脈可就絕種了!受我靈符吧!」說話間他自己咬破舌尖,手染舌尖煞血撰寫靈符兩道,分別打向秦吹與岐鳴子眉心。
不是相助兩人回想起以前事情,大先生符篆是助兩人『破障』,神是神、智是智,修是修、力是力,靈篆之下即便腦筋不清不楚,也在不影響他們的真修本元。
秦吹與岐鳴子受茅家真篆,受損的記憶沒能恢復,但因受智慧影響而蟄伏沉綿的力量盡數驚醒,下一瞬,老天魔縱聲狂笑老道士手舞足蹈,再眨眼,天魔鑄就紫金身道士長劍升青霞,修為盡復大開殺戒!
徹底復原的秦吹與岐鳴子何等本領
蝕海大聖何等戰力。
茅大先生又是何等凶悍。
這一戰打到萬里轟動,打到重重高山崩裂,打到人間多城夷平,生死之戰中即便離山正道也顧不得平民傷亡了,何其慘烈可至少,半個時辰過後,天元山風雪十二道只剩兩人,墨靈仙潰不成軍!
再無懸念,中土正道大獲全勝。
墨色狂信之徒,雖死卻不退,困獸猶斗可又哪裡有翻盤機會,反倒讓中土正道省去了四下追殺的手腳,護在施蕭曉身邊的一群墨靈仙盡數斬殺,這次為禍人間的妖僧首領被小相柳拿下。
依著小相柳的意思,直接吃掉算了,可是施蕭曉身上還牽扯著一重『龍梅劍』的緣由,這是離山弟子非得弄明白不可的,沈河急急趕上、攔住了小相柳。
施蕭曉傷得奇重,可他居然還在笑:「是啊,不能殺我,否則龍梅劍為何在我手中,你們就再弄不明白了。我殺元一就是這個原因了。」
妖僧墨道,形影不離,兩人都曉得龍梅劍的來由,離山來審說不定會留下誰、不確定,所以和尚殺滅老道殘魂。
「還有,我的神魄早經苦煉,聽魂之類法術對我沒用處的。」妖僧面上笑容愜意,他知道一件離山一定要弄清楚的事情,所以他不會死。
沈河笑了笑,懶得與這等腌臢邪魔廢話,暫時不會死沒錯,但過不多久妖僧就會後悔後悔活下來的那個不是元一。沈河有這個把握。
再過燃香功夫,來襲彌天台的墨靈仙,除了施蕭曉一個,餘者盡被誅殺,另有人王騰空去,殺奔天元山與墨沁小宗,仙靈伏誅不算完,被墨色侵染的修家也一樣不能留!
戰事初歇,茅大先生又來向蘇景見禮,大屍仙並非第五圓生靈,成道於第一圓。
不過大小屍仙都是五圓之人的模樣,這倒多有稀奇。其實不止他們,就連瞑目王也是五圓之相。
一次茅大先生遇險,曾得第三王閉獄王阿伊相救,茅大先生感其大恩,願效命幽冥、追隨第三身邊。
閉獄王卻連連搖頭:我殺人太多,頭髮會發臭,神君可不想他身邊跟著個臭頭大王,你是屍煞成道,如果做了我的大將,一定也是個大開殺戒的傢伙。你是我的手下,會讓我的頭髮更臭,免了免了。
便是如此,阿伊不收茅大先生,但茅大先生自認阿伊部署,以示永感其恩。
恐怕閉獄王自己都不曉得今日中土還有她一個強大手下施恩之人忘記了,可受恩之人永做掛懷,不知中土被墨巨靈稱作『完美世界』,和此間生靈對恩怨的計較態度有沒有干係。
『阿骨王』這個身份,是蘇景用來欺負敵人、嚇唬小鬼的。對大屍仙卻不願亂用。茅大先生是真正的老前輩,就算蘇景救過小屍仙,浪浪仙子最近接連助戰也早都還回了這份人情。
是以蘇景請茅大先生無需『王駕』相稱,更不必見面施禮。委實折煞晚輩。
阿骨王怎麼說茅大先生就怎麼聽。不再喊王駕。改口稱他小先生。沒得說,這個稱呼又惹來三屍歡喜,來回來去的念叨『茅大先生、蘇小先生?光聽蘇小先生沒什麼意思。可若把茅大先生連在一起念,那就有面子了』。
和蘇景打過招呼,茅大先生帶著小屍仙走到安靜地方:「可記得,當初你要離開時,你我是如何約定的?」
小屍仙眼睛腐朽的,可內中仍有精光閃動,顯然在動心思。知女莫若父,茅大先生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麼,笑道:「想請十四王來救你麼?這是你我家事,你覺得他會管麼;就算他要管我敬重的是他的身份,不是他這個人。憑他身上的冥王袍我給他效死也無妨,就當還了性命給阿伊真君,可蘇小先生若插手我的家事,我抓了你便走,他攔得住麼。茅茅啊,你若真是個好孩子,就不該壞了為父心中之義。」
精光滅去,浪浪仙子絕了念頭,老老實實回答父親之前問題:「我請你出來,不帶夫婿就被你送去嫁人白家老四還沒死嗎?死了吧?這麼久一定死了。」
四大屍仙,黑白茅湘,姓黑的與姓白的勢不兩立,姓茅的與姓湘的彼此看不順眼。
不過姓白的和姓毛的關係還不錯,兩個當爹的曾指腹為婚,浪浪仙子未出生時就已經嫁給了白大先生的四公子。可小屍仙長大以後無論如何不肯嫁給對方,給爹又吵又鬧最後離家出走。
當時茅大先生有些惱怒,但也捨不得就直接綁了姑娘去嫁人,父女倆約定一件事。
阿爹:要麼你再別回來,有朝一日你真要在外面惹了麻煩,跑回來求我我一定送你去嫁人。
女兒:那不成,你這也太霸道了,我自己的爹,我還不能見了?老天爺也管不著我見自己的爹!我再回來時候就嫁人啦,我夫君是伸手日月把玩,擺盤星辰落子的絕世強者,看你怎麼再送我去嫁白老四。我夫君打不死那個白老四的!
阿爹大笑:伸手日月把玩?乍一聽還以為你要嫁給通臂瘋猿勒去吧去吧,我倒要看看,哪家的後生敢娶我茅家小仙做媳婦。
那時茅茅已經得道,本就到了出去歷練的時候,所以大先生才放她走,但父女間的臨別『狠話』雖不倫不類但也是個約定了。
喚請父王出手,沒能帶回來夫君就去嫁人。茅大先生是什麼樣的人物,已經縱容過女兒一次,這一次絕不可能再有商量餘地。
眼見女兒面色鬱鬱,茅大先生把聲音放得柔和了些:「四大屍仙,各有所長,你傳承我茅家仙法,白家小四則盡得他父王真傳,你嫁給他當可參研白家真法,對你修行大有好處,且老白的人品不差,他的兒子也是個正派孩兒,再說女兒大了怎能不嫁人,你娘投胎得早,你總不能跟著我這個」
平心而論,這門親事對小屍仙大有好處,且白大先生一家為人中正,確是個好歸宿。茅大先生正做耐心勸說,小屍仙忽然咬了咬牙:「我嫁人了不是、還沒嫁但就要嫁了。」
茅大先生一愣,可非但不生氣,反倒是大笑了起來。
一邊屍煞大王忽做轟動大笑,把另一邊正從戰場上翻寶貝的『野賊』們嚇了一跳。
野賊四人,三個矮子就不必說了,另加了個小相柳莫看小相柳平時又冷又傲,幹起摸屍首寶物的勾當可一點不手生。
四個人都吃驚,循著聲音回頭望去,正見到小屍仙伸手、給她爹大屍仙指認小相柳:「就是他。」
九頭蛇心底一沉:完了,平日總和他吵架,她找她爹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