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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七七章 忍不住要笑 文 / 豆子惹的禍

    晚輩哀傷三祖見不到,隨大陣而現出的只是法術結像,內中靈犀盡為對敵殺機,不會理會孩兒們的情緒,更不會於晚輩交流什麼。

    當殘局擺出、三祖神通已動,棋盤玄光暴漲化伏魔法陣,田上陷入晨雨藏星殘局,三祖也入陣去,片刻玄光消隱,濃濃雲霧下,只剩一副二尺見方的小小棋盤,安安靜靜的懸浮著。

    若只於此刻望去,又有誰能知誰敢信,那棋局內藏了一頭五圓凶魔與一位早已辭世的正道仙長!

    一時刻,棋盤崩,三祖攻勢作罷消隱不見,邪魔破局而出,雙眉之間一道殷紅血痕劃過印堂直入髮髻,此獠傷得越來越重,心竅中混沌凶氣竄出來得越來越多,對其反噬已顯映於印堂了。

    田上破局一刻,冥冥裡第四聲呼喝:雲!

    五祖現身,胖墩墩的老漢笑容滿面。

    三祖之後是五祖,陣中法像神通,都是在先祖們在做最後飛仙大悟前施展、封存的,五祖飛仙排於離山第四位。

    塵霄生落淚如珠鏈斷線,九位先祖中,五祖性情最為和藹,簡直和藹到過分了,對晚輩弟子十足寵溺!離山中早有人說,若塵霄生觸犯門規時五祖人在山中,必定會一力擔下這位師侄兒的責罰,他會衝著老七老八瞪眼睛:多大事情,至於麼?罰他面壁一年不許吃飯便是。

    笑著看離山、看弟子、看邪魔,三眼望去,慈愛老者雙臂一揮,一副山水長絹顯現天空,畫中水墨迅速溢出、沁染了蒼穹,旋即卷消散、畫留長空只畫心中景色。劍藏於心是以劍藏於畫,邪魔落於水墨心圖,張齊五遁身如畫,揚手取劍向田上。

    半柱香,空中水墨漸漸淺淡、消失了去,田上的整個額頭變作殷紅,但大陣還在行運,想要滅離山?他還有的打。

    萬。第五聲陣喝,七祖提劍來。他的法度樸實,規規矩矩手中一柄長劍,但與邪魔相鬥時,他的身形徹底化作一卷清水,無形而有質。挾劍動擊之中水光瀲灩,七彩光芒射於天又映於地。

    盞茶光景裡,美艷光芒投影離山,甚至讓所有觀戰之人都有了一份錯覺:那五彩斑斕的光芒水色未動、動的是我、是離山、是整座天地。

    怎才能不讓人心馳神往。

    還有塵霄生的失聲痛哭,那是我的師尊!

    當艷光斂去,第六聲陣喝起,無。

    此刻才是四祖登場。黃藍四,非漢人、邊民異族,兩隻烈酒皮囊,一隻自己昂頭喝了個乾淨。一隻拍碎美酒揚撒敬乾坤,旋即包括田上在內,所有人都只覺天旋地轉,就在瘋狂無端的旋轉中。四祖拔劍猛撲!

    四祖嗜酒,於林清畔的印象裡。他老人家總是在醉——我醉即為天地醉,天地醉時我撒狂,我狂便是劍瘋癲!

    天地大醉,旋轉亂搖晃,四祖赤膊,神劍瘋癲,亂劈亂斬劍氣衝霄,管邪魔是以戾氣凝化重法還是憑空接引凶地,一劍斬碎拉倒。

    待到四祖法相散去,田上的左右太陽穴和鼻下人中也變做艷紅如染血。

    天地間突然安靜下來。

    萬、裡、無、雲、萬、裡最後一聲真唱未現。

    離山只有六位師祖飛昇。六祖夭折於天劫中、八祖走火入魔身死道消、九祖還在青燈中。

    凝神等候片刻,見再沒動靜,邪魔森然發問:「這就完了?」

    一雙血目望向地面,他在問蘇景。

    蘇景面色安靜,全無喜怒顏色,緩緩點了點頭:「完了。」

    他的話音才落,突兀一聲振喝響徹人間:天!

    烈火轟動,結化金烏身形,八祖披紅袍,立於金烏火冠、縱劍火撲殺邪魔;

    明月出山,一道天河彎曲延展,九祖升劍碟,背負雙手走出大霧;

    金戈鐵馬、號角無邊,歸劍於三萬天兵、縱意於碧血黃沙,六祖駕戰車,自天際來!

    完了?哪裡會完。

    藏於『萬里雲天』的陣變是長輩們臨行前的心意,但誰說這心意就一定要在臨行前才能留下?

    六祖無需多言,他老人家是渡劫未能成功,閉關前自會將自己的殺劫封入大陣。而八祖被邪魂侵體又奪魂金烏,心知金烏魂魄於己也是大患,隨時可能會害了自己性命,所以未等到最後施展法度,在陣中封下自己的法相與殺劫。九祖則是境界停滯、飛仙幾近無望,在去往大漠閉關前施法補充大陣,為離山、為孩兒們盡了自己的心意、盡了自己的力量。

    下半重大陣行運時,陣吼只有七聲,這時又顯出八祖九祖是雙生兄弟了,對此事的想法一模一樣的:和六哥擠一擠,趁著最後一聲吼咱一起出來。

    最後一聲吼,咱們一起上。

    三位師祖共同顯身,其中更有離山戰力最強的陸八、陸九,陽火天烏與寒月天河並起,再加六祖的劍歸天兵大陣,浩**術席捲天空,重重圍困田上、全力撲殺!

    世界驚、天下驚、離山更是驚中帶喜!天上滾蕩的烈焰重重彷彿燒入了心裡、燒進了血中,真盼望還能有一點點力氣,可踏起雲駕追天去。和三位師祖把劍並肩、共鬥強敵只可惜,今日修家誰還能有這個福氣?

    有,有人有。

    「師尊莫慌,弟子前來助戰!」

    「不勞師叔法駕,把那邪魔交給弟子便是!」

    「將軍幾拈花來也,邪魔授首!」拈花的功課太差,不知頂盔冠甲駕戰車之人是六祖法像,喊不出名字乾脆報自己的名字。三個矮子跳上童棺一飛沖天,手中殷天子明亮如月!

    童棺飛去,下一刻三屍重蘇景身後,老實了。不怕死沒錯,但連怎麼死得都不知道就死回來的戰局,還是莫再攙和了。

    有人笑,沒心沒肺小妖女。

    更多的人在攥拳,用力,然後就大聲咳嗽起來,眼淚一個勁地從眼角摔落,離山的高人盡量讓自己不哭出聲音,但再沒力氣止住淚水。

    生無懼死無懼,能在此刻仰望先祖身形,都是今日離山晚輩心中的榮光。

    天有明鏡高懸,離山榮光傳遍人間:我們在斗邪魔!

    法術光芒接踵暴散,巨力轟鳴連綿不休,本不應存於人間的惡戰,就在離山頂上百丈天空。

    半頓飯的時間。

    先是天兵退散了,又過片刻烈火與寒月同時收斂,時辰到了法術歸於無形,天空又復平靜,高空裡重重雲霧仍在沉降,本不應這麼慢的,但因接連不休的鬥法引發巨力,讓『萬里雲天』沉降變緩許多。

    田上在雲下。

    起頸根向上,整個頭顱都變作殷紅轉回身,田上先望向離山,無聲笑容,幾次粗重呼吸後突然放聲大笑:「明月盡散、九子斗罷,玄天聖道大獲全勝,離山劍宗一敗塗地離山劍宗一敗塗地!」言罷手印掐起,遙遙向著山前一眾離山弟子扣下。

    輸了便輸了,這世上豈有長勝之人,離山弟子早都過足了癮頭,而剛剛那一番激動之中,紅景也如願以償地握住了師兄的手,此刻她的神情正恬靜安寧。

    可再一剎那,她的安寧面色就被一陣朗聲大笑擊得粉粉碎碎!

    大笑之聲自霧中來,鬚髮皆白的老者執筆而來;

    黑面老者手捧長琴又復顯身;

    執掌刑堂時總是一副沉肅模樣的老人帶著他的棋盤從霧中走出;

    契丹人雖老邁可身軀依舊挺拔;

    平時就和藹、歡笑中更讓晚輩親近的胖老漢手握他的水墨畫卷;

    魁梧老者頂盔冠甲抗著自己的戰旗;

    衣著樸素、面容樸素、連手中劍都那麼平時樸素的老人笑得卻一點也不樸素;

    還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老人,若非身上的袍子一紅一黑,誰能看得出他們的相貌差別?

    劉旋一、季展二、仇魁三、黃藍四、張齊五、商照六、曲嘉七、陸角八、陸崖九,離山九位祖師齊齊顯身,破霧而出!

    哪重天道上說,最後一份心意只能是一道神通?

    一對一、挨個都打過了、你還活著?那就再來一對九,請請請。

    每一位師祖都在放聲大笑,仍是法像,此刻會大笑只因將其封印於大陣時,九位師祖都無比開懷——九子聯手?要追溯到什麼時候去年輕時、未成道時好像有過那麼三五次,後來修行深厚了、戰力出眾了,哪裡還有聯手禦敵的機會。可恨,邪魔外道不爭氣呢。

    將來會有絕世妖魔進犯離山、擋住離山九子的連番殺伐、逼出『九子連天』這最後的殺手鑭麼?師祖們不曉得,自然也不盼望會有這樣的凶物來襲擾人間,可是若真有機會跨越時空、穿透天地,於未來某日,九個兄弟能再聯手一戰,那當是何等的痛快與狂喜!想一想,忍不住要笑的。

    要大笑啊。

    離山前,那是怎樣的一聲歡呼!沈河、任奪等人倒還能勉強忍住,於修行高人來說,發自內心的歡笑反倒比著眼淚更難發作些,可那些晚輩道行不夠,怎還抑制得住心底激動,亂七八糟全不整齊、氣虛體弱全不響亮,但匯聚到一起卻又說不出地振顫耳鼓,好聽得不可言喻歡呼歡笑聲,匯聚再匯聚,從離山起,頃刻染動天下歡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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