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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七六章 破繭 文 / 豆子惹的禍

    褫衍雲海,大浪滔天。

    蘇景身邊劍鳴清亮,殷天子出鞘,三屍腳踏童棺執銳以待,平時再如何混賬胡鬧都無妨,關鍵時候蘇景身邊最最忠勇的三個人必是他們;

    顧小君素手微晃,威風大棍憑空而現、在握,再如何與蘇景不睦,候補女判也會顧全大局,誰是朋友誰是敵人她心中早有分辨,雖然朋友有時候讓她不滿意;

    戚東來未請寶物,但邁步上前,來到雲駕前端抱臂而立,不說話時的騷人遊子,威風豪邁的大漢。

    就連小鬼差妖霧也高挽雙袖,攥起了自己那雙小得可笑的拳頭。只有大聖一路上只嫌寂寥的洪蛇蝕海,此刻卻全無出手之意,蛇尾盤結端坐於雲駕,先對白哼雲哈道:「你們兩個現在走,莫攙和這件事,我不殺你們。」

    前方大浪橫中迸出的氣意明白非常,皆為屍。

    誰會豢養屍煞為兵?

    此地是褫衍海。

    前方攔路的全是陰褫的『手下』。白哼雲哈這些外戚屬族一貫視陰褫為仙神,若蘇景一夥與屍煞開戰,他倆必會歸入對方陣中,依著洪蛇的狠毒性子,為絕後患現在就該一口吞了白哼雲哈,大聖讓他們離開已經法外開恩。

    白哼雲哈對望一眼,目光倉皇且遲疑,一路同行下來。就算兩頭怪物再怎麼不聰明,也從蘇景等人的說話裡聽出來前面可能出事了,這一行人是來幫忙的,且外來貴客中真正有一頭陰褫。此刻迎上『褫家護衛』,他們兩個很是猶豫,最大願望莫過於大家千萬別打起來,可外戚地位低下。哪有他們說話的資格。

    『忽忽』叫聲柔和,十六躍上妖霧的腦袋,對兩頭『半蛇』叫喚著,示意他們遵從大聖吩咐。

    大聖都懶得再看白哼雲哈一眼,轉回頭,蛇眸中陰冷目光掃過同伴:「前面的零碎交給你們了,有個正經像樣的傢伙,我的。他現身前我養養神。」說著,凶蠻小子厲聲戾氣的笑了起來。陰狠毒辣的興奮一道氣意若有若無。來自前方更遠處。和自己對上了!

    一場大夢跨越遠古,多少年他都未曾遇到過能讓自己興奮的對手了。

    雲駕上眾人點頭,全神戒備著前方。雲駕飛行的速度慢了下來,但並未停止。繼續向前。

    又再前行三十里,十六仰身昂首,猛一聲吼喝:忽啊。

    再不是平時那種歡快呼喊,這一喝聲震八方,凌厲衝霄!

    是招呼、是警告,通告對方這雲駕上有它們的同類,更是告知對方:本座威嚴不容冒犯!

    顧小君也吸一口氣,準備開聲喊喝廿一鏈被陰褫咬過,但陰褫不是他們此行的目的,這一仗能不打最好,不過還不等她開口,大聖便冷笑阻止:「白費心機!你死我活,避無可避。」而大聖話音未落,前方重重大浪之間陡然響起一聲淒厲長嗥,當頭一浪轟然散碎,一頭身形三十丈開外的青黑屍煞衝出!

    屍皮黑鐵,隱隱金屬光澤閃爍,青面獠牙頭頂獨角,身體強壯四肢與胸腹筋肌糾結著高高賁起,雙手雙腳長甲如刀,背後一對紫紅雙翼。

    這凶物不陌生,即便才來幽冥的幾年的戚東來也能識得:陽世間誌異早有記載的怪物,鬼夜叉。

    此獠並非陽間遊魂修煉,它們是這幽冥中的土著,吞屍噬魂,力大無窮來去如電,即便幽冥中它們也算得禍患,只是不想惡狼那樣成群結隊,從來都是獨來獨往。

    鬼夜叉是屍體,被陰褫煉成了護法座駕。

    不過這具屍體頗為殘破,屍身上傷痕凜冽,胸腹間破開大洞,背後左翼也被扯掉一半。

    翅膀被傷了,是以它飛不起來,它在跑腳踏雲海,劈波碎浪,一步縱躍便是三里有餘,每一落足必定轟動如山大浪,轟轟烈烈衝向雲駕!

    見了夜叉屍,赤目忽然省起一件事,轉回頭望向正退向遠處的白哼雲哈:「陰褫在此極少出去,又如何收集大群屍煞?」

    出去少而已,又不是不出去,尤其古時陰褫出去算得頻繁,一旦在外面遇到像樣的屍體,陰褫都會將其帶回老巢,哪怕一時間煉化不了也無妨,留作『儲備』給家族後代後來。

    敵人動,雲駕上也有人動。嬌柔聲音撮起的長嘯哪還有平時的嫵媚,只剩激烈、只有憤怒,魔家弟子搶在所有人前動身、動法!即便不論他與蘇景的交情,虯鬚漢也都牢牢記得,自己人在師門『劫罰』中,遇鬥戰須當頭迎上,決不能退避!要什麼雲駕、用什麼遁法,大漢也和那夜叉一樣,憑我雙腳,踏浪疾馳。

    戚東來跨越而去、戚東來還在原地。

    虯鬚大漢一步飛越,落足於一里半外,可他動身之處、雲駕之上,明明白白還有一個戚東來肅立;

    前一個戚東來跨出第二步,雲駕上的戚東來跨出第一步,同樣也是一里半,雲駕上又有一個戚東來目光冷冽向前方;

    第一個戚東來跨第三步,第二個戚東來跨第二步,雲駕上第三個戚東來跨第一步每一步,雲駕上都會出現一個新的戚東來直到最前面那個虯鬚漢子跨出九步,人在十四里外,雲駕上才再不存『戚東來』。

    一個戚東來?九個戚東來。

    是殘像是幻境?是天魔弟子刻苦精修的莫大成就,天魔身相,九相天魔!

    西海之後。他與蘇景分別兩甲子,師門中受盡冷遇,但他的精修從未停下過;小師叔的『陽光』太醒目,與之為伍戚東來顯得黯淡無關。可即便再黯淡,他仍是、一直都是東土人間年輕一代中最最出色的三五人之一,天魔弟子,騷戚東來。

    每道身相都蘊著魔家弟子全力一擊。化一為九,沒人分得清那個才是真的——都是真的,也都不是真的,九身相九連環,施展開來便隨戚東來所願所選,他想做哪一個他就是哪一個。

    鬼夜叉,戚東來,迎面對沖。兩個人,十雙足。把這一方雲海踩得惶惶亂顫!幽冥惡鬼屍煞。人間天魔勇漢。身形相差遙遠,殺意氣勢卻勢均力敵。鬼夜叉為鋒眾屍之鋒銳,其他屍煞沒有追隨他一起衝鋒。而是紛紛縱聲長嗥這些喪物都修得成精了,似有淺薄靈智。懂得昂聲吼喝為自家大將助威;

    相比蘇景雲駕,三屍、十六雖也喊得震天響,可就那麼寥寥三五人,再如何賣力到底也威風有限。忽然間,鼓聲自雲駕振起。

    小鬼差張口吐出來一面巨鼓,大若屋堂,妖霧掄拳擂鼓咚,第一聲普普通通;咚,第二聲有了回聲隱隱;咚,第三聲,這倒轉了的天地就此躁動,腳下雲海深處,頭頂群山之中,天下地上四面八方,儘是這巨鼓回聲!只憑一面鼓,小小鬼差敲出萬鼓之威,再不聞其他異響,此間世界只有訓鼓轟蕩。

    九個魔家弟子列於一線,拉鋸十四里,第一個戚東來翻手亮劍,其後八個虯鬚漢也自虛空一抓,各得寶物在手,有石有珠有書有畫還有一頭六蹄白牛,下一刻法寶催運,一道道雄渾法力破空、呼嘯,遙遙投向前方夜叉屍煞。

    鬼夜叉好像不會法術,只憑身體硬抗。戚東來全力出手,力量何其兇猛,就算真正一座雄山也得被他砸成齏粉!清晰可見,隨法寶猛擊,鬼夜叉身上接連爆開一個又一個大洞,一塊塊銅皮鐵肉爆碎只有皮肉,不見血光,這屍煞沒有血。

    這樣打下去,不等兩人碰面夜叉鬼就會被徹底打碎,夜叉鬼卻不閃不避,仍猛衝向前,縱粉身碎骨也不肯停步。

    雲駕之上,大聖垂目斂神不觀戰;三屍見戚東來大佔上風興高采烈;小鬼差妖霧一樣滿目興奮擂鼓急急;顧小君手扶長棍喜怒不形於色,專心行功以備後面惡戰,無論戚東來是勝是敗;唯獨小陰褫十六,似是想到了什麼,跳動著身體忽然開口大吼,語氣焦急,提醒戚東來小心。

    陰褫的忽忽大喊未落,鬼夜叉就已受不住戚東來的接踵狠擊,轟的一聲,殘肢碎肉四下暴散,三十丈開外巨大凶物崩碎在戚東來面前四十里外。

    屍碎了,煞還在!一團黑氣自碎屍腹鑽出,旋即黑氣猛縮,吱吱怪笑銼入眾人耳鼓深處,一頭身形三丈凶物顯身。

    長相、身體,都與剛剛炸碎的巨屍一樣,但他的身體完後,週身上下如血色通紅,唯獨眉心一道純透黑線直衝天靈。

    三屍大吃一驚,不知哪個脫口而出:「一屍兩命?」

    一屍兩形,一命。只有十六曉得,陰褫煉屍到高深處,屍煞能以已喪之身做繭,全身陰血結於至純煞氣,於繭身中做歸靈真修,破繭日、歸靈時,一屍獨行萬里枯骸!單以這一頭夜叉屍骸而論,它已煉到了極致。

    破繭夜叉大口張開,黑色長舌自獠牙間探出,三丈的怪物,舌頭卻長逾二十丈,伸縮如電,七八件戚東來的法寶躲避不及,被長舌卷中拉入口中,小夜叉猛嚼,法寶爆碎引動巨力,在它口中轟轟悶響,凶物全無痛苦之色,反倒是越發興奮,如梟尖叫中雙腿猛蹬,繼續向前撲去。

    繭身時大夜叉一步三里,破繭後小夜叉一躍四十里,直直迎上戚東來。

    猛虎撲中了稻草人。

    第一座魔身破碎,第二座魔身被毀,第三第四第五頃刻間五座魔身便被撕扯得粉碎,第六身相即為戚東來,不停步,勇往直前迎上凶屍,他身後的三座魔身急衝、趕上,歸於本尊身體。

    彭的一聲輕響,十六探親的那件花花衣裳崩碎,虯鬚大漢赤膊,露出比著頑石更硬朗的身體,『劫罰』中,不可退!生平所遇最凶狠的敵人就在面前,戚東來決絕迎上,他要用手中最強的寶物秤一秤它的斤兩。

    夜叉撲到,屍煞獨有的熏臭氣味隨風撲面,飽蘊劇毒,戚東來吐氣開聲,手中瑩白光芒一閃:破繭夜叉眼中,兇猛大漢變成了頂盔冠甲的悍卒。

    不是一個,好多,密密麻麻,汪洋大海一般。

    一支大軍,軍中旗幟飄揚,一面鬼畫符一面有雞有槐樹沉舟兵,三十萬!

    勇往無前憎厭魔,公平決勝戚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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