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門簾幽光閃爍,封門妖術撤下,白皮文官挑開門簾走了進來,瞇起眼睛環顧四周片刻過後妖怪忽然笑了。
蘇景笑了笑:「沒收住手,只剩下兩個人了。」
白皮妖官搖頭:「無妨,也不一定非得十個人,這些日子,一個人走出這大帳的不是沒有。」說著他對蘇景拱手,話鋒一轉:「恭喜兩位打過這第一擂,得兩位虎將效力,實為我剝皮之福。」
剝皮國的選賢英雄擂,又豈是一座帳篷那麼簡單的。這不過第一擂罷了,甚至連『擂』字都不當得,只能算是一層選拔、試煉。蘇景想得丹、想完成圖謀,後面還有的打!
蘇景哈哈一笑,口中應酬了兩句『純屬僥倖、托大人鴻福』之類,跟著又問道:「大人在此監擂多日,我們哥倆這點成就」
白皮擂官知道他想問什麼,卻只笑不說話。蘇景明白他的意思,自錦繡囊中取出幾枚以前煉化的幾枚丹丸,塞進對方手中:「還請大人指點。」
白皮擂官這才笑呵呵地說道:「兩位出來算是快的,但還算不得最快。真要排一排的話,兩位或能排進前二十吧,這只是以出來的速度而論的。還有些利害人物,殺人殺得很慢時間還早,來來來,本官還燙著一壺好酒,咱們邊飲邊說!」
黎明時份,蘇景坐於一間小小的營房中。盤膝、閉目,呼吸緩慢而悠長。
他在養神,但心思未歇,仔細盤算著白皮擂官給他說過的事情:
小小的橙紅色猴兒,仰天打了個噴嚏、噴出一片火雲,對手盡化灰燼;
東面來的金喜鵲,拍著翅膀喳喳喳叫了幾聲。百多爭擂妖怪先是捂耳慘嚎、跟著七竅流血、最後身體炸裂;
銷聲匿跡多年的三手蠻,不知從哪裡學來了古怪的劍法,他留在帳篷中的屍體。無一例外身上都有千多細小傷口、沒有人要害受創、皆因血盡而亡;
混不起眼的蠍怪,一跺腳地面化出無數沙漩渦,敵手全都陷落至肩、下一刻地面又堅硬如鐵石。地面上只剩下一顆顆妖怪腦袋,然後他美滋滋地走上前,一顆一顆地把那些腦殼敲開,趁還鮮活時吸乾腦髓
來之前蘇景就明白這個擂台不好打,只是沒想到竟會不好打這等程度,或為高官厚祿、或為靈丹美人,這次從深山、沼澤中走出來的兇猛妖物著實不少,甚至還有妖靈神、且不止一個。
後面打擂的規矩校場妖官也不清楚,他們只知道,下一擂尚未開始。剝皮國視『千之數』為上上大吉,要從校場擂中選足千名壯士,再開下一擂。
校場中的擂台已經擺了近百日,大部分時候,每天都能選上去十個人。但也不乏一兩人輕鬆誅滅全場的例子。到現在為止還差兩百多人,這便是說,要打下一擂須得在等上一個月左右。
這個時候營房外忽然傳來一個難聽喊聲:「白大人,昨兒的擂比可分出勝負了?」
白皮妖怪也在營房中,當即應了一聲,帶上蘇景和樊翹走出房門。
門前丈於處。排成一列站著十個身高不足一尺的小小人兒,長得尖嘴瘦腮,一看就是個禽鳥妖精,偏偏還似模似樣地穿了身官袍子。
白皮妖怪對這些『鳥官』似乎頗有忌憚,滿臉堆笑、弓著身子應道:「啟稟諸位希大人,昨天過擂壯士在此。」
為首的『鳥官』見了兩人,眼睛猛地睜圓:「黃皮蠻子?!」
孱弱之族,居然來打擂、竟然還勝出第一陣?不由得鳥官不驚詫。不過很快它又換做滿臉笑容:「敢為兩位,是黃皮蠻下哪一氏?」
「山溪氏,我叫山溪烏,他叫山溪魚。」蘇景脫口而出,一路走來早都不知道說過多少次了。
鳥官對白皮妖怪和校場校尉神情倨傲,但是對勝擂之人著實親熱,立刻就是一番恭喜之類的吉祥話送上,隨後它對身邊的同伴道:「老三老六來侍候吧,咱們回去。」
其他鳥官轉身飛走,留下來的兩個,齊聲笑道:「我們特來迎接兩位,後面也都有我們哥倆服侍壯士,若有所需盡可開口。」
而後兩個『鳥官』身形一晃,變作本形,原來是兩頭花喜鵲。
便回了鳥兒,身上官袍不見了,可頭頂上仍戴著高高的官帽,樣子頗有些可笑。
喜鵲拍拍翅膀,分別飛上兩人肩頭,希老三昂頭引頸,『卡卡』地叫了兩聲,四個強壯蠻奴,抬著兩頂滑竿從天上一步一步跑到蘇景跟前。
兩頭喜鵲又一縱身,當先跳上滑竿座椅、用翅膀撲掃一番,這才轉回頭對蘇景、樊翹笑道:「兩位請,萬歲爺體恤諸位壯士,特意吩咐,開國賓驛館、讓大家好生休養,等待著下一擂。」
四個蠻子平步登天,蘇景和樊翹舒舒服服地坐著,肩膀上的喜鵲廢話頗多,不過比起蘇景的烏鴉來,它們兩個幾乎可以算作啞巴了。
校場就在雲上,此刻他們向上飛起,最後仍是落足於雲,只是更高的一朵。與之前一樣,登雲後眼中便無雲,視線之內,只有一大片歪歪扭扭的破房子。
蘇景側頭問喜鵲希老三:「這是國賓驛館?」
估計希老三沒見過更氣派的房子,聞言得意點頭:「回稟山溪烏壯士,此間正是!萬歲爺親自給這裡賜名,喚作:夢上仙鄉。」
蘇景和樊翹都笑了,夢上仙鄉?看來剝皮國皇帝陛下的也沒做過什麼漂亮好夢。
之前從校場帳篷中打上來的妖怪、蠻子都住在這『夢上仙鄉』中,他們知道每天這個時候會接新人上來,不少人都走出自己的破屋子,冷冷觀察著未來的對手。
蘇景『咦』了一聲,笑了:好多女人。
幾乎每個妖怪身邊,都有女人相陪:妖冶嫵媚、豐乳肥臀,或身披薄紗、或以金箔貼擋要害,更多的乾脆就是赤身**,毫不顧忌場合,好像蛇子似的纏在自家主人身上,耳鬢廝磨、唇舌挑逗著。
忽然,一個獐頭鼠目的妖怪詫異笑了聲:「黃皮蠻子?下面的擂台擺得太久了、選不出能人了麼?居然把黃皮蠻子都給選上來了。」依在他懷中的妖姬甩開及臀長髮,媚眼如絲向蘇景望來,吃吃地嬌笑。
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蘇景覺得週身不爽利,數不清多少道妖識,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先到此的妖蠻們,或笑容譏誚、或目光輕蔑肆,動用靈觸探查蘇景和樊翹,肆無忌憚。
這還有什麼可客氣的,心咒微動,陽火精氣流轉全身,蘇景看上去沒有丁點變化,卻已化身洪爐,侵入妖識剎那被焚化於無形。眾多妖怪臉色當即就是一變。妖識被毀雖不至受傷,但那感覺也不怎麼好受!
蘇景冷哂一聲,邁步欲走,但很快又站住了身形,抬頭向著一個身著五彩長袍的妖怪望去。此人第一道妖識被毀後心有不甘,又把一道妖識投了過來,這一次他以本元護佐妖識,與其說是『眼線』,倒不是說是一根鐵索,牢牢牽在了蘇景身上。
花衣妖怪長眉細目,顯是一隻斑斕蛾成精,此刻他一隻手按在身邊妖姬的豐臀上,另只手縮在袖內掐訣不斷,似笑非笑與蘇景對視兩個呼吸的功夫,鳥官希老三跳了出來,笑容滿面:「萬歲有嚴令,『夢上仙鄉』內不可私鬥,兩位壯士,將來有緣自會在擂台相見。」
蘇景哈哈一笑,拔腿便走,再不去看花袍妖怪一眼,後者則收回目光,表情不變、轉身想要攬著妖姬回屋,旁人看不出什麼,只有他懷裡的妖女明白,他的手何其用力、都快要抓進自己的肉中了。
即便拚力維持,花炮妖怪還是未能堅持走到屋內,突然開始大聲咳嗽,一口、一口,嗆出來的不是口水也非血水,而是點點火星猶存的焦糊黑煙!
不至死,不過重傷難免,後面的擂台他也不用再打了。
附近妖怪嘩然一片,這個斑斕蛾妖算不得多強橫,但好歹也是四靈階的妖物,只因片刻對望就深受重傷?此事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那黃皮蠻子修習的是什麼法術?
希老三邊飛邊回頭,看看花袍子又看看蘇景,後者攤手:「他被酒色掏干了身子,和我無關。」希老三的確看不出蘇景動用的是什麼手段,此事追究起來實在麻煩,當下苦笑道:「咱可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鳥官在前,引著蘇景和樊翹七拐八拐,來到兩座房前,蘇景說道:「我倆一起來的,住一間房即可,分開來聊天都不方便。」
兩個鳥官痛快答應,希老三從懷裡摸出偌大一串鑰匙,挑挑揀揀、又試了幾次,終於找出了對鎖的那一把,嘩啦一聲打開門鎖,一根翅膀擺開,做了個請進的姿勢。
樊翹距離門口更進一些,當先邁步走了進去,可是才一落足屋內他便打了個愣神,旋即一聲痛呼,噗地一口鮮血噴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