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無妨,」任奪冷冰冰地接口:「只是若不能過關,我以為,小師叔至少要檢討下自己了,九年修行連一個大竅都未打通,小師叔或無所謂,離山的臉面卻有些受不得!」
蘇景睡眼惺忪,事情再明白不過沒事找事的任奪。
揉了揉眼睛,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些,蘇景對任奪道:「要怎麼考你說吧。」
任奪伸手一指跟在身旁的那個少年弟子:「我的題目,便是這個晚輩。」跟著他又那個少年喝道:「還不上前向長輩見禮。」
少年弟子走上兩步,依著身份一絲不苟地對蘇景行晚輩大禮:「弟子任疇乘,拜見師叔祖。」
任疇乘,內門弟子,名不見經傳,七年前被任奪收入九鱗峰。
起身後任疇乘繼續道:「啟稟小師叔,弟子入門一年後,得恩師相助,突破寧清跨入如是境,至今六年有餘,卻連一個大竅都未能打通。」
恭謹語氣中還帶了些訕訕、帶了些羞赧,無論怎麼聽,這個任疇乘都規矩得很。
蘇景笑了:「原來咱來一樣,但我是九年不通竅,你才六年。」
任疇乘苦笑著:「主要還是因為弟子性情浮躁,積累下一點元基之後,看什麼法術都覺得有趣,都忍不住去學,犯了貪多蕪雜之忌,以至修行進境停滯不前,弄得自己樣樣都會卻樣樣稀鬆。」
蘇景饒有興趣:「都會什麼,說來聽聽?若真有趣我也去學。」
「您老快別挖苦我了。」任疇乘的臉都紅了,一副無地自容的模樣,但他的話依舊說得穩穩當當:「弟子自己最得意的,是劍術和煉術,另外機緣巧合裡,還養下了七十七頭紅鯉道兵,恭請師叔祖從這三門小術中挑選一道,指教弟子。」
題目終於亮出來了。
蘇景只是個三境修士,就算任奪想刁難他也不能把題目難度挑得太高,否則公正何在?派這個任疇乘來剛剛好,入門更晚、與蘇景同境、而且還是請他三術擇一,這樣的話如果蘇景仍是輸,臉面就真丟到鞋底子上去了。
至少看上去,這場考教沒有刻意為難蘇景
蘇景想了好一陣子,好像有些拿不定主意,最後大大地打了個哈欠:「剛剛還在行功,身心俱疲,須得休息調養一天才能應下考教。」
「師叔祖說笑了,您曾追隨陸九祖身邊、又得八祖衣缽真傳,就算有些疲憊,指教弟子也綽綽有餘。」
蘇景搖頭:「哪裡是說笑,當真疲憊不堪,站都站不穩又如何能施展法術。」
任疇乘措辭恭敬卻毫不退讓:「師叔祖是前輩高人,應付我又哪用專門做一次休養。隨意指點一二便夠弟子終身受用。」
此子說話時笑容真摯,卻是個厲害人物,優勢總是越大越好,他要求勝,只要是利處便要全力爭取。
蘇景才不受他言語所激,反正就要回去睡覺、明天再比,說著說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隨時都會睡倒了似的。
兩人都不退讓,這樣的扯皮爭執哪有盡頭?最後還是任奪不耐煩了,咳嗽一聲插話道:「這便請小師叔去休整調養,一天光景,弟子們盡可等得。」
說完,任奪當先盤腿坐倒:「弟子在此等候,明日此時,恭候師叔祖法駕入試。」
任疇乘也不再說話,與其他九鱗峰弟子一起,整整齊齊地坐在師父身後,刑堂龔長老皺了皺眉頭,但也沒多說什麼,蘇景如願以償轉回屋去睡覺,經過門口時對自己的兩個妖奴笑道:「不用守門了,有九鱗峰的高手相護,不會有不妥。」
回了屋蘇景真就一頭睡下了,兩個妖奴去了另間屋子。裘平安是急性子,不等落座就問黑風煞:「黑哥,你看咱家主公這次能贏不?」
「劍、煉、道兵三術選其一,主公的金烏陽火天下一絕,正和淬煉之道;烏鴉衛也爭氣,剛剛突破關口煉成了一劫殺陣,威力非凡。倒是劍術,雖然之前在凝翠泊隨小師娘習劍三年,可主公煉就的只是劍意,現在用來相鬥,怕是略嫌不夠。」
裘平安點頭:「就是說不能選鬥劍,煉術和道兵咱都能贏?」
「也不敢這麼說,」大黑鷹皺起了眉頭:「任奪到底是逍遙境的大修,他的安排絕不簡單,若沒有必勝把握,他又怎麼會把任疇乘派出來。」
裘平安有點要急眼:「咋又把話扯回來了呢!到底能不能贏唄?」
「小點聲,莫吵吵,再驚擾了主公。」大黑鷹訓斥兄弟,之後搖頭道:「能不能贏我也說不好不過,那個叫任疇乘的小子不怎麼樣,明天他要敢贏我家主公,老黑立誓早晚找個機會生吃了他!」
裘平安使勁吞了口口水,重重點頭:「那敢情好,到時候記得喊我。」
十來個時辰的一場大睡,轉過天來蘇景帶著兩大妖奴推門而出,光明頂上聚集的人比著昨日更多了:九鱗峰考教蘇景的消息不知怎麼傳了出去,各個星峰都有弟子趕來,有如紅長老、白羽成、劍尖兒劍穗兒這些關心蘇景的人,更多的則是來看熱鬧的。
任疇乘快步迎上恭敬施禮:「恭迎師叔祖法駕,您老休整妥當了?」
蘇景笑了笑,沒回答。妥當了麼?睡醒一覺的蘇景,眼中困意猶存,看上去也不比昨天更精神。
周周全全的禮數,任疇乘再問:「請師叔祖示下,要指點弟子哪一門」
不等他問完,蘇景就直接道:「劍術。咱們都快一點,無謂拖延時間耽擱大家。」
任疇乘一時語塞,昨天鬧著睡覺的明明是蘇景,此刻又嫌耽擱時間了?而蘇景身後的兩個妖奴則同時一驚,劍術煉術和道兵三樣,劍術輸面最大、明明是最不能選的一項,小主公這是還沒睡醒麼?
任疇乘向後退開了幾步,手一翻亮出了自己的長劍:「請師叔祖賜教。」說完稍加停頓,他又補充道:「師叔祖劍法通仙,弟子請您老恕下不敬之罪,要先出劍。」
只要是優勢任疇乘一定要搶,蘇景卻沒像昨天一般和他扯皮爭執,痛快答應:「好,待我取劍。」
出手在即,任疇乘的聲音忽然變得平靜了,幾乎一字一頓,緩緩道:「請師叔祖示劍。」
蘇景一拍錦繡囊,取出了自己的劍,黃裙淺尋送給他的那口普通長劍。
劍未出鞘。
似乎是顯衣衫束縛,蘇景又伸手鬆了松衣領,之後仍不拔劍,就那麼鬆鬆垮垮地一站,對任疇乘認真點了點頭:「全力出手吧,讓本座見識下九鱗峰的犀利所在!」
可剎那前還躍躍欲擊的任疇乘,此刻卻彷彿被人打穿祖竅、盯住了魂魄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面色古怪目光呆滯,愣愣望著蘇景一動也不動了。
不止任疇乘,在蘇景面前所有離山弟子無一例外,全都木立當堂,呆呆得看著蘇景,臉上儘是不可思議的神情
兩大妖奴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看著面前大群離山弟子發呆,裘平安納悶異常,傳音入密於黑風煞:「他們咋了?姓任的咋了?不動手還等啥玩意呢?」
黑風煞茫然搖頭兩個妖奴都站在蘇景身後,自然不會明白:剛剛蘇景鬆解衣領之際,把脖子上掛著的『如見』玉牌露出來了。
任疇乘都恨不得把手中劍扔了,對面那小子掛著塊『如見九祖親臨』,哪個離山弟子敢拿劍去扎九位開山始祖?哪還比鬥個什麼勁啊。
別說一個小小的任疇乘,就是任奪親自下場,憑著這塊牌子蘇景也穩穩立於不敗之地。
最可恨的是蘇景剛才還答應讓赤城先動手。
其他觀戰眾人可也沒想到蘇景居然掛著這塊牌子來比劍,這臉皮也太厚點了吧。
還是紅長老反應快些,眼中有笑有意外,帶上劍尖兒劍穗兒盈盈下拜於『九祖親臨』,其他人如夢初醒,口中唱諾轟轟然一起見禮。
任奪以前就在『如見』上吃過一次虧,當然知道蘇景有這麼個護身符,只是任奪無論如何沒想到蘇景真敢不要臉,對星峰考教、晚輩挑戰竟然也要請出『如見』。
而最最尷尬的那個莫過於任疇乘了,進也不能退又不敢,滿臉無奈地轉回頭望向師父,任奪站直身體後對蘇景道:「小師叔這個時候還掛著『如見』,怕是有些不合時宜吧。」
蘇景搖頭:「前輩厚愛,我不敢稍有怠慢,沒有不合時宜,時時刻刻都要掛著這塊牌子。」
任奪一哂,清清淡淡地說道:「所有離山弟子都會敬重這方玉玦,但山外的妖魔外道,若對小師叔不利,又豈會看那牌子一眼,我看小師叔還是盡量少出山為妙。」
似乎覺得問題無聊,蘇景回答得心不在焉:「山外的話,也不是隨便什麼腳色就能對我張牙舞爪的,幾個三境四境的修士,還不夠我這兩位手下一頓飯的。」
咕嚕,裘平安望著任疇乘,吞口水的聲音清晰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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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加更,豆子真把自己寫爆了今天開始恢復兩更了,容我緩緩哈^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