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
孟轍去醫院陪孟太太,檳榔獨自坐在辦公室加班。午後,她坐在沙發上捧著文件喝下午茶,翹著二郎腿,白色窄裙上縮,性感的雙腿風光無限。冠玉走進辦公區,剛好透過窗子看到這誘人的畫面,笑了笑,走進去,敲敲敞開的門。她抬起頭,粲然一笑,從沙發上跳起來快樂地撲向他,問:
「你怎麼來啦?」
「來看你啊。想我沒有?」他寵溺地在她的耳垂上親一下。
「嗯!」她開心地看他,點頭。
「忙嗎?」他掃一眼沙發上的文件,問。
「幹嗎?」
「外面天氣很好,今天又是星期天,我們去遊樂場吧?」
「好啊。」檳榔爽快地答應,把東西一收,和他走了。
大型的園林式遊樂場,一票到底還真划算。兩人把裡面的所有遊樂設施都玩個遍,有高空彈跳、過山車、海盜船、飛天掃把等好多好多刺激的項目。他帶著相機裝在上衣口袋裡,幫她拍了好多照片。
午後的天氣在這個季節仍是炎熱的,陽光炙烤著大地,散發出的溫度感覺很燙人。兩人剛經歷過一場水難,衣服是濕的,再經過太陽這麼一烤,大汗淋漓之下怎麼也幹不了。可檳榔還是很高興,和他在一起,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開心。他們一起吃冰淇淋,一起照了很多照片。他拉著她的手在街上漫步,說說笑笑,玩玩鬧鬧。周圍其實有很多人,但對他們來講,彷彿一切都是透明的。在這個世界裡,只有他們,他們的心隨著每一聲歡笑,會向彼此的心貼得更緊。
檳榔在一個場館的長廊裡發現了一台自動照大頭貼的機器,於是又拉著冠玉去拍了兩張。
黃昏時分,兩人坐在一隻噴泉大小的圓形假山池塘的池沿上,假山做得很逼真,從裡面還流出涓涓細水。池塘裡開滿了荷葉和浮萍,飄在水面,綠油油的一片。
「真是的,我的衣服還沒幹!」她吃著雪糕,扯扯自己的夏裙,「你的衣服干了嗎?」手在他身上一陣摸。
「沒有。」冠玉也拿一根雪糕,摸摸自己的衣服,「我說不讓你玩,衣服會濕,是你自己偏要去的!」
「買了票,當然要把所有項目都玩遍才過癮,我本來還想再玩一次!」她用手不停地抖動衣領,眼睛亮晶晶地笑道,「哎,等下我們去玩高空翻轉吧?」
「哪個?」
「就是我們剛進來時看到的、人太多沒玩成的那個。現在都這麼晚了,人一定少了。」
「就是在半空中三百六十度翻轉的那個?!」他驚呼。
「是啊。」
「你剛吃過二十根羊肉串加一個漢堡、兩根雪糕,你的臉現在還在發白,再去玩你會吐!」
「我才不會!再說我吃那些東西都是幾個小時前的事了!」她拉著他的袖子,「等下我們去玩吧?」
「你會不舒服的!」
「不會!」她揚眉,「怎麼,你怕了?看來你的膽子也沒多大,剛剛玩過山車時你一直在抓著我!」
「誰怕了?我是怕你害怕!」他表面裝英雄地說,「玩就玩,到時候你別又喊胃難受!」
檳榔看著他嘻嘻直笑,因為吃雪糕手上黏黏的,所以到包裡去掏紙巾。這一掏卻帶出收在包裡的絲巾,這一帶不要緊,倒霉就倒霉在此時天空突然刮起一陣風,絲巾被帶出來順風一吹,居然落在她身後的小池塘裡。她「呀」地一聲,急忙去夠,可水是流動的,竟然將那條絲巾帶到池塘裡面的雕像那邊去了。
「別夠了!你夠不著!不要了!」冠玉忙說。
「那怎麼行?那條絲巾很貴呢!」檳榔道,把胳膊遞給他,「你拉住我,我一定能夠著!」
冠玉只好拉住她。檳榔整個人跪在池沿上,一邊抓著他一邊探身努力向前,眼看就要夠到了,可水流打擊水面,使絲巾又向前漂去。她將這一切都歸咎為池沿太寬,便對他說:
「你再往前點嘛!」
「我已經夠往前了!」他辯解,「還是算了,都漂那麼遠了,我再給你買一條就是了。」
「那怎麼行?那麼貴的東西,我怎麼能隨便扔?!」她又一夠,沒夠著,回頭看冠玉一眼,見他的確夠往前了,「你上來!上來拉著我!」她是讓他把腳挪到寬大的池沿上來,整個人坐在池沿上,以便能再往前一點,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腳在地下。
「啊?」他可不會幹那種事,眾目睽睽之下讓他跪坐在池沿上,那麼坐著多難看。
「啊什麼?它越飄越遠了!你快點!」
冠玉沒辦法,向周圍難為情地瞅一眼,幸好四周沒人。他只好將腿縮上來,半跪半坐在池沿上拉住她。檳榔用力抓著他,努力抻長身子往前夠,恨不得自己變成長頸鹿。她奮力地用兩根最長的手指頭去抓,膝蓋都已經跪到最前面去了,臉憋得通紅,眼看就要抓住了。
「你小心一點!別掉下去了!」這時,冠玉突然說一句。
結果只聽「撲通」一聲,檳榔重心不穩,身子一個前傾,一頭栽進池水裡。她身子一晃,本能地將冠玉一拽,冠玉整個人也跟著她跪坐在池沿上,本來就不穩當,被她這麼一帶,兩人全掉進水裡成了落湯雞。他嚇壞了,也不顧自己滿身是水與路人們驚異的目光,急忙奔過來拉住她,心急如焚地問:
「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檳榔已經自己爬起來了,覺得這個情景分外滑稽,看著冠玉那濕漉漉的樣子也十分搞笑,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她全身都在淌水,衣服比起剛才的潮濕,現在就像是剛從洗衣機裡出來還沒甩乾似的,身上還沾著幾片碧綠的浮萍。冠玉見她笑了,望著她的樣子以及想起剛剛發生的事,自己也忍俊不禁,也哈哈笑起來。
「我告訴你別去撿你偏不聽,現在看到了,我們兩個全變成落湯雞了!」他又是笑又是訓她。
「你還說!都是因為你烏鴉嘴!」她拾起身邊漂著的絲巾,「我都已經夠著了,結果你一說不讓我掉下來,我就掉下來了!」
「我說不讓你掉下來,又沒讓你掉下來,你還怨我!」他哭笑不得,全身**的感覺有千斤重。
「反正都怪你!」她笑道,揚起水潑他。
冠玉見狀也攏起一捧水潑她,結果兩人就在池子裡鬧開了,一邊哈哈大笑一邊在水裡打水仗,最後甚至互相追逐嬉戲,全然不顧路人詫異的目光,完全沉浸在屬於他們自己的世界裡。他們不停地笑,笑得都快喘不過氣來了。她已經笑到癱軟得快要躺下去了,卻還在不停地往他身上潑水。兩人的衣服都濕得透透的,跟池子裡的假山一樣不停地往下淌水。他們笑得都快虛脫無力了。
最後,一個嚴肅的聲音介入兩人的玩樂時間:
「先生小姐,麻煩你們從裡面出來。」
來人是個六十來歲的大爺,戴著袖標,是公園的管理員。結果檳榔和冠玉因為破壞遊樂園的公共設施被罰了款。
檳榔心裡覺得好笑,冠玉付了罰款,拉著她往回走,一路上引來許多人異樣的眼光,兩人心裡都想笑。出來後回到車裡,他丟給她一條毛巾擦頭髮,從懷裡摸出自己的錢夾打開,蹙眉說:
「這下可好,全都濕了,連你的照片也濕了!」
檳榔扒著他的手腕,上前看一眼,無語,可臉卻笑得紅撲撲的。冠玉又看自己的手錶,結果一聲驚叫:
「表也不走了!」
「不是吧!」她立刻跟著驚呼,上前一看,表真的不走了,「真的不走了!幸好不是我送你的那塊!」
「讓你撿絲巾,結果現在表不走了,還被罰了款!」冠玉嚴肅地看著她。
檳榔便像做錯事的小狗似的縮回位子上,沉默著,安靜地坐著,可不知為什麼心裡卻特別想笑,起先還在憋著,後來實在忍不住了,終於撲哧一聲笑出來。冠玉幾乎與她同時笑出來,兩人在車裡哈哈大笑。他在她的肩頭輕打一下,笑道:
「還笑!」
檳榔還在哈哈笑,伸手在他肩上用力地還幾下。他笑著,發動引擎將車開走。她笑問:
「我們去哪兒?」
「還能去哪兒?回家換衣服,穿著濕衣服會感冒的!」他顰眉笑道,檳榔笑得更歡。
兩人回到冠玉的公寓,他把濕衣服換下來,穿著浴袍趴在床上檢查自己的表。不久她換好衣服出來。他問:
「洗好了?
「嗯,你去洗吧。」
「餓了吧?我訂了披薩,晚上在家吃吧。」
「好。」她見他在修表,便爬上床,嘻嘻笑問,「走了嗎?」
「沒有。」他把表搖晃兩下,「看來要送到修理部去修,說不定已經報廢了。」
「不會吧?我來幫你修!」她把表搶過來,放在掌心,用力敲兩下,「走了嗎?」
「你別敲壞了!」他忙把自己的表拿回來。
「什麼嘛?!這麼貴的表質量怎麼這麼差,泡個水就不走了?」
「這是機械表,泡水當然就不走了!」
「還不如地攤貨耐用。你當初幹嗎不買個防水的?」她的這種笑明顯是幸災樂禍。
「你還說!」他捅她的腰,笑道,「還不是因為你!」
檳榔最怕癢,一被碰就立刻像一尾跳蝦似的蹦起來,旋即蜷縮著身體。冠玉見狀覺得好笑,便來了勁,過來雙手抓她的癢。她又是笑又是跳,想反攻又騰不開手,臉笑得通紅直接倒在床上,縮成一團。玩鬧之間,他的身體已經半壓在她身上。
當她意識到這一點時,便斂起笑容,嫣紅著雙頰望著他。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如一汪清泉在眼底流動。她的唇瓣微微地顫動,有些羞赧,但更多的是對他神經的一種挑逗。他感覺到她的身體裡正騰騰地升起一股熱氣,傳入他的感官,令他心潮澎湃。他低頭吻她,她閉上眼。然而就在雙唇接觸的一剎那,門鈴突然響起。她睜開眼睛,剛好看到他失望的表情,不禁哈哈大笑。冠玉看她一眼,在她的鼻尖上捏了捏,爬起來去開門。
來人是送外賣的,冠玉回來把披薩放在茶几上,對她說:
「你趁熱先吃,我去洗個澡。」說罷到浴室去。
檳榔便下床,趴在沙發上吃披薩看電視。冠玉洗過澡,一身清爽地出來坐在沙發上。她從盒子裡拿出一塊披薩送到他嘴邊,他咬住,順勢拿在手裡。她則笑瞇瞇地窩在他懷裡看電視劇。
「檳榔!」他摟著她,眼睛盯著電視說。
「嗯?」
「我和你說件事。」這次他低頭看她。
「說吧。」
「我爸最近去北京出差了,後天會回來。後天晚上,我帶你回家怎麼樣?」
檳榔抬頭望著他,眼神裡有吃驚、緊張和害怕:
「呃……你爸媽知道嗎?」
「這你不用擔心,有我在,只要你肯去就行了。」他觀察她的表情,生怕她拒絕。
檳榔看了他許久,他的眼神給了她勇氣,她終於點頭道:
「好,我去。」話說完,她覺得剛吃進去的東西有點堵。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切都會沒事的,我們只是去和我爸媽談一下我們今後的事。」他摟著她安慰,她點頭微笑表示相信,接著突然又打了個噴嚏,他擔心地問,「怎麼了,是不是著涼感冒了?」
「沒事。」她搖頭,又打個噴嚏。
「你一定是著涼了,還是喝點姜茶吧,我去給你燒水。」他說著放下披薩,到廚房去燒熱水。
檳榔又打個噴嚏,腦袋被噴嚏震了一下。迷濛中望著他的背影,他對她是如此地體貼與無微不至,她真的願意為他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