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剛才他接電話開始,就一直抿嘴偷笑,現在笑得更歡:
「他們也是擔心孩子嘛。」
「可他們打電話從來不挑時候,還說會給我們空間好好聊,就這樣我們怎麼聊?!」
「我們也沒什麼好聊的。其實我都不知道我們應不應該辦儀式,孩子都六個月了。」
「這樣也有一個好處,就是將來孩子長大時不會問我,我們結婚時他們去哪兒了。」
颻颻撲哧一笑,雷霆問:
「對了,你明天真要穿你媽媽的婚紗嗎?」
「嗯,她一生都沒機會穿,所以我來穿,也許她會高興。」
「她一定會高興的。我記得你媽從前看誰都不滿意,但還是挺喜歡我的,臨去世前還要我好好照顧你。所以我想起一件事,去盧森堡之前,先去紐約拜謁一下你媽媽吧?」
「嗯。」颻颻點頭,為他的用心有些感動。
雷霆莞爾一笑,拉住她的雙手,將她向前拉近,吻上她的唇。
那一刻,他們感覺到對方的心離自己如此之近……
八月八日,婚禮在郊外一座肅穆的大教堂裡舉行,幾乎用所有紅色系的美麗花朵編織起的心形花環與以鬱金香為主的花籃充斥著整座教堂。蕾絲蝴蝶結交錯,象徵著純淨浪漫。
來賓並沒有想像的多,都是相近且熟識的,大多是雷霆和颻颻的朋友,也有老雷的好友。檳榔今天作為颻颻唯一的伴娘出席婚禮,因為雪庭受傷未癒,水伊更不屑站在颻颻後頭,上次颻颻給她做伴娘是因為慕靖文的邀請,再說兩人現在都成了已婚婦女,當伴娘怎麼也不是那麼回事,所以就安安靜靜地坐觀眾席了。於是這個角色便理所應當地落在檳榔身上。不過雷霆堅持讓其他四位好朋友當伴郎。
婚禮開始時,一陣悠揚的音樂聲響起示意新娘即將入場,於是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緊接著教堂的門開了,在身著藍裙子的檳榔的跟隨下,穿著一襲絕美白色禮服的颻颻從外面緩緩地走進來。長款魚尾與v領式設計,上面綴滿了鑽石和珠串,刺繡精美,夢幻般的奢華。
她戴著珍珠頭飾,艷麗精緻的臉孔吸引著所有來賓的目光,一頭卷髮貼著脖頸處低挽著。她一步步地走向自己丈夫,腳步沒有錯亂,心卻開始起伏。她微低著頭,手捧紅牡丹與繡球花組成的花束,慢慢地往前走。也許每個女人都會在曾經的某一天夢想過自己的婚禮,雖然在那之後夢想逐漸在腦海裡褪去,但記憶依舊殘留。於是在未來很多年後的某一天,當那夢想成真時,記憶的抽屜便會拉開,那屬於年少的純潔情懷悄然飄出,充斥在眼眸,融化著內心,讓人百感交集。
在走向聖壇的那一刻,她抬頭看雷霆一眼。他穿著白禮服,在微笑著凝望她。他向她伸出手,將她拉上來。她的心在發顫,覺得腦子不太清楚。一切感覺都如夢似幻,但她看到他在微笑,她也一樣。於是,他們並排站在牧師面前,聽著牧師讀出的婚禮誓言。她並沒太聽清,兩次都沒聽清。也因此,在他發誓說「我願意」,牧師將聲音轉向她時,她有點蒙。直到牧師沒聲了,她才知道該她說了,可那一瞬間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她忘了自己該說什麼,於是她停頓了一下。雷霆嚇一跳,還以為她反悔了,驚異地望著她。
颻颻看他一眼,終於記起自己該說什麼,於是說出「我願意」。雷霆粲然一笑,在牧師的宣佈下轉身,托起她戴著白紗短手套的手,將準備已久的婚戒套上她纖細的手指。當戒指也將他的手指套住時,他看著那枚戒指,忽然意識到自己一輩子都沒辦法再拿下來了。但望著她的臉孔,他又覺得這也沒什麼,不能拿下來就不拿吧。
在牧師的宣告下,他傾身向前,在她鮮艷的紅唇上親吻一下。在眾人的掌聲與歡呼聲中,他們拉著對方的雙手,望著彼此微笑。那一剎那,他們忽然都同時想起他們從相遇、相識到相知的全部過程,這麼多年來,他們共同走過的點點滴滴,對彼此心靈上的扶持。如今,在這神聖的殿堂裡,立下婚姻的盟誓,從此注定相伴一生。
他們的心像海濤的波浪,激盪不已。於是他們幾乎同時向前,然後,在聖壇下,他抱住了她。
掌聲、歡呼聲更強烈,猶如浪潮般一樣。
雷震夫婦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各抱一個孫兒,望著兒子歷經這麼多年終於成家立業,倍感欣慰。祁馨更是激動得淚水縱橫。其實雷震比她更想哭,兒子是他一手帶大的,如今得到了幸福,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喜悅也是最大的傷感。但他沒太太那麼誇張,當兒子活躍地望向他的那一刻,他只是眼圈紅了。接著,他騰出手,握住太太的手。
如此喜悅的時刻,冠玉和檳榔都為好友感到高興,但當他們對望時,彼此在對方的眼中,濃情蜜意不言而喻。
康爵站在冠玉身後,看見兩人眉目傳情,心情直跌到谷底。坐在第一排、被雪庭和孟太太帶著的小柔,臉上也不悅起來。還有坐在後排的雨逢代表程家前來,因為外婆身體抱恙,父母回去探病,只有她自己來,看到這番情景渾身似火燒,胸脯起伏,氣得直發抖。而康進攜魏雲裳坐在娘家席最後一排,那情景他自然也看到了,於是目光沉降下來。
儀式後,一場在教堂外空地上舉辦的小型酒會正式開始。本來雷霆和颻颻不打算辦婚宴,可雷震夫婦認為那樣不像話,堅持要去酒店辦一場婚宴,但新婚夫婦嫌麻煩。於是折中的辦法便是在教堂門前的院子裡舉行清新簡單的雞尾酒會,算是答謝來賓大老遠前來祝賀。
現場樂隊演奏出優美的曲子,一對新人在賓客的慫恿下,帶頭跳起華爾茲。檳榔和冠玉站在旁邊圍觀,他問:
「想跳舞嗎?」
「我才不跳。」她小聲回答,生怕被別人聽見。
冠玉剛要說話,這時小柔突然從後面擠過來,抱住檳榔的腰說:
「我要去洗手間。」
「哦,好。」檳榔答應,不知為什麼,小柔和冠玉面對面時總讓她覺得尷尬,她心虛且歉意地看他一眼。
冠玉正低頭望著小柔,小柔也定定地盯著他。他分明看出這孩子眼中對他強烈的敵意和對檳榔的佔有慾,不怯弱,不退縮,她的眼神裡有一種日益濃厚的、說不出的、不同於同齡孩子的氣勢。
「呃……我帶她去洗手間。」檳榔對他說。
冠玉點頭,檳榔便牽著小柔的手走了。
遠處,康爵站在人群的最外端,手拿酒杯,注視著那邊的動靜。一襲灰色短裙的雨逢走到他身邊,笑說:
「沒想到你女兒都那麼大了,挺可愛的。」
「謝謝。」他掃她一眼,直覺告訴他,她的前來是有意圖的。
「我聽說你和蘇檳榔在一起很多年,看起來小柔跟她的關係也很好,她們的關係甚至超越了一般母女。」
「你想說什麼?」
「我很清楚你們之間的事,我也知道你想讓蘇檳榔回到你身邊。在我看來,其實你和她在一起最合適。你愛她,據說她也曾經深深地愛過你,她對小柔視如己出,會是一個很好的繼母。相反,如果她和冠玉在一起,就算我承認在這個圈子裡她混了很多年,對大部分事情都不會不適應,可單單凌伯伯、凌伯母那一關她就過不了。還有她從前和你、包括和小柔的複雜關係也都很亂,這會是她和冠玉在一起的另一道障礙。她和冠玉不合適,再這樣下去她只會受苦。」
「其實你是想說,再這樣下去你會更痛苦吧?」
「我知道,你把你的舊情人現在備受煎熬的原因不分青紅皂白地歸咎於我,所以很排斥我。無所謂,alvin,我找你也是各取所需,我們就為自己來合作一次。你要蘇檳榔,我要冠玉,只要他們分手,你我的目的就達到了,這對我們四個都好。你心裡也清楚,她和冠玉在一起注定是場悲劇,你那麼愛她,不會想讓她成為一場悲劇吧?」
「他們是不是悲劇我不知道,但如果你真那麼想,只要他們分手我們就都達到目的了,那也真難怪過了這麼多年冠玉還要和你分手。你不但無聊而且幼稚,虛偽還假正經。人家都說知彼知己才能百戰百勝,檳榔作為你的情敵,可你根本不瞭解她。你以為你使出一點手段她就會乖乖就範?除非她自己改變心意,否則沒人能左右她的思想。你那點花招她心裡一清二楚,不用再白費功夫了。我對你的建議沒興趣,我也不會去做那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況且就算他們被迫分手,你以為冠玉就一定會回到你身邊嗎?天下的女人那麼多,如果他真的迫於壓力回到你身邊,我才會瞧不起他。」
「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著蘇檳榔在另一個男人身邊?」
「我會等著她自己改變心意。就算她不選擇我,只要那樣做她高興,我尊重她的決定。」頓了頓,康爵含笑盡紳士禮貌,望著她空空的酒杯問,「要我幫你再拿杯酒嗎?」
「不用,謝謝。」她的冷凝中透著怒氣,直直地看著他。
「那好,我還有事,失陪了。」他懶洋洋地頷首,轉身要走。
「alvin,你會為你今天拒絕我而後悔的!等著瞧好了,我一定會讓你最愛的女人傷心欲絕,而你本可以救她!」
「是嗎?」康爵噙笑回頭,「別把話說得太滿了,如果你真能那樣還好,假若你沒讓她傷心欲絕,卻先把自己折磨到生不如死,到了那時候,我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聳聳肩,笑笑,揚長而去。
雨逢瞪著他的背影,咬唇,氣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