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轍一路火燒火燎地衝到醫院,像顆炮彈似的撞進病房,把裡面的簡如和鄭敏嚇一跳。
「你沒事吧?」他看到雪庭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心裡嚇壞了,坐在床邊問,「怎麼這麼不小心?哪兒受傷了?怎麼會摔下來呢?有沒有碰到頭?你哪裡不舒服?」
他連珠炮似的問話讓一旁的鄭敏想笑又不好笑,強忍著,訕訕地說還有事,與簡如急忙迴避。孟轍終於看到雪庭纏著紗布的胳膊,嚇壞了,忙問:
「你的胳膊怎麼了?」
「沒事,就是摔下來時手碰地,胳膊脫臼了,幸好沒斷。」
「其他地方呢?」
「都是碰破的,不要緊。」她想用無事的笑容安慰他。
「還說不要緊?一定很嚴重!」他極心疼地問,「疼嗎?」
「不疼。你怎麼來了?誰給你打電話的?」
「難道你還想瞞著我嗎?」他不悅地道,「醫生怎麼說?」
「沒事,真沒事,看你緊張的。」她笑著用沒事的手撥弄他額上的發,「休息一下就好了。」
「要住幾天院?」
「不用住院,只要每天換藥就行了,下午就可以出院了。我還得回片場拍戲呢。」
「那怎麼行?都這樣了怎麼拍?你明天再出院,然後跟我回家好好養著。什麼爛戲,連繩子都拉不住還讓你摔下來,我們不拍了,你要好好養傷才行!」
「這次的事純屬意外,如果我不及時回去,片場開空窗,每天都要白花錢,那樣不好。況且如果不演了,以前的戲就白費了,那怎麼行?一點職業道德都沒有。」
「還講什麼職業道德?你都這樣了!」
「我已經沒有打戲了,剩下的都是文戲,你不用擔心。」
「我怎麼可能不擔心?你多疼!」他小心地摸著她的手,「你就不能關心一下自己嗎?」
「我很關心自己,如果真有事,我就不拍了。真沒你想的那麼嚴重,所以不用擔心。」
孟轍知道拗不過,拉著她的手說:
「那至少也該休息到明天。反正不把我嚇死你就不甘心,知道這一路上我多擔心你嗎?我還以為你怎麼了,拍個戲也不讓我安心!」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擔心,那我休息到明天好了。」她伸手抱住他,「這下看見我沒事,你就不用擔心了。」
「你這樣也叫沒事?手受傷了,不要亂動,好好休息。」孟轍命令,把她的手放下,讓她好好躺著。
雪庭幸福地微笑,順從地躺下。
檳榔在辦公室給孟轍打過電話,知道雪庭沒事才放心。晚飯時間冠玉沒給她打電話,他去出差了,現在大概很忙。看著平靜的屏幕,她托腮歎口氣。沒有他,她心裡會空蕩蕩的,很落寞。
驀然間,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小柔走進來說:「媽!」
她微怔,不是因為看到小柔,而是看到跟在小柔身後的康爵。他正看著她,表情訕訕的,既想和她說話,又怕她不高興。悶了半晌,終於開口道:
「小柔說想和你一起吃飯。」
檳榔沒言語,小柔見兩人都不說話,便偎在她身上說:
「媽,爸今天去學校接我,我要吃牛排,我們一起吃飯吧?」
「小柔,你和媽媽吃飯吧,晚上媽媽會送你回家。爸爸還有事,先走了。」康爵交代完轉身要走。
「爸!」小柔一把拉住他,央求,「都沒吃飯,一起吃吧。」
康爵回頭看著她,繼而又看向檳榔。小柔望著檳榔,在她哀求的目光裡,她只好低頭,不甘願地說:
「既然沒吃,一起吃吧。」
小柔很開心,康爵便留下了。
檳榔帶他們到前場坐定,點牛排。康爵幫小柔切好,兩人伺候她吃完。既然坐在一起吃飯當然要說話,沉默良久,他問:
「最近生意好嗎?今天怎麼沒什麼人?」
「金融危機,我們也快完了。」她想還是盡可能平靜地面對他。
「這怎麼可能?有什麼事能難倒你?」他笑說。
「聽說你倒是賺翻了,看你成天輕鬆自在的,金融危機好像沒打擾到你。」
「我從來不在意什麼危機,那些對我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風險越高我越喜歡玩。」她看一眼他自大的臉,沒言語,他又道,「上次你接受雜誌專訪,雜誌我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小柔立刻插嘴。
檳榔只是笑,小柔馬上又說:
「媽,我再開學就上五年級了,爸說,要我在六年級畢業後去美國讀初中,我不想去,你和他說說。」
「這是對你最好的規劃,初中三年好好適應一下,高中專心為你的未來做計劃,然後念大學,沒什麼好說的。」康爵不想跟女兒再討論這個女兒三歲時就已經決定的問題。
「媽!」小柔對母親懇求。
「好了,吃完了嗎?吃完去找曉幽姨玩,好嗎?」檳榔溫聲道,她終於明白小柔今天為什麼來。
「嗯!」小柔起身去找曉幽,讓父母單獨談。
檳榔將臉轉向康爵,他對她說:
「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討論過了,小柔要去國外念大學是我們都希望的。如果她想在國外考上一流的大學,至少要初中時就開始過去適應。是你說讓她讀沃頓商學院的,你不會是想說服我不讓她去吧?」
「我不是不讓她去,我是說沒必要那麼早,高中去也是一樣的。初中階段是孩子性格過渡的敏感時期,不能讓她自生自滅,這個階段必須要有人引導。就算不讓她高中出去,至少初三總行吧?初一初二在國內讀。還是再長大一點,提前獨立對孩子沒好處。」
康爵沒再說什麼,只是道:「但至少也該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檳榔贊同地點頭,停了停,說:「還有,小柔越來越大,她總喜歡把我們兩個掛在一起。我沒辦法拒絕她,所以請你不要那麼配合。你知道我和冠玉的事,我怕時間久了,他知道了會誤會。」
康爵一聽她提起冠玉心裡就不爽,嘲諷因子跑出來,冷笑:
「如果他真有你說的那麼愛你,他就不該限制你的自由。再說就算他誤會,那又能怎麼樣?如果就因為你和你的前男友見面,他就對你胡攪蠻纏,那只能說明他沒那麼愛你,因為他根本不包容你。」他故意將「前男友」三個字加重音。
檳榔看著他,道:「總之我們之間,我對你雖然不會再像過去那樣感覺不自在,但至少也該避避嫌,不要走得太近。」
「避嫌?」他更加不悅,「這可不像是你的作風,你可不是個會為男人放棄自我的人。你就那麼愛凌冠玉?」
「對。」她淡定地點頭。
「有多愛?」他問出一個很白癡的問題。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現在很幸福。」
「你和他是不會有未來的!你怎麼就那麼冥頑不靈呢?」他怒聲警告,「只要有程雨逢一天,你和他就不會有結果,你會傷心的!」
「我愛上他了。」她直勾勾地看著他,「所以你不要再說了。」
「那我呢?」他腦子一熱,又問出一個更白癡的問題,並且十分堅定地看著她,等待答案。
檳榔沒想到他會問得如此直接,愕然後,望著他只是微微搖頭。他便明白了,神情相當沮喪,甚至是傷心。他抿抿嘴唇,避開她的目光,眼神裡閃過一抹強烈的妒意,不過很快就消失了。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他說,「但我會等你,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還是會在你身邊,我等你回來。」說完,他叫侍者結賬。
檳榔默默地望著他,沒言語。接著康爵叫回小柔,拉住她道:
「媽媽今天有事,和爸爸一起回去吧。」
小柔看看檳榔,檳榔含笑摸她的臉蛋,說:
「回家吧,這周我不能陪你了,等定好時間我會給你打電話。」
「為什麼不能來陪我?」
「嗯……我有很重要的事,不能缺席。但我會找時間去看你。」
「哦!」小柔很懂事地答應。
「回去記得洗澡,作業都寫完了嗎?」
「寫完了。」
「那就好,回去吧。」檳榔說著將他們送出門。
康爵把女兒安頓到車上,問檳榔:「有什麼重要的事能妨礙你陪小柔?」他很嫉妒地問,以為她是要和冠玉去約會。
她看了他一陣,覺得告訴他也無妨:「我要參加畢業考試。」康爵望著她,首先眼神裡閃過一絲欣喜,繼而是狂喜,他為她感到高興和驕傲。她說她要提前畢業,她做到了。可他的表面反應卻只是簡單地點點頭,轉身上車走了。
檳榔對康爵的態度已不再是怨恨,這讓她更不會面對他,於是說冷淡還不冷淡,說熱絡還不熱絡,介於兩者之間不尷不尬,讓她自己都感覺心裡很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