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重新碼上,又開始打。幾圈之後,輪到冠玉,他打出一張牌:
「五條!」
「吃!」檳榔說,要伸手拿牌。
「碰!」康爵幾乎同時說。
一桌人的視線頓時全轉移到康爵身上,檳榔縮回手,今天第一次正視他。他也看她一眼,將牌拿過去。她把目光收回,收回時,卻望見聶賞冬看著她時似笑非笑的臉。
「七萬!」康爵打出一張牌。
「西風!」雷霆摸一張牌打出去。
接著又輪到冠玉,他也摸張牌放進牌裡,然後看檳榔一眼,打出一張牌,淡笑道:
「五條!」
這一聲再次震撼了滿桌人的神經。檳榔驚訝地看著他,康爵同時望向對面的冠玉,黢黑的瞳仁裡閃過一絲類似被挑釁後的憤怒。冠玉卻如無其事地掃視眾人,神情毫無異樣。
「吃!」檳榔低聲說,將牌拿過來,「四萬!」
「八萬!」康爵摸牌打出一張,下面輪到雷霆抓張牌。
「七條!」他出牌。
「和!」康爵開口說。
「和了!」檳榔同時道,將牌一推,看康爵一眼。他讀不懂那眼神,有點高傲,像是挑釁,但又不是。
大家都在看檳榔的牌,或者說是一陣無語。檳榔低聲問水伊:
「洗手間在哪兒?」
「樓上,左轉第一間。」水伊回答。
「你來吧,我去洗手間。」檳榔小聲說,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樓上可比樓下冷清多了,從洗手間出來,她不願再下去,順著走廊四處閒逛,最終在走廊盡頭發現一座落地門外的空中花園。隔著玻璃就感覺那裡很美,滿是鮮花與青翠的植物,一隻雙人鞦韆在一側隨風擺盪,地上的些許花瓣也跟著飄起來,看上去很詩情畫意。
她立刻愛上了這個地方,推門走出去。這時太陽的餘暉還沒有消散,地上依舊散發著騰騰熱氣,不再刺目的光芒為這裡披上一層薄薄的陰影。她呼吸這屬於郊外的新鮮空氣,然後在鞦韆附近的籐編小桌上發現一本懸疑小說,拿起來,懸疑的封面很吸引她,她翻開看了一會兒,慢慢地入了迷,便坐在鞦韆上。
這是一本描寫殺人案的偵探小說,有幾段描寫得很可怕,她看著看著,就覺得背後發冷。特別是當看到書裡描寫殺手正在盯著獨居在家的女主角,女主角雖然能感覺到,但卻不知道人在哪兒時,她很害怕,有點發抖,但又止不住好奇想看下去。
突然,她也覺得一雙眼睛在盯著她,感覺毛毛的。一抬頭,果然看見一個人在看她,把她嚇得毛骨悚然,「啊」地一聲尖叫。
冠玉哈哈笑問:「嚇到你了?」
「你怎麼不出聲音?」她拍著心口責怪,「嚇死我了!」
「我看你看得入神,不好打擾你。你不是害怕嗎,怎麼還看這種小說?」他走過來拿走她的書,「膽子那麼小,就不要看了。」
「隨便看看嘛。沒想到水伊和你一樣,也喜歡看這種小說。」
「水伊?這書是我的。」
「你的?這不是水伊的別墅嗎?」
「這別墅是我的。如果不是她和我囉嗦了兩個月,我才不會借給她。介意我坐下嗎?」他問。
她搖頭,他就坐在她身邊,兩人一起坐在鞦韆上。沉默一陣,他望著她又問:
「覺得這兒怎麼樣?」
「很好啊,空氣清新,也很安靜。我喜歡安靜的地方,而且這個花園真漂亮。你好像很疼你妹妹。」
「沒辦法,我只有這一個妹妹,就算她不是很討人喜歡,可她也是我妹妹。」
「她挺好的。」她訕訕地搭腔。
「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從前不是不好嗎,什麼時候關係變得這麼好了?」他感興趣地問。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她最近比較高興。」她聳聳肩。
他莞爾一笑,兩人靜靜地坐在鞦韆上,望著遠處黑暗即將籠罩大地,半明半暗地模糊著他們的影子。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問:
「對了,這書是你的,那女主角最後死了嗎?」
「沒有,偵探救了她。」
「哦。」她低頭想了想,「你還真是很喜歡看這種小說。」
「閒著無聊時,就想找點刺激。」他囅然一笑。
兩人又沉默了許久,他望著她,思索了一下,問:
「要喝點東西嗎,我幫你拿?」
「不用了。」她含笑搖頭。
「那次在北京以後我們就再沒見過面,回來之後……」他猶豫了一陣,問,「他有為難你嗎?」
「沒有。你放心,我們已經好了。」
「都是因為我,所以我很抱歉。」他真誠地說。
「不關你的事,都是我的問題。我其實不該晚上和你出去。就算不被他看到,讓別人看見你和我在一起,對你也不好。」
「是我勸你出去的,說到底還是我的責任。」
她沒說什麼,只是低頭微笑。他注視著她,頓了頓,道:
「但不管怎麼樣,和你相處的確是件愉快的事,一起出去好像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她「哧」地笑了:「不過我覺得和你出去之後,發現你跟平常感覺不太一樣。」
「哪裡不一樣?」他揚眉。
「你也不像傳說中那麼無趣。颻颻說你的話很少,可我覺得你的話挺多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跟你在一起時話總是很多。」他突然意識到,笑問,「不過你的意思不是嫌我說話說得太多吧?」
「當然不是!」她擺手笑說,「我是在誇你!」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從小到大別人總說我木訥無趣,沒有幽默感。我很會講故事,也會講笑話。只是我身邊的人都太能說,你看雷霆一天到晚說個不停,孟轍也是巧舌如簧的,所以沒人發現我的優點,也沒人可以讓我發揮。」
她哈哈笑道:「那你就發揮一下,講個笑話給我聽。」
「好啊。」他想了想,笑說,「有人碰見了上帝,上帝很高興,就說可以讓這個人許一個願望。這人就說,貓有九條命,你也給我九條命吧。上帝答應了。一天這個人閒著無聊,想不出要幹什麼,就想那就去死死吧,反正有九條命。於是他就去臥軌。結果火車過去後他死了。知道為什麼嗎?因為火車有十節車廂。」
她撲哧笑了:「這是冷笑話!」
「我知道,我知道所有的冷笑話。我這人很無趣,所以冷笑話對我才比較合適。你知道嗎,我收集冷笑話那是對他們的報復,讓他們說我沒意思,我就要冷死他們。可沒想到他們根本不懂欣賞,從來沒人讓我講笑話,他們都覺得變態殺人狂的故事才適合我來講,從小到大他們都這麼認為,好像我有多變態似的!」
她哈哈笑:「不過你講恐怖故事是比講笑話有天分多了!」
「連你也這麼說,我簡直太傷心了!」他往靠背上一靠,故作遺憾地笑道,「看來在你眼裡我也是什麼優點都沒有,我太失敗了!」
「不會啊,你看你長得多標緻。」她開玩笑地說。
「標緻?小姐,允許我糾正你一下,形容男人不應該是標緻,而是帥或者英俊。」
「那是兩回事。你看你白白嫩嫩的,的確很標緻。」
「別!」冠玉做出一個停止的手勢,「千萬別把最後一句話說出來!白白嫩嫩?我可不想和唐僧扯上關係。」
檳榔「哧」地笑了:「我沒覺得你長得像唐僧,我倒覺得你挺像白面書生的。」
「我和白面書生可沒關係,你也別說我穿上長袍就像徐志摩。」檳榔哈哈笑,冠玉接著笑說,「你知道嗎,在出國之前我媽曾經告訴我,千萬不要隨便對女孩笑。」
「為什麼?」她不解地問。
「因為她說如果我對女孩笑的話,女孩一定會被電暈。於是我就想出去試試,然後我就去對女孩笑,可結果沒一個女孩被電暈,我才知道原來我媽在騙我!」他對她笑道,笑容燦爛。
她望著他的笑容,突然向後仰,很配合地暈過去了。他怔愣地看著她,她坐起來哈哈大笑,問:
「現在滿意了嗎?」
他終於明白這是她的惡作劇,也跟著笑起來。
他們在一起很開心,卻沒注意到隔著玻璃站在不遠處的康爵。他獨自站在那裡,滿腔的嫉妒啃噬著他的心,讓他幾乎要抓狂了。起伏的胸膛內怒焰熊熊,妒火轉化為怒火,將他的整個人迅速燃燒。
由於他過於氣憤,當然也就沒看到站在他身後三步遠的聶賞冬那蒼白無力的面孔。
孟轍難以忍受唐愷恩的追逐,他走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以至於他不得不經常去洗手間躲避,可每次出來還是會被找到。這次從洗手間出來,他看見雷霆手拿酒杯,獨自坐在小廳裡發呆。他推門進去,拍他一下,坐到對面,問:
「怎麼了?發什麼呆?」
「沒有。」雷霆回過神,笑道,「唐愷恩怎麼不跟著你了?」
不等回答,那邊唐愷恩推門進來,拉起孟轍笑說:
「孟轍哥,院裡點燈了,我們去跳舞吧!」
「告訴冠玉我先走了。」雷霆放下酒杯對孟轍道,起身出去。
唐愷恩看著他離開,轉頭對孟轍又說一遍:「我們去跳舞吧!」
孟轍忍無可忍,甩開她的手,站起來叫道:「愷恩,我說你到底想幹什麼?你別成天總纏著我好不好?」
「你幹嗎這麼凶啊?」愷恩委屈地瞪著他,「我不過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你為什麼總對我不耐煩?」
「我再說最後一次,我只把你當妹妹,沒有別的!」
「可我不想當你妹妹!」愷恩的脾氣也上來了,「我們從小就在一起,那時你是很喜歡我的,我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這麼討厭我?我這麼低聲下氣地對你,你到底還想讓我怎麼做?難道愛我就那麼讓你為難嗎?愛我你會死嗎?」
「小時候是小時候,你人長大了怎麼腦子不長?你身邊的親衛兵已經夠多了,不需要也想把我算在內,少我一個人拜在你的石榴裙下你又不會損失什麼,反正拜倒的那麼多!」
「我知道!你是喜歡那個梁雪庭嘛!你喜歡也是白喜歡,她是個妓女,你和她不會有結果的!」
「我不許你侮辱她!」孟轍危險地瞪著她,「唐愷恩,你給我聽清楚了,如果你再敢侮辱她,你就等於是侮辱我!我和她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你來操心,也不需要你來作評論!你已經不小了,做事要懂得分寸,現在你再對我像小時候一樣耍大小姐脾氣,我是不會再讓你的!」他憤怒地說完,轉身要走。
「你別以為你能和她有結果!」愷恩氣惱地轉身,快要跳起來地大嚷,「單叔叔阿姨那一關你就過不去!」
「這不關你的事!」孟轍頭也不回地走了。
愷恩腳一跺,暴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