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裡下小雨,還夾著雪花,顯得很淒涼。檳榔濕漉漉地從外面回來,孟轍還在抱著手機發呆。她說:
「你看起來半死不活的。」
「你才半死不活的!」他回嘴倒是挺快。
「我買了麥當勞當午餐。」她一邊說,一邊將袋子裡的東西拿出來,擺在桌上。
「我不想吃快餐,我在美國時成天吃,都快吐血了。」
「我知道,所以給你買了日式盒飯。」她把便當盒遞給他。
孟轍沮喪地歎氣,這時手機響了,他立即興奮地接聽,「喂」了一聲,「喂」完之後聲音慢慢地穩下來,臉也拉了下來。
「哦,媽。什麼?好,我知道了,我這就過去。」他掛上電話,對吃薯條的檳榔說,「我要出去一下,我大嫂不舒服,我大哥不在,司機休假,我媽讓我去當司機。」他像是幾天沒澆水的花,剛剛迴光返照,現在又蔫了。
「哦,那你去吧,飯我給你留著。」她咬著薯條,盯著他說。
「我不吃了,兩份你都吃了吧。」他說完,套上外套出去了。
檳榔眨眨眼,見他走了,只好自己吃。因為干吃飯沒意思,所以就上網去看網絡電影,邊看邊啃漢堡包。因為戴著耳麥,聲音很大,所以有人敲門她都沒聽見,只顧看著電影哈哈大笑。
冠玉被眼前這讓他驚訝的一幕給逗樂了,因為她背對著他,他很難看清到底是什麼惹得她如此發笑。他走過去,在她身後彎下腰,低頭看向屏幕,她正在看的是《貓和老鼠》,他立刻就笑了。
檳榔只覺得背後有人,狐疑地回頭,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她看著他,再看看手裡只剩一口的漢堡包,臉「騰」地紅了。二十七歲的人居然還看動畫片,更糗的是剛剛似乎還像個虎姑婆似的大笑,這下臉可丟盡了!
她趕緊將漢堡放進嘴裡吞下,差點沒噎死,倏地站起身,摘掉耳麥,迅速用手抹抹嘴,訕笑道:「你……你怎麼來了?」看到忘記關電腦,趕緊關掉屏幕「毀滅證據」。
「我打擾你了嗎?」冠玉溫和地問。
「沒有!沒有!」她連聲笑說,「隨便坐!你來找孟轍?」
「哦,我來還他的車。他不在嗎?」
「車?他早上開車了。」
「是另一輛,上次被我借走了。」
「是嗎?他大嫂不舒服,他去當司機了。」
「這樣!」冠玉點頭笑道,「那鑰匙給你,你交給他就行了。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先走了。」
「哦!」她眼睜睜地看著他走掉,知道這下自己形象盡毀,倍感懊惱與尷尬,用力敲一下頭。
「對了。」他忽然又回過頭。
「啊?」她連忙立正身子,慇勤地笑。
「等孟轍回來,你告訴他一聲,讓他給我打個電話,什麼時候都行。」冠玉微笑道。
「好!」檳榔連連點頭,訕笑。
冠玉禮貌地淺笑,出去帶上門,這時他忍不住「哧」地笑出聲,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她滑稽的反應。
檳榔站在屋子裡,腳一跺,丟死人了!
晚上孟轍回來說他大嫂沒事,只是因為冰淇淋吃多了,所以肚子疼。孟軻正往回趕,大嫂也回家了。
檳榔把車鑰匙給他,說凌冠玉來過,還讓他給回電話。孟轍接過來,直抱怨他怎麼不直接把車送回他家去。
她沒理他的牢騷,心裡還在為白天的事尷尬。
不久到了平安夜,又是商家賺錢的好時機。
一大早,康進的手機聲便吵醒了熟睡的檳榔。他接電話時她睜眼看看鬧鐘,剛好是早上六點。
不久,康進說聲「知道了」,掛斷電話,起床去洗漱、換衣服,在衣帽間裡對著鏡子打好領帶,出來。檳榔仰躺在床上,眼睛已瞪得圓滾滾的,可還是不願起來。他坐在床邊撫摸她的長髮,問:
「吵醒你了?」
「我給你做早餐?」
「不用。今天是平安夜,晚上怎麼過?」
「不知道。加班吧。」她迷糊地說。
「晚上我去接你,我們一起吃晚飯。」
「你不加班了?」
康進的回答是含笑在她的前額上吻了一下,走了。
他走後,檳榔也沒意思地爬起來,沖澡換衣服下樓。吃早飯時,她坐在桌前打開報紙,先看娛樂版和社會版,最後看見財經新聞,居然看到一條令她奇怪的消息——谷德集團涉嫌行賄被調查!
谷德集團不是唐世臣的公司嗎?難道唐世臣也**了?行賄?行賄誰了?
她很納悶,上班時問孟轍是不是真的。他說他也聽說了,谷德集團今天從開盤起就股價大跌,不過是不是真行賄了,他也不知道。雖然沒告訴檳榔,可他心裡清楚,這件事也許和爭奪那項通訊網絡的經營權有關。據說「塔撲」已在和「谷德」接洽,而「谷德」出現這種事,恐怕塔撲集團也會陣腳大亂。也許這次康爵要輸給康進了。
事實的確如此,今天一大早塔撲集團就處於全面備戰狀態。康爵大發雷霆,可唐世臣那邊就是無人接聽,根本沒人理會他們。若要找新的財團支持,恐怕又要費時費力。
可他不管,他一定要贏!
這件事檳榔還被蒙在鼓裡,晚上康進來接她時看起來很高興。兩人去西餐廳用餐,上車時她說:
「在我的餐廳吃算了,我的餐廳就那麼差嗎?」
「不是,是那邊已經訂好位子了。」康進笑答。
檳榔沒說什麼。司機載兩人來到餐廳,上樓後領位引他們進去。她拉著康進,突然,她注意到一處安靜的位子前坐著兩個人,一個是雷霆他爸,另一個則是一名五十多歲的夫人,正在拿紙巾擦眼淚。
「哎哎哎,」她拉住康進,「你看,那不是老雷嗎?和他在一起的女人是誰?看起來年紀很大,哭什麼?」
康進扳過她的腦袋,把她帶走了。
「你認識那個女的?」她坐到椅子上還在問,「哦!我知道了!那個年紀,那是雷霆他媽吧?」
「你怎麼知道?」
「看起來就知道了!我聽颻颻說,雷霆他爸還沒破產呢,他媽就和人跑了,還把兒子丟下,也夠狠的!她現在還好意思回來找孩子,可雷霆不肯見她。」
「你知道的還真不少。」他嘲笑她的八卦。
「如果我是雷霆,我也不見。自己的孩子都能扔下,現在怎麼還有那個臉?!」
「她那時候年輕,現在老了,和從前想的不一樣了。」
「錯了就是錯了,年齡不是借口。」
「說得很對,」康進笑道,「看來你會是個好媽媽。」
「嗯。」她點頭,端起杯喝水。
「你已經二十七了,想什麼時候生孩子?」他突然問。
「和誰生啊?」她隨口問,見他酒也不喝了,用那種眼神盯著她時,才忙改口說,「我是說,你幹嗎總問我生孩子的事?」
「你就不想當媽媽嗎?」
「不想,一點也不想。生孩子會死人的。」她搖頭。
「滿大街的女人都生過孩子,也沒見誰死了。你現在還年輕,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六十歲時,一個人要怎麼辦?」
「當然想過,我會買多多的保險。」
「保險不能代替孩子。你一個人難道不寂寞嗎?」
「我沒覺得。生孩子身材會走樣,胸也會變得像奶牛一樣。而且如果養出來的孩子像我的話,一定會很吵,那我生氣就會揍他。而如果不用我養的話,沒有媽媽在身邊的孩子一定會很變態,也許長大後會變成變態殺人狂,第一個就先殺了我。」
康進在她的一通胡扯後,簡直不知該說什麼了。檳榔立刻轉移話題,又問:
「對了,你看報紙沒有?唐世臣涉嫌行賄。」
「不是唐世臣,是谷德集團。」
「真的假的?」
「是真是假,要看他能不能脫身。」他說,「能脫身就是假的,不能就是真的。」
「你陷害他嗎?」她覺得他表情詭異。
他微怔,笑問:「你怎麼會這麼認為?」
「你是不是陷害他了?」她又問一遍。
「行賄又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每家公司都有。」他所問非所答。
「那倒是。這下谷德集團會倒嗎?」
「當然不會,唐世臣在這個圈子裡扎根很深,這次的事頂多算是醜聞,夠他忙一陣子的。」
「你的最終目標是要打垮他嗎?」
「我沒想過要打垮誰,我只是不希望有人來妨礙我賺錢。他的兒孫那麼多,可我將來也只能將股份一賣,回加州去養老。」
「你到底在做什麼?」檳榔好奇地問,「神神秘秘、折騰來折騰去的,好像在做一筆大買賣。你們在倒賣軍火嗎?」
「你怎麼不說我在倒賣毒品?還倒賣軍火!」
「那你在做什麼?」
「女孩子不要問那麼多,這種事女孩不用知道。」他給她一個很男權的答案。
「切!我也不稀罕知道!我還以為你在美國長大,骨子裡沒那種男權至上的觀念,看來全球男人都一樣!」
「這和男權至上無關。這種事你不適合知道得太多,」他半開玩笑地說,「如果哪天你都學會了,然後舉一反三來對付我,那我不就完了。」
「得了,你就那麼沒本事,還怕我對付你?!」她嗤笑。
「當然怕,你不知道你是很可怕的嗎?」他摸摸她的臉笑說,她用力拍開他的手。
「不想說就算了,還用這種話來搪塞我!那江純呢,她還會和唐世臣結婚嗎?」她問。
「唐世臣又沒破產,為什麼不結婚?」他好笑地反問。
「江純上次說會請我們去參加婚禮。你說她真的會請我們去?」
「有可能。」他慢慢地點頭。
「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是恨不得要殺了我一樣。」她望著天花板,遐想江純凌厲的眼神,「我想她多半暗戀你,也許她真喜歡你。」
康進只是笑,並未作評論,而是抓起她的手,停了停,問:
「那你有沒有過想結婚的念頭?」
「沒有。」斬釘截鐵的回答。
「為什麼?」
「是你說的,不會有正常男人娶我的。而如果我讓你娶我,你老婆會殺了我。」
「這你不用管,我只是單純地想問問你,你就沒有過想和我結婚的念頭?」
「沒有。」
「為什麼?」
「現在這樣不是挺好嘛,我們現在和結婚也沒什麼區別。」她伶俐地說,心卻沉沉的,覺得在某件事前,如果他正經地和她說這話,也許她會考慮看看,可現在已經晚了。而那件事發生之後,她倍加厭惡「婚姻」這個詞。她不願再想,掙開他的手,從手袋裡拿出一隻盒子,「喏,聖誕禮物!」
他有些落寞地接過來,是皮帶。他淺笑:「謝謝!」
「不客氣。你送我什麼?」
他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隻首飾盒打開,裡面是一對鑽石手鏈。
「哇!好漂亮!」她笑道,伸手去接。
他卻將手鏈拿出來,繫在她的手腕上,然後執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吻了吻。她嫣然一笑。他拿起酒杯,笑道:
「聖誕快樂!」
檳榔含笑與他碰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