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在很晚時才結束,檳榔喝了一些葡萄酒,室內的空氣又熱,她呆在裡面,臉燙得發紅。從餐廳出來,風迎面撲來,就像直接注入她的心窩,令她分外愜意。
汽車停在餐廳門口,康進卻對她提議:
「今晚的月亮這麼好,我們走走吧?」
檳榔其實心裡想拒絕,但他已經吩咐蘆葦讓他自己回去,所以她的拒絕到底還是沒說出口。她的項鏈已經摘下來,交給蘆葦保管。天色已晚,此時的街上人少車多。檳榔和康進走在乾淨的街道上,天空中月黑星稀,週遭風清氣爽。
他走在前面,她默默地跟在後面。
「我已經好久沒在街上這麼隨便地走過了。」走出一段路後,他忽然放慢腳步,回到她身邊,開口。
「那當然。如果你在街上隨便走,一定不是被綁架就是被打劫,你還是少在街上走的好。」
「我不是怕搶劫,關鍵是我一個人在街上走也沒什麼意思。」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看他一眼,問。
他只是笑了笑,卻在低頭時不經意地突然觸碰到她的手,將她的手拉住。她嚇了一跳,旋即居然像觸電了似的抽回手,並且躲得遠遠的,像受驚的小鹿一般看著他,心怦怦亂跳。
他的臉色就變得很不自然,但卻什麼也沒說。頓了頓,他繼續往前走,若無其事地笑道:
「從前面的路左轉,穿過那條小路,那邊有個廣場,我們可以到那裡去坐一會兒。」
檳榔沒說話,她內心一片混亂。
康進也沒說話,他的心也很亂。
兩人一陣尷尬性的沉默後,過了一會兒,他突然笑道:
「哎,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檳榔聞言,心慢慢地平靜下來,覺得他似乎是在徵求她的意見,便隨口說「好」。
康進想了一想,含笑道:「這是我在手機裡看到的。精神病院為了防止病人出逃便設了100道牆,一天兩個精神病患者想逃跑,於是趁晚上努力翻牆。在第30道牆下時,一個人問另一個人:『累了嗎?』,另一個人說不累,於是兩人繼續翻。到第60道牆下時,那個人又問:『你累了嗎?」另一個人說不累,於是兩人繼續翻。等翻到第99道牆下時,那個人又問:『你累了嗎?』,另一個人說累了,於是那個人就說:『那好,我們翻回去吧。』然後他們兩個人就又翻回去了。」故事講完,他自己笑了起來。
她愣愣地看著他,他見狀失望地問:
「怎麼,不好笑嗎?」
「呃……」她突然覺得有點冷,於是回答,「這個我聽過。」
「哦。」他更加失望,「我以為你沒聽過。我本來還想給你講北極熊的那個。」
她本來已經將頭扭到一邊,聞言撲哧一樂,說:
「一隻北極熊閒著無聊就拔自己的毛,拔完以後說,好冷啊!」
「你知道?」他問。她笑得更歡。
說話間,兩人已經轉彎,走上那條安靜的小路。她還在笑,他覺得她是在嘲笑他,就不高興地問:
「你在笑什麼?!」
「奇怪,你這麼沒有幽默感,以前是怎麼當上花心蘿蔔的?」她看著他,忍俊不禁。
「我多幽默!是你不懂得欣賞!」他蹙眉反駁。
檳榔哈哈笑,剛要說話,然而一抬眼,卻看見小街的盡頭出現了兩個人,就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正朝這邊走來。這條街上此時沒有行人,顯得相當陰森,一股青煙在那人身邊盤旋繚繞。夜色正濃,這場景讓她的心沒來由地揪緊。這時康進突然摟住她的腰,低聲說:
「我們回去吧。」
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令她心裡更加發毛,從他的聲音她意識到情況好像不太妙。就在兩人掉頭想往回走時,後面同樣有兩人迎上來,清一色外國男人,人高馬大,看起來就像暴力電影裡的壞蛋。
檳榔突然意識到完了,還真遇上打劫的了!
「他們想幹嗎?」她低聲問,連她自己都感覺聲音在發顫。她很害怕,她從沒碰過打劫的。
「別說話!把頭低下!」他輕聲命令,她趕緊低頭。
前後的路都被封死了,要跑當然是不可能的。四個男人將他們堵住,為首的男人拿出一把彈簧刀,用英文大聲威脅。檳榔看到康進對答幾句,然後拿出皮夾交給他們,但證件他們讓拿出來了。那些男人把贓物接過去,突然對著她大聲呵斥。她嚇一跳,可她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直到康進回頭向她要耳環,她趕緊將耳環摘掉,戰戰兢兢地交出來,他給了為首的年輕男人。
如此順利地打劫到手,劫匪都露出得意的笑。這時,後面的男人突然對前面的一個笑著說幾句什麼,幾名男人大聲說笑。檳榔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當她用眼睛偷瞧他們時,卻發現那名男子正用一種邪惡的眼神盯著自己。這種眼神是不分國籍的,她一看就明白了。那男人突然伸手朝她的臉摸過來,她都快嚇傻了,艱難地向後退幾步,但男人的手已摸上她的臉。
一瞬間她心裡害怕極了,幾乎要癱倒了。突然一隻手把她很用力地推到一邊,這力道很大,讓她立足不穩,猛地摔撞在牆上。等她定下神時,康進已和那夥人打起來了。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都蒙了。她不知道康進這麼厲害,居然還會打架,看那身手年輕時多半也是個**。這情形看起來很怪,而且很刺激。
不過四打一的確很險,再說她看到對方已經拿刀了,康進的手已經被劃到了。她該怎麼辦?怎麼辦?她還癱坐在地上,這時,一名高大的男人剛好從圈子裡被踹出來,重重地跌在她面前,把她嚇一跳。也就是那麼下意識地,她忽然抓起自己的高跟鞋爬起來,就在那人要爬起來還沒起來的時候,她用十二公分的鞋跟對準他的圓腦袋用力一擊,只聽「叩」地一聲,鮮血直流!
那人摀住腦袋爬起來瞪著她,像只恐龍似的,把她嚇壞了,穿上鞋爬起來就跑,沒跑幾步便被那人拖倒了。她用力掙脫著爬起來還想跑,可剛跑兩步,後面的人突然從背後摟住她的脖子。她嚇得魂飛魄散,用細長的鞋跟對準那人的腳面就是一跺,那個男人發出有史以來最大的尖叫。要知道高跟鞋踩人,五十公斤的體重施力可達每平方厘米六百七十五公斤。那人吃痛鬆手,她趁機轉身抓住那人的身體,對準他的胯下就是一頂。康爵告訴她如果她遇到男壞蛋,就時刻準備猛撞他的胯下,那是男人的要害。從那男人的痛苦程度來看,這的確是男人的要害,不然她也不會一腳就輕易將大猩猩打倒在地。
正在驚魂未定還沒來得及得意忘形時,突然一雙大手捏住她的脖子。她一陣毛骨悚然,抓住那人的小指向外用盡全力去扳,很用力,逼迫那人鬆手。那人因為劇痛的確鬆手了,改為抓住她的胳膊。她提起腳再次用鞋跟猛踹他的膝蓋,感覺到他再次鬆手,她趁機回過身又用鞋跟踢他要害,命中率極準。康爵曾告訴她正面交鋒時,女孩盡量不要用拳頭,因為力道未必夠,反而會適得其反,所以她一直練腿來著,而且還能瘦腿。他還諷刺她,說她的腿能踢死一頭牛。
這時她雖然沒想起來她的這些反應是誰教的,但下意識的反應還挺準,她又用尖尖的鞋尖狠踢那人的膝蓋,接著又一陣連環踹,也不知道都踹哪兒了。可能是被踹得很疼,反正居然將一個大男人給踹到跪在地上,然後她照著他胸口就是一腳,男人被踢倒在地。可她還是很害怕,畢竟猩猩躺下來還是猩猩,緊張情緒使她機械性地在那人身上使勁地踩踩踩,差點沒把鞋跟踩斷了。
突然,一隻手從後面抓住她的胳膊,嚇得她魂飛九天,轉身箍住來人的胳膊,膝蓋又往上頂,幸好被他用手制住。
「你幹嗎?是我!」康進受不了地說。
檳榔看著他,又看看旁邊,神經高度緊張像在做夢似的,好不容易才弄清其他兩人逃了。緊繃的神經一鬆懈,她的身體立刻癱下去。他一把抱住她,將她摟在懷裡,輕拍她的背,安慰道:
「好了!沒事了!」
他報了警,不久警察和蘆葦同時趕到。
檳榔站在外面的街頭發呆,一名女警在陪她。半晌,康進、蘆葦和警察從小街裡出來,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蘆葦對她說:
「蘇小姐,真厲害!你居然把他給踢昏了!」
檳榔什麼也沒說,接著兩名男子被抬出來上了救護車,從她身邊經過時,她終於看清他們的臉,皆二十幾歲。
「他們沒事吧?」她擔心地問康進。
「沒事,就是需要去醫院包紮一下。」他回答。
「那兩個人呢?被搶的東西怎麼辦?」
「警察會通緝。」
「我看我還是回家吧。」她虛軟地靠在牆上說。
「沒事了。」他拍拍她的肩,由衷讚歎,「你可真厲害!」
「咦?」蘆葦突然大聲道,「康先生,你受傷了!」
檳榔嚇一跳,順著蘆葦指的地方,只見康進的西裝袖子已經被劃出一道口子,裡面的襯衫也破了,露出一道猙獰的傷口,很深,周圍還凝著血。不僅如此,他的手和嘴角也破了,
「去醫院包紮一下吧。」蘆葦說。
「不用,皮外傷,回去擦點藥就好了。」康進淡道。
檳榔看見他的傷,突然覺得自己身上也有點疼,低頭看,手上、胳膊、腿上、腳上有多處擦傷,絲襪也破了。
康進這才看見,剛剛兩人都有點恍惚。他一下子很緊張地捧起她的手,道:「你受傷了!」
「沒事。」她說,蹙眉,「這下又要留疤了。」
「走吧,我回去幫你擦藥。」他對她說,轉頭囑咐蘆葦幾句,帶她上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