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音響裡播放著《莫扎特全集》,檳榔聆聽著幽婉的音樂,啜品著紅酒,斜倚在貴妃椅上看書。
良久,大門響起,隨著一陣腳步聲,康進從外面進來,手裡提著袋子。她丟掉書,霍地站起來,笑問:
「你回來啦,吃過晚飯了嗎?」
「嗯。我把袋子拿回來了。你怎麼還沒睡?」
「現在還早嘛。我下午時煮了蜂蜜柚子茶,你要不要喝?」
「好。」他脫掉外套回答,她轉身去相鄰的廚房倒茶,他接著問,「你今天中午來,怎麼也沒上來?」
「我是去給你送午飯的,又不是去參觀你的辦公室的,再說你工作的地方,我去找你不太好。餡餅裡特地加了胡蘿蔔,吃到了嗎?」
「吃到了。那些粽子是你包的?」
「不是,是我媽包的。你晚上都吃什麼了?」
「和老雷他們去吃了海鮮,然後去了趟夜總會。」
「夜總會有什麼好玩的?酒是冒牌的,零食是過期的,就連美女都是整過容的。」她端茶回來,說。
「說得就是。」他扯下領帶,坐在沙發上,拿起她倒扣在茶几上的書,「你在看書嗎?這是什麼?《催眠術》?你在自學催眠術?這還有一本,你兩本書一起看?」
「嗯,閒著無聊嘛。我曾經同時看過四本書。」
「是嗎?真厲害!這是什麼書?」他翻過書的正面來看,《男人戀愛心理大揭秘》?你怎麼看這種書?」他打開來粗略地翻翻,「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這本書的作者能和多少個男人談過戀愛,就敢總結出戀愛心理大揭秘?」
「這也是我在想的問題,所以我正準備把它拿去賣廢品。」
「這種書全是信口胡說,會把聰明人變成傻瓜,以後還是別看的好。」他喝口茶。
「嗯。」她點頭。
「對了。」他從袋子裡拿出一隻紮著蝴蝶結的紙袋,遞給她。
「這是什麼?好漂亮的袋子,送我的?」
「嗯,給你買的杏仁。」
「杏仁居然用這麼漂亮的袋子裝,看來是很高級的店嘛。」她打開袋子,拿出裡面的杏仁吃一顆,「哇,這杏仁真的很好吃!」她眉開眼笑,又把手伸進去掏,「咦?」她突然在杏仁中觸碰到一個硬東西,狐疑地拿出來一看,「哇!」居然是一枚亮閃閃的水晶發卡,這突如其來的驚喜讓她一時間怔住了,「這是……」
「發卡。喜歡嗎?」他含笑說著,拿過發卡,將她的長髮撩起一束,用發卡別起來,「真的很配你。」他摸摸她的頭。
她好不容易才緩過神來,忽然有些心花怒發,且不是因為發卡,而是因為收禮物的這份心情。她「哧」地笑了,看著他道:
「其實你應該把戒指放進蛋糕裡讓我吃到,而不是把發卡裝進杏仁袋子裡讓我去摸。」
「放進蛋糕裡不太衛生,再說前天是你說的你想吃杏仁。這可是我托人從產地給你帶回來的,是最好的杏仁。」
她望著他,望了一陣,忽然覺得雙頰有點發燙,於是起身說:
「不早了,我去給你放洗澡水吧。」
說著上樓去,帶著滿心的開朗。這時她微微一笑,覺得開心、激盪、悸動。一顆埋藏在心底的奇異種子早已開始生根發芽。
蘇母到底還是應女兒的要求做了身體檢查,檢查兩天,倒沒什麼大毛病,只是說有點內分泌紊亂,吃點藥調理一下就好了。檳榔就讓王姨幫母親安心休息,多補充營養。
高倫集團。
公司上下都知道袁董和王董因為一場惡鬥兩敗俱傷,很長一段時間恐怕都要苟延殘喘,想東山再起會成為奢望。
「老王和老袁的事是你弄的吧?」中午,擁有集團最高統治權的雷家父子在雷霆的辦公室裡一起吃便當,雷震問。
「不是。」雷霆一臉無辜,不過心裡還真佩服父親這麼瞭解自己。
「得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這件事的幕後推手。」
「我不過就是和王董說幾句話,我說的也是事實,袁董本來就準備要拉幫結黨對付他,誰知道他那麼心急,動作那麼快!」
「老袁做的事不也是你在背後煽動的?這招是颻颻給你出的吧?坐山觀虎鬥?」
「嗯,她是這麼說的。」
「兒子!」
「幹嗎?」
「你能不能聽爸的話,別再折騰了,趕緊把颻颻娶進來吧。你看颻颻,那麼漂亮,你娶了她,將來陪你出席各種場合你肯定有面子;而且她能交際,手腕也不一般;再說她酒量也好,而且又聰明,給你出了那麼多點子,她是最適合做你太太的人,不會有比她更配得上你的女孩了。而且她對你又好,你也喜歡她。你都住到她家去了,作為男人,你不可以不負責。」
「爸,我都說了多少次,我是住她家,可我和她什麼也沒幹!」
「你騙鬼啊!我告訴你,你別說我沒提醒你,那麼好的女孩,身邊的男人一定多得是。你不要以為你能吃定她和你一輩子單身,女人接近三十歲時都會想結婚,如果她結婚,看你到哪兒去吃後悔藥!我年紀已經很大了,等你結婚我就可以退休了。我想在臨死前抱一抱我的孫子,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爸,你放心,你不會死的,你肯定會長命百歲,所以你不用那麼擔心。如果你那麼喜歡小孩的話,你可以考慮領養一個,或者實在不行你自己生一個。」
「胡扯!」雷震照兒子的腦袋拍一下。
雷霆「啊」地大叫:「很痛啊!」
「我是讓你結婚生孩子,我要抱孫子,你少和我扯別的!」
「行啦!你那麼想要孫子,等我哪天閒了,到外面去給你做個試管嬰兒,你放心!」
雷震又拍兒子一下:「又胡扯!我是要你結婚,要你有老婆有孩子,你聽不懂我說話嗎?我想讓你成家!」
「我都說了一百遍我不想結婚,你幹嗎總逼我結婚?」
「你為什麼不想結婚?你見過哪個正常人不想結婚?」
「我認識的正常男人都不想結婚。」
「颻颻哪裡不好?」
「她哪兒都好,可我們不是那種關係!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去洗手間!」雷霆丟下餐巾,趕緊跑了。
雷震無奈地歎氣,搖搖頭。
夏末,氣溫依舊炎熱。
檳榔和康颻在服裝店隔壁的素菜館吃過晚飯,雷霆來電話說請兩人去喝酒,她本不想去,可禁不住颻颻的誘惑與慫恿,況且康進去出差了明天才回來,玩心一起,也就跟著去了。
雷霆和孟轍都在,還有上次見過的慕靖文。大家一起喝酒,颻颻把檳榔拉到舞池裡去跳舞,足足狂歡到後半夜,兩人在舞池裡就是不下來,檳榔已經完全陶醉在了令人熱血沸騰的夜生活中。
「颻颻今晚可真起勁!」慕靖文望望舞池,笑說。
「找到志同道合的了,能不起勁嘛!」雷霆喝著啤酒。
「她們兩個真合得來,很多地方都挺合拍的。」孟轍笑道。
「不過我可聽說那位蘇小姐是康進的情婦。」慕靖文說。
「唐愷恩跟你說的吧?」孟轍看他一眼。
「愷恩覺得你看上蘇小姐了,所以上次在馬場恨不得撕了她。」
「唐愷恩她有神經病!」孟轍受不了地說。
「我看唐愷恩對你志在必得。」雷霆起哄,「你們兩個還真是一個屬性的,對越是不理自己的人越上心,這叫犯賤。你真不打算和她來一段?你們兩個各方面都挺配。」
「配個鬼!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你和颻颻到底要折騰到什麼時候?」
「你別和我爸一樣行不行?成天把我跟颻颻扯在一起,我老爸天天逼著我和颻颻結婚。」
「那你們就結婚算了。」慕靖文笑說,「颻颻多好,漂亮、有錢、又聰明。」
「那麼好,那你娶啊!」
「人家看不上我。關鍵是你們兩個合得來。現在能找到一個和自己合得來的、怎麼看都不厭煩的女人多難!」
「你的小卓呢?小卓和你合不來嗎?」孟轍笑問。
「我們一周前就分手了,目前我還處於失戀期。」
「又被甩了?」雷霆嘿嘿笑。
「可不是,這已經是第四個了,總是嫌我忙沒時間陪她們。我又不想忙,工作需要我有什麼辦法?我不賺錢,怎麼給她們買一件上萬的東西?一方面刷爆我的信用卡,一方面又抱怨,真不知道她們到底想讓我怎麼樣!」
「這就是我不想結婚的原因,女人是最麻煩的動物,老婆比其他女人就更麻煩了。」孟轍喝口啤酒。
「說得太對了!可我爸媽現在開始著急了,他們一定要我在三十歲之前結婚,我媽已經準備讓我去相親了。」
「我看再這樣下去,我爸也會逼我去相親。」雷霆歎道。
「你要去相親?」檳榔從舞池裡下來,剛好聽到,問,坐在椅子上喝一大口加冰龍舌蘭。
「還沒有,快了。」雷霆揚眉。
「我媽已經準備好了四本相親冊子給我,我離三十歲還有三年,真不知道她幹嗎那麼急?!」慕靖文搖頭。
「三年時間很短暫。」檳榔道,「時間過得多快,你們再不結婚,三年後還勉強稱得上是『黃金單身漢』,等五年以後,你們就是『鑽石王老五』,十五年以後……」
「就全是爺爺了。」颻颻坐下來接話。
「還是操心一下你們自己吧!我們是男的,你們女人更不禁老,過了二十五就等於過了保質期。颻颻已經過期了,麻雀你也快了。」孟轍喝著酒笑說。
「你敢說颻颻過期了,小心她一會兒揍你!」檳榔笑道。
「她才不會為這種事揍我。颻颻,我是為你好,你趕緊多想想和雷霆結婚的事吧。」
「你再胡扯,她不揍你我揍你!」雷霆笑說。
「看吧,颻颻,他成天為你赴湯蹈火,你難道就不能感動一下,動動惻隱之心嫁他算了,省得他成天被他老爸逼婚!」
雷霆用胳膊一把勒住孟轍的脖子,兩人正鬧著,檳榔的手機忽然響了。她拿出來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跳起來衝到洗手間去接,那裡比較僻靜。
「你在哪兒?」康進問,語氣聽不出喜怒。
「呃……你在哪兒?」她笑問,「你還在福建呢?」
「你在家嗎?」他問。
「呃……哦。」她含糊不清。
「蘇檳榔,我再問你一遍,你在哪兒?」
「我……」她覺得他似乎知道她在哪兒了。
「你去泡夜店了是不是?」
「哦!」他果然知道了。
「颻颻帶你去的?」
「哦!」他簡直可以未卜先知去算命了。
「馬上回家!」
「知道了。」檳榔聽話地答應,跑回去,抱起包對眾人道,「我要回家了。」
「誰?康進嗎?」颻颻問。
「可不是。他提前回來,一猜就知道我在泡夜店,要我回家。」
「你不回去他又能怎麼樣?」孟轍不馴地問。
「不知道,也許會被關禁閉。我得走了,拜啦!」檳榔說完,風風火火地跑走了。
出門打輛車回家,一路小跑上樓,「彭」地推開臥室門。康進正穿著睡衣坐在沙發上看書,見她回來站起來。她直衝過去,跳起來像無尾熊攀住尤加利樹一樣地抱住他,開心地道:
「你回來啦!」
「你別以為你這樣我就會忘了你去哪兒了。」他避開她,不願聞她身上的酒味,「滿身酒味,喝了多少?」
「不多,就幾杯。」
「龍舌蘭?」
「鼻子真靈!」她嬉皮笑臉。
「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沒有,我沒看時間。」她扭頭去看表,「呀,已經兩點啦!這麼晚了!那我先去洗個澡好了!」說完丟掉包,一溜煙地鑽進浴室裡。
康進站在地上,叉住腰,除了歎氣不知道該幹什麼好。
很久,檳榔才洗得香噴噴地出來。事實上如果能在裡面待到康進睡著會更好,可惜她沒那麼大的耐心。這回他改為躺在床上看書了,看來是見她回來他放心了。她鑽上床,將自己裹進溫暖的被窩裡,安詳地閉上眼睛。可他根本沒打算就這樣放過她,在她額頭上一記爆栗子。她「呀」地尖叫,睜開眼,護住額頭:
「你幹嗎?!」
「你不會以為這樣就完了吧?你要我說幾次你才能記得,不要和颻颻來往,不要總去那種燈紅酒綠的地方!」
「喂!颻颻是我朋友,你不能剝奪我的交友自由!況且你們還是親戚呢!再說我們在一起前就說好了,你不能干涉我的自由。我不過是去夜總會坐坐,又沒幹別的,你緊張什麼?!」
「你還振振有詞!現在已經兩點了,如果不是我叫你回來,你是不是明天早上也不打算回來?我是不干涉你的自由,可我絕不允許你在外面夜不歸宿!」
「所以說你回來之前就該打個電話嘛,那樣你一回來就能馬上看到我了。」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不回來你就可以夜不歸宿,只要我不回來你就可以在外面像那些不正經的女人一樣喝到酩酊大醉,睡在街上?」
「怎麼會!」她忽然覺得他話裡「不正經的女人」這句很有意思,他似乎從沒把從夜總會裡出來的她列入不正經行列,「我不會喝那麼多酒,我也不會天天去。我只是偶爾去一次,你幹嗎那麼生氣嘛!我今天是覺得,我一個人多無聊,而且你又出差了,你出差就更不可能回來了,所以我就去小玩了一下。對了,你不是明天才回來嗎?」
「幸好我今天回來,不然我還不知道我不在家時你居然過得這麼自在瀟灑。我再晚回來幾天,你是不是連我是誰都不記得了?」
「怎麼會嘛!」她笑說,既然不想挨罵,只好翻身壓住他,「人家很想你呢!」堵住他的嘴他就不會抱怨了,她乾脆吻住他。
幾秒之後他掌握了控制權,翻身壓住她,三兩下解開她的衣服。他知道她在刻意討好他,比平常更加主動迎合他,希望能化解他的不滿,把那些囉嗦忘掉。
「我告訴你,以後你不許再去夜店!」可惜他並沒忘,激情燃燒到高點時,她沒辦法再堵住他的嘴,他警告。
她沒說話,只是緊緊地抱住他。如果她開口,他會更沒完沒了。
「你聽見沒有?」可他並不滿意她的沉默,又問一遍。
「聽見啦!」她喘息著回答,「真囉嗦!」
「我是為你好,颻颻身邊的人一個比一個亂,你別總和那些不正經的人攪在一起!」嘴上說,行為上卻似要帶給她更多的愉悅。
「說得好像你很清白似的!」檳榔心裡想,可嘴上只能回應,「我知道啦!」
「如果我下次再發現你背著我夜不歸宿,你就不要再出去了!」
「那你最好別發現!」檳榔緊抓住他的肩頭,咯咯笑說。
康進停下來看著她,檳榔撲哧一笑,道: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她拉下他的脖頸親吻他,讓他不要再囉嗦。**的滋味再起,激盪在身體裡,也的確令彼此無法再開口。
他忽然有一種強烈的想要讓她臣服的願望,在行為上他也更加努力地使她為他癲狂。他努力去為她製造快樂,他們之間不知從何時起已變換了位置,在很多時候,並不是由她來愉悅他,而是他去取悅她通過她的反應得到愉快和滿足,他甚至已經喜歡並迫切想去那麼做,因為即使他們在一起,偶爾他仍會覺得,他似乎並沒有徹底地控制住她。他想牢牢地抓住她,無論是在清醒之時還是迷亂之際。
當一切結束後,她慵懶地躺在他懷裡,撒嬌地問:
「我的禮物呢?你有沒有給我帶禮物?」
「你還敢管我要禮物?!」他在她的鼻尖上捏一下。
「我只是偶爾去一次夜店,又沒去偷情,你幹嗎總抓住不放?我的禮物呢?給我買什麼了?」
「在箱子裡,明天你自己找吧。我再說一次,以後不許你再去夜店胡鬧!」
「知道啦!你還要我答應多少遍,你才能把這頁從此跳過?」
「我是怕你記不住。」
「我哪有那麼健忘?!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提前回來了?不是說明天嗎?」
「提前結束了,我還留在那裡幹什麼?!」
「哦。那你明天還上班嗎?」
「當然要上班。」
「你忙那麼久,不用休假嗎?」
「哪能總休假?!」
「是,身為老闆要以身作則,員工才會嘔心瀝血。可你總是那麼忙,我好無聊。」
「你不是有很多事做嗎?上課、買股票,我看你更忙。」
「那不一樣,我可不敢把買股票當成主要營生,我又不是股神,所以只能當成業餘愛好。上那麼多課,可也沒什麼用啊,頂多算是陶冶情操,可我根本沒什麼情操可言嘛。別人都有事做,只有我成天閒著,而且一閒都快兩年了,我覺得自己好沒用。」
「怎麼會?」他噙笑點她的嘴唇,「至少你能讓我感覺很開心,你怎麼會沒用?!」
「就為了讓你開心,那我的價值不是太微小了?我指的是社會價值,要接觸社會。」
「你對社會的貢獻很大,你去買東西屬於促進消費,況且你不是去當義工嗎,那也很有社會價值。」
「我買那麼多漂亮衣服幹嗎呢?我一天只能穿一件衣服,就算買二百件,其他一百九十九件也只能擺著看。況且我成天穿那麼漂亮有什麼用,頂多是給你晚上看兩眼,我白天什麼樣你根本看不到。那我買那麼多漂亮衣服的意義何在呢?」
康進望著她,檳榔搖頭說:
「我的人生沒什麼成就感!」
「你在股市裡好像已經賺了不少錢吧,每天都有人在賠,可你卻在賺,你還沒有成就感?」
檳榔看著他道:「我跟你說不清,你這種人是無法理解我成天呆在家會有多麼無聊的。」
「問題是你根本沒成天在家。」
「喂!你別又來了!反正你根本不理解我,你也不打算理解我。我的人生沒有目標,我的生命沒有意義,我的……」她話說到一半,見他定定地瞅著她,那目光就像是在看滑稽戲裡的小丑發牢騷,「算了!我說了你也聽不懂!睡覺!」她躺下來,將被子拉到脖子底下。
「我以為你的人生意義是我。」康進學著她的樣子也躺好。
「等到你把我當成你的人生意義時,我會考慮看看。」檳榔平板地說,「明早如果你先起來,別忘了叫我,我給你做早餐。」
「不用了。」
「你別忘了!」她又重複一遍。
「知道了。」
「睡覺吧。」檳榔說,關燈。
兩人在黑暗裡躺了許久,康進忽然開口,問:
「不過明早你能不能別再煮雞蛋了?」
「好,那煮粥吧。」
「行,好吧。」康進答應。
「嗯!」檳榔在黑暗裡點頭。
轉眼間到了八月末。雷霆又在颻颻家吃早餐,一通宵都在打電腦遊戲,兩人的臉看起來都有些發青。他切著火腿,問:
「明天是你生日,辦個派對吧?來我家開個舞會怎麼樣?」
「建東說他要幫我過生日。」
「誰啊?」他可不認識什麼「建東」。
「我的新男友。」
「你又交男朋友啦,這次是幹什麼的?」
「建築師。」
「職業還不錯,是開公司還是普通員工?」
「他給別人干。」
「那養你就成問題了。」
「他說他是沒我有錢,但他有一顆真心。」
「沒錢的男人都這麼說,兩袖清風一顆真心,鬼知道他的真心在哪兒?!」康颻聞言,撲哧一笑,雷霆接著說,「那就把他也叫來,讓他來參加你的生日派對,給我看看,我幫你評評分。」
「嗯,我和他說說看。」
「看來這段時間我不能再來你家了,省得被你男朋友知道以為我們怎麼樣,影響你們感情不和。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
「上星期吧,在一次畫展上認識的。」
「那你明天跟他來,我們開派對,到時候給你看我的女朋友。」
「你又有新女朋友了?幹什麼的?」
「電台主播,聲音特別甜。」
「是嗎?那明天去你家。你爸呢?」
「他今晚要去新加坡,所以不用理他。」
「出差嗎?」
「不是,他沒說他要去幹什麼,可能是去看朋友。」他給她續添一杯果汁,「他那幾個和他共進退的弟兄現在年紀都大了,不是去新加坡就是去加拿大養老了。」
「嗯。」颻颻把番茄醬遞給他,「對了,等下送我一程,我的車停在夜總會門口了。」
「好。」雷霆答應,把番茄醬倒更多在三明治上。
檳榔去看母親,進門時母親正在打毛衣。
「我給你買了水果,你想著吃,別等到爛了時才吃。你幹嗎織毛衣?」她抱起小貓,坐在沙發上不解地問。
「想給你織件毛衣冬天穿。」
「夏天還沒過完就想冬天的事?」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吃過午飯了嗎?」
「我吃過了。你覺得怎麼樣,藥吃了沒有?」
「本來就沒什麼事,藥吃著呢。其實根本沒必要,我沒病。」
「總之調養一下也好。沒事你多出去走走,去曬曬太陽,你要動一動身體才健康。」
「我知道。昨天早上我和你王姨一起去買菜,這邊早晨的空氣真新鮮,比市裡好。」
「可不是,這邊的環境好空氣好,比市裡強多了。」
「對了,昨天颻颻來過,拿了鮑魚和一些補品,你要謝謝人家。」
「她怎麼到這兒來了?」
「就是上次給她送粽子,她就來看我了。那孩子,漂亮又禮貌,能力也強,真是百里挑一的女孩,不知道將來誰有那麼好的福氣能娶到她。」蘇母微笑道。
話音剛落,門鈴響了,王姨過去看,說是快遞公司。檳榔好奇地走到門口,不久身穿制服的男人出現在門外,說是有給尹倩的包裹。她簽字,將包裹拿進來。蘇母坐在沙發上問:
「是什麼?誰送的?」
「檳榔,你人在這兒,怎麼還讓快遞公司寄東西過來?」王姨疑惑地問,「前一陣快遞公司還送過冬蟲夏草,到現在還沒吃完呢。」
「呃……那就留著繼續吃吧。」檳榔處於愣神狀態,將包裹拆開,裡面是兩盒難得的上好雲南普洱茶。
「這是普洱茶呀!」蘇母驚訝地道,「我聽說普洱茶很貴,這一定得不少錢吧!」
「哦。」沒字條沒卡片,連個地址都沒有,擺明了是梁雪。也許憑感覺一門心思地認定是她有點怪,可檳榔的直覺是不會錯的。況且朋友裡也只有梁雪知道母親的姓名。
「這是你買的,幹嗎用寄的?」母親問。
「呃……」檳榔不曉得要不要告訴母親梁雪的事,不過既然大家只能意會不能交談,那也許母親不知道會更省事。況且她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梁雪的成名,那會牽扯很多事,「我幫一個朋友的忙,」她只好繼續說謊,「他家是倒騰茶葉的,所以為了謝我,那時正好在弄普洱茶,說等到了手就弄兩盒來謝我,說給你這年紀的人喝最好。我就把地址寫給他了,他說會寄過來,沒想到真寄過來了。」
「朋友之間互相幫忙是應該的,怎麼能要人家的東西?」
「我說不用他不答應,人家都不喜歡欠人情,給你就喝喝看,只是兩盒茶葉。他不差這兩盒茶葉。」
「可我聽說普洱茶很貴。」
「那也分什麼品種。你就拿著喝吧,別辜負人家的一番好意。」
「我又不怎麼會喝茶,你拿回去一盒。」
「不用了,你自己留著吧,用開水沏茶就行。常喝茶對身體有好處,普洱茶可以養生的。給你什麼你就留著吃好了,送來的肯定都是對你身體有好處的東西。媽,我得走了,我還有事呢。」她再不走恐怕就要穿幫了。
「才來又走,不在這裡吃飯了?」
「今天不行,下次吧,我得……上班了。」
「哦,那你走吧。」蘇母起身將她送到門口,「一個人在外面注意安全,多回來看看,不要讓我總給你打電話。」
「知道了。你有時間多出去曬曬太陽,別總悶在屋子裡。買的水果快點吃,別等壞了再吃。」
蘇母答應。檳榔快步下樓,走出園區,來到離大樓很遠的一處停車位前開走自己的車。她沒敢停在母親家樓下,怕被看見麻煩。
上了車,將車駛出母親家的範圍,她稍稍鬆了口氣。這時手機響了,是颻颻打來了。她接了,笑道:
「嗨,美女!」
「寶貝兒,你在家嗎?」
「沒有,我剛從我媽家出來,我媽讓我和你說一聲,謝謝你上次給她送鮑魚。」
「阿姨就是客氣。」
「你打電話,是想讓我晚上請你吃飯嗎?」
「今晚不行,今晚我約了客戶。對了,上次那麼急匆匆地從夜總會走了,回去以後怎麼樣了?」
「康進很不高興,怕我學壞,他根本不知道我已經夠壞了。他總認為把我帶壞是他的責任,所以嚴厲警告我從今以後不許再去夜店。」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是怕你在燈紅酒綠的地方和那些年輕男人跑了。美其名曰為你好,別去那種地方墮落,其實準確的意思是,不要去喝點小酒,然後飄飄然地享受被一群男人獻慇勤的感覺。」
「你這麼瞭解?」
「這種男人我見多了,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他們可以花天酒地,但你必須要獨守空房。男人都這樣,他們會把這種約束稱之為關心。其實去夜店不過就是喝喝酒,可他們其實並不反感你喝酒,而是反感你喝酒以後和其他男人說笑。我看他是看透了你年輕貌美,而且不像一般女人那樣只在一條道上轉圈,所以才怕你跟別人跑了。我敢說他肯定把責任推給了我,讓你離我遠點。」
檳榔「哧」地笑了:「反正他叫我不要再去夜店,晚上八點之前必須要回家。」
「還給你設門禁。」她好笑地道,「那也要他有時間看著你才行。明天是我生日,雷霆說要在他家幫我開個舞會,你來參加吧。晚上七點,不要遲到。地址我會發給你。」
「我就不去了,那麼一玩不知又要玩到幾點,明天上午我把禮物送給你就行了。」
「那怎麼行?你不來有什麼意思?!你來,我給你看我男朋友。你一定要來,我的生日舞會,你必須要參加。」
「可是……」
「你就別管康進了,他明天也未必回去。況且就算回去,你也可以在八點之前回家,沒關係的。總之你一定要來參加。」
檳榔想了想,說:「好吧。不過明天還有誰參加?」
「放心,都是些熟人,人不會太多,畢竟我喜歡的沒幾個。我不喜歡的我想你也不會喜歡。總之你來吧。」
「老雷不會在家吧?」
「放心吧,老雷今晚去新加坡,明晚不在。我要去開會,記住,明晚七點,地址我等下傳給你,你一定要來。」
「好,知道了。」掛上電話,檳榔微微一笑。如果沒有颻颻這個朋友,她現在的生活一定會非常無聊。
她這輩子就這幾個朋友,上學時是林碧,最困難時期是梁雪,現在又是颻颻。與林碧只是小女孩的一種友好,但梁雪和颻颻對她來講卻是可遇不可求的,她們的很多興趣愛好都相同,她們之間的不少觀點也一致,也有互相認同的,這種志同道合是一種難得的友誼。
與林碧已經失去聯繫,她現在恐怕也該上大學交男朋友了。如果真像她當年希望的那樣,那麼畢業後必定會成為一名賢妻良母,過著安穩舒適的日子。
梁雪和她也算是失了聯繫,如今一舉成名天下知,生活必然是豐富,奢華,多姿多彩。
希望將來颻颻可別和她失去聯繫,雖然她們生長在不同的環境,但她喜歡颻颻。對她來講,颻颻是一個帶著她性格裡的某些特性生長在另一種環境裡的人,她們既是相似的又是不同的。換一種說法,在颻颻身上,她既能看到自己現實中的一部分,又能看到她想像中希望自己能成為的那個人的身上的一部分。
汽車停在路邊等紅綠燈,這時,她看到旁邊的報攤上一份娛樂雜誌的封面大標題——「紅毯女星爭奇鬥艷糖果美人技壓群芳」,封面上是梁雪庭走紅毯時的大幅照片。
檳榔買下那本雜誌,上面是關於梁雪庭的報道。梁雪庭的處女作影片叫好叫座,在香港的電影節上獲了很多獎項,而她本人則憑借在其中的演技技壓群芳摘得了影后桂冠。
她也正式躋身一線女星的行列,片酬飛漲。
攝影棚。
私人化妝間。
梁雪庭閉著眼睛讓造型師南希補妝,副助理小妮將一盒純牛奶放在桌上,說:
「雪庭,喝點牛奶吧,今天中午又沒時間吃飯,晚上又不知道要拍到什麼時候。」
「我不餓,你喝吧。」
「簡如臨走時說一定要讓你喝。」
「我不想喝牛奶。」
「那你想喝什麼?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怎麼沒精打采的?」
「沒有。小妮,你去幫我買杯拿鐵吧?」雪庭知道自己如果不說出要喝什麼,小妮是不會罷休的。小妮是簡如的表妹,被帶進這個圈子裡來給她當副助理。
「好。」小妮答應一聲,剛要出門,沒想到把門打開卻差點撞上正要敲門的廣告男主角——現在最紅的男星葉昊辰,「雪庭,葉先生找你。」她瞪著葉昊辰笑說,眼睛直冒光。
雪庭睜開眼,回頭望著這個本是歌手現在開始跨界的偶像明星,笑容淡淡的:「葉先生,有事嗎?」他們是第一次合作,他比她大兩歲,比她出道早,她理應很客氣。
「別那麼客氣,叫我昊辰好了。」葉昊辰露出迷人的微笑,他的長相的確英俊,他望著她精緻的妝容,微微失神,「今天恐怕要拍到很晚,所以沒時間吃飯了。」他將一盒點心放在桌上,「吃一點墊墊胃,晚上吃飯不一定什麼時候呢。」
「這怎麼好意思?!」雪庭趕緊站起來說,況且繼續那麼坐著任他打量也不妥當。
「沒關係。」葉昊辰直勾勾地望著她,可笑容還算禮貌,他們是給咖啡拍廣告,不知道拍這種廣告為什麼要穿歐式復古宮廷禮服,導演的解釋是這款咖啡屬於復古型的,「你……這件衣服很適合你,很漂亮。」他說話的聲音不大。
「謝謝。」雪庭覺得他的眼神有點放肆,很排斥。
南希站在一邊,感覺自己就像是個超級大燈泡,呆著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只能傻站著。這時門被推開,簡如和鄭敏進來,見到葉昊辰在這裡很吃驚。他見狀對雪庭笑道:
「你忙吧,我先出去了。」
雪庭禮貌地淺笑,葉昊辰對鄭敏微頷首,越過她們出去。簡如關上門,鄭敏問:
「他來幹嗎?」
「給雪庭送點心。」南希代答。
「寄過去了嗎?」雪庭問簡如。
「寄過去了。」
「寄什麼?」鄭敏不解地問。
「沒有。敏姐,你怎麼來了?」雪庭問。
「我來看你。這就是葉昊辰送的?人長得挺好,就是腦子不太靈光,給你送這種東西,這裡有多少熱量他不知道嗎?」鄭敏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拿起點心盒子說。
她四十出頭,離婚後至今未婚,是這個圈子裡的金牌經紀人,以冷酷和刻薄著稱。她捧紅了一大批藝人,而人紅了之後都因為受不了她安排工作的嚴苛與高負荷而紛紛跳槽,很多人甚至在剛躋身一線時就和她解約。結果當然有好有壞,不過大部分到最後都沉寂了,因為鄭敏的確是個專業且認真的經紀人,在她看來,受不了她的人是無法在娛樂圈里長久生存的,因為那些人既不敬業也沒有長遠眼光。也許她是自負的,可被她預言中的結局有很多。她現在是雪庭的經紀人,雪庭是她的重點包裝對象。
「敏姐,不要因為人家受不了你的奴役跳槽到別人手裡,你就說人家腦子不好。」南希繼續給雪庭做頭髮,笑說。
「才拍了兩天就出入你的化妝室,我敢保證他是看上你了。你可小心處理,不要被狗仔隊拍到又亂寫一通。」鄭敏把點心盒子打開,一邊幫她吃一邊說,「不過這點心味道不錯。」
「是個男人都會看上雪庭。」南希笑道,「長得漂亮,性格又好,我看雪庭和葉昊辰俊男美女,很配啊!」
「你別煽風點火,葉昊辰和不少女明星有過緋聞,喜歡他的人不過是被外表迷惑罷了。既然他好心送點心來,那你就吃點。」鄭敏把盒子遞給雪庭,「不過你可別因為一盒點心就以身相許。」
「我不吃,不餓。敏姐,你今天過來幹嗎?」
「我?我當然是來看你。」
「你那麼日理萬機會專程跑來看我?」
「我當然是來看你,你別總懷疑我的好心嘛。我來看你拍廣告,順便告訴你,明早去電視台錄個訪談節目吧?」鄭敏笑道。
「不去!」
「我都和人說好了!」
「我跟你說我不喜歡接受訪問,他們總問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上次接受雜誌訪問時,那位大姐居然問我父母是做什麼工作的,這種問題和訪問有關嗎?」
「你隨便回答嘛,我已經和劉製作談好了,他們不會問你太多關於你家庭的問題,而且會提前給你一個單子,上面有要提的問題,我已經帶來了,給簡如了。你晚上看一看。你必須要在媒體面前亮相,這個節目很火,好多明星想上都上不去。現在因為你獲獎正紅,趁機要多露臉才行。」
「我以為露臉應該是去多拍電影,而不是成天接受訪問。」
「小姐,如果只要拍電影和唱歌不用宣傳就能紅那麼簡單的話,這個演藝圈就不會別名叫娛樂圈了。明早七點,簡如會提醒你。」
「知道了。」
「雪庭,把牛奶喝了吧,晚上不一定幾點吃飯呢。」簡如勸道。
「我不喝。」
「你別總那麼沒精打采。」鄭敏笑說,「等你忙完這陣子,我請你去吃新疆烤全羊,然後給你放三天假讓你好好休息。公司打算給你出本寫真集,要去長灘島拍外景,可以趁機去度假。」
「真的?那我也可以去吧,我得去給她做造型。」南希興奮地道。
「大家一起去。」鄭敏說。
話音剛落,工作人員敲門進來:
「梁小姐,導演請你出去準備繼續拍攝。」
「好。雪庭答應一聲,起身出去了。
八月三十日,康颻二十六歲的生日。
檳榔上午就給康進打電話問他晚上會不會回來,他很為難地對她說肯定回不來時她才放心。晚上七點,她穿著還算保守的白色連衣裙去參加舞會,打定主意把禮物送到,呆一會兒她就回來。
按地址開車找到雷家,一棟帶室外游泳池的三層別墅。院裡花草森森,水木清華,室內更是富麗奢侈,紙醉金迷。老雷酷愛藏古董,屋子裡到處都是青花菜,不是,是青花瓷、唐三彩之類的擺件。
自助式料理,擺在一樓大廳。
參加舞會的人不算多,但也不少,男的比較多。雖然雷霆竭力保持男女人數平衡,可他又不敢請颻颻不喜歡的人,因此任務艱巨。眾多來客清一色的闊少、富家女,從穿著打扮上就能看出來。如果這時候有人來打劫,光搶配件就能大撈一筆。
宴會沒人迎賓,颻颻正在裡面身穿紅裙子和一名年輕女子聊天。檳榔走過去,送上禮物,笑道:
「生日快樂!」
「謝謝。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朋友mandy(曼迪),她大哥是我的高中同學。mandy,這是蘇檳榔,我的朋友。」
「你好!」mandy與檳榔握手,兩人互相問候。
「這是我男朋友徐建東。」颻颻指著站在她身邊的一名高大男子,對檳榔介紹。
檳榔又和徐建東握手,對她換男朋友早就見怪不怪了。
「小美人,你來啦!」雷霆不知從哪兒鑽出來,笑說,「來,給你介紹,我女朋友文景。這是蘇檳榔。」
檳榔打量著雷霆的新女朋友,同樣的娃娃臉、長髮、大眼睛,長相甜美,看來他找女朋友也就這標準。她很不理解雷霆和颻颻為什麼一定非要找別人,難道他們自己就不行嗎?
生日宴開始時,檳榔更加難以理解。颻颻切了六層大蛋糕,然後開頭舞。雷霆問徐建東會不會跳探戈,他說他不會跳,於是雷霆便牽著颻颻的手開頭舞,跳上一曲博得滿堂彩的正宗西班牙探戈。她這才知道他們居然會將這種高難度的舞演繹得如此有默契。一邊,徐建東和文景的臉色都變得很不自在。
「小姐,」一名長相俊俏的男子站在檳榔身邊搭訕,「我覺得我們好像在哪裡見過。」
檳榔看他一眼,老實地回答:「我沒見過你。」
「可我真的覺得你好面熟,能和這麼漂亮的小姐一見如故真是我的榮幸,等下一起跳支舞,我們互相瞭解一下?」
「克明,這種搭訕技術太老套了吧?」孟轍在他背後涼涼地說,「她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別白費功夫了。」
「咦?你也來啦,我怎麼沒看見你?」檳榔驚訝地問。
「我也沒看見你,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哦!」克明恍然大悟道,「原來這是你女朋友,不好意思,嫂夫人!」他對檳榔唱作俱佳,「剛剛多有冒犯,還望見諒!」
「什麼呀!我和他沒關係!」檳榔趕緊澄清。
克明便不明白了,孟轍給了他一下子,說:
「還不閃,沒看見我忙著呢嘛!」
「哦!」克明再次恍然大悟,「你忙你忙,不打擾了!」說完跑開。
「你朋友嗎?看起來不太正常,難怪會和你交朋友。」檳榔道。
「你這麼花枝招展的,來尋找備胎嗎?」孟轍打量她一番。
「當然不是,我又不需要備胎。我是來給颻颻送禮物的。」她這次沒和他抬槓,誠實地回答。
孟轍微微一笑,這時颻颻穿越人群過來,笑說:
「你和他在一起就好了,今天來的人太多,你就讓他照顧你吧。隨便玩,有人請你跳舞你就去,不用管別的。」
話音剛落,一名男子前來邀颻颻跳舞,她跟著去了。
「她好受歡迎啊!」檳榔道。
「我敢說今晚回去,她的新男朋友一定會和她分手。」孟轍笑問,「想不想跳舞?」
「不想,我還是老實坐著,等到八點我就回去了。」她說完,轉身走到角落的沙發前坐下。
「今天恐怕要玩通宵,你八點回去幹什麼?」他坐在她身邊問。
「康進告訴我八點之前一定要回家。」
「哼!他怎麼不管管他自己,把你規定得倒嚴!」
「男人都這樣,自己花心無所謂,卻要求身邊的女人必須要把自由完全地放棄。自私!」她撇撇嘴。
孟轍看她一眼,問:
「你就打算和他這麼一直下去?你們在一起很久了吧?」
「我不和你討論這個,我自己會看著辦的。」她一臉嚴肅地道。
「你可不要指望他會和你結婚。」
「你覺得我有那麼蠢嗎?」
「誰知道?女人在這種事上都不太聰明。」
檳榔扁扁嘴,接過侍者遞來的果酒啜一口,望著遠處雷霆又開始和颻颻跳舞:
「你說雷霆和颻颻在一起那麼久,他們為什麼就不談戀愛呢?」
「這是未解之謎。」
「雷霆不愛颻颻嗎?」
「不知道。也許是太熟了吧。誰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我敢說他們的男朋友女朋友一定很不高興。」
「這是常有的事,甚至他們的男朋友女朋友因為他們到最後走在一起結婚的有好幾對。」
「他們可真奇怪。」檳榔喝口酒,四下望望,忽然發現不遠處一名美女正往這邊看,便道,「哎,那邊有個大美女一直在看你。」
「誰?」孟轍扭頭去看,果見人群中有個粉裙女子正在看他,可他並沒留意,反而轉過頭。
「你不喜歡她嗎?她多漂亮,我還以為你百來不拒。」她笑道。
「百來不拒?你把我當什麼?」他不滿地說。
「誰知道呢!再不然就是你不和這個圈子裡的女人亂來,因為和這個圈子裡的女人鬧出亂子,是不能只付錢就可以了事的,搞不好你還要娶人家以示負責。真奇怪,我真的很不理解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看上你這種牛肉乾。」
「你管誰叫牛肉乾?!」
「你呀!你看你又黑又瘦,不是很像牛肉乾嗎?」
「你看清楚好不好,這叫古銅色,不是黑色!」他指著自己好不容易曬出的古銅色皮膚,差點沒咆哮,「你色盲嗎?」
「我覺得沒什麼區別,反正你挺像牛肉乾的。」
「你再叫我牛肉乾我就發火了!」
「好吧,鳥窩!」
「你沒完了是不是?真奇怪康進怎麼會看上你,不嬌不媚也就算了,還這麼多嘴!」
「那是因為我很可愛。」
「我看不出你哪裡可愛!」他像看怪物似的掃她一眼。
「所以你沒眼光。」
孟轍哭笑不得地哼一聲,這時雷霆走過來對二人笑道:
「乾坐著多沒意思,過來三缺一。小美人,打圈麻將怎麼樣?」
「我不會打麻將,我總是詐和。」檳榔其實很喜歡打麻將,但從沒和人玩過贏錢的。
「沒關係,我教你。」
「贏錢的嗎?輸了我沒錢付賬。」
「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走吧。」雷霆見她感興趣還很高興,拉她上賭桌。
雷霆特愛打麻將,趁颻颻過生日,居然擺下兩桌麻將。孟轍、雷霆、檳榔、mandy一桌,颻颻、慕靖文和另外兩個男人一桌,雷霆的女友和颻颻的男友都坐在他們身後觀戰。檳榔不知道是比較有天賦還是手氣好,第一局就胡十八番,雷霆大讚孺子可教。她十分高興,越贏越想贏,尤其這一晚手氣分外好,她也就坐在牌桌上不想下來了。孟轍是她的下家,不滿地問:
「你不是不會打麻將嗎,怎麼總贏?」
「我是沒打過,從來沒和真人打過。」檳榔摸出一張牌,然後捅捅雷霆問,「怎麼樣,算和嗎?」
雷霆扭過頭來看看:「清一色一條龍,你今晚手氣不錯!」
檳榔哈哈一笑,將牌推倒,讓眾人給錢,她就像個專業賭徒那樣已經玩上癮了。下一局再來,正打到關鍵時刻,手機忽然響了,她也忘了看屏幕,急急地一邊打牌一邊講電話:
「喂!」
「七萬!」孟轍打出一張。
「碰!」檳榔大喊一聲,把牌拿過來。
「你在打麻將?」她都忘了她還在打電話,這時剛喊完「碰」,聽筒裡忽然傳來康進的聲音,把她嚇得魂飛魄散。
「啊?」她出一身冷汗,「沒有啊!」
「你在哪兒呢?」
「我在……我……」那邊人還在打麻將,樓下音樂聲也很大,她想撒謊都不行了,「我在參加颻颻的生日派對。」
「現在幾點了?」
「現在……現在……」她也不知道幾點了,抓起雷霆的手腕看了看手錶,已經十二點了,「我忘了看時間了,我馬上回家!」她急急地說完,趕緊掛斷電話。
mandy已經和了,檳榔站起來對眾人說:
「太晚了,我得回家了!颻颻,我先走了!」
她向鄰桌的颻颻喊一聲,颻颻回頭來說:
「再玩一會兒嘛!」
「再玩下去就糟了,我得走了!」她晃晃手機,乾笑,一溜煙跑下樓,出門找到自己的車回家了。
康進本以為她上午給他打電話問他要不要回來是因為想他,現在才知道她是因為想出去玩怕被他發現,所以才給他打電話。鬼心眼不用在正地方,他很生氣。
檳榔回到家,推開門探頭探腦。她不知道康進回來沒有,所以躡手躡腳。一樓一片漆黑,她悄悄上樓,還是一片漆黑。這時她也不確定緊閉的門板後有沒有人,於是先側耳傾聽,再趴到地上想看底下門縫裡有沒有燈光。正在這時,走廊的燈大亮,他站在她身後問:
「你在幹什麼?」
檳榔嚇一跳,騰地跳起來:「你從哪兒冒出來的?」他顯然是從樓下上來的,也許在書房裡。
「你……」康進嚴肅地看著她,可沒說話手機就響了。他看一眼手機,回到他房間去接電話。
檳榔偷偷舒了口氣,趕緊回到房間去卸掉妝,沖個澡換好睡裙,關燈上床睡覺。她怕康進繼續和她囉嗦,所以還是先睡的好。不久門被推開,她連忙背過身去,用被子蒙住頭。可他並不打算就這麼放過她,走過來打開燈,要掀開她的被子。不想她卻在被子下死死抓住,兩人扯來扯去,他說:
「你別以為你躲在被子底下就沒事了!」
「我今天好累,我已經睡著了!」
「你睡著了還會講話!」
「好啦好啦,我知道錯了嘛!」
「你錯哪兒了?」他還在拽被子,已經讓她的大半個身子都露在外面,只剩下頭。
「我不該這麼晚回家!」
「還有呢?」
檳榔和他搶來搶去,手拽著被子,心裡覺得好笑,這時已哈哈笑出聲來,終於將被子一拋,披頭散髮地坐起來,滿臉通紅地道:
「哪還有了嘛!」
「我說過多少次,不要和颻颻在一起!」
「這可不行,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能妨礙我交友自由。我現在只有一個朋友,如果你讓我一個朋友也沒有,那我不是要每天都纏著你,那不是很糟糕嗎?」
康進板著臉看著她,她笑嘻嘻地爬過去,跪在床邊摟住站在床前的他的腰,揚起頭嬌聲說:
「好嘛好嘛,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我以後一定會按時回家!」
「如果再夜不歸宿怎麼辦?」
「呃……」她怎麼知道?可她不敢這麼說。
「如果你再敢夜不歸宿,我就把你的生活費斷掉,聽見了嗎?」他嚴厲警告。
「哦。」這是不是有點狠?
「還有,沒有我的同意不許你再去打麻將賭錢,我可不想你變成一個賭鬼!」
「好。」檳榔答應一聲,把他當成一棵樹,勾住他站起來,站在床上比他高一截,貼近他,嘻嘻笑說,「我今天打麻將贏了好多錢呢,第一把就贏了十八番。」
「你又不缺錢,為什麼那麼喜歡錢?」他不理解地問。
「那不一樣嘛!」她傾身抱住他去撒嬌。
「你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忘了,你沒和我說一聲就去參加派對,還提前打電話問我要不要回家,你的鬼心眼還真多!」
「我要是告訴你,你肯定不讓我去。我知道你為什麼不喜歡我總出去,你是怕我看上那些公子哥,和別人跑了,是不是?」
「誰告訴你的?」他推開她,「你以為我是怕你跑了嗎?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訴你,我不要你就不會再有人要你了!」他有點生氣。
「你真這麼覺得?」她勾住他的脖子,不怕死地揚眉。
康進不悅地望著她:「你什麼意思?」
「我不和你說這種敏感話題,再說下去就要吵架了。」她放開他重新坐在床上,笑吟吟地,「不過你也不要以為只要是個有錢男人我就會看上,我對男人也是很挑的,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不是那麼容易會紅杏出牆的人。」她看看鬧鐘,「都兩點了,很晚了,快睡覺吧。」說罷倏地躺下來,用被子蓋住自己,閉上眼睛。
康進站在床邊看著她,被她這種他形容不出來的、她對他那種無所謂的、不畏懼的、吊兒郎當、毫不在乎、根本不像其他女人因為他的懷疑而急於在言語上對他表示忠誠和真心的態度弄得十分生氣。可他不知該怎麼辦,既不能把她揪起來揍一頓,可索性睡覺也不對。
檳榔見他半天沒動靜,睜開眼睛看看他,咬住嘴唇,笑問:
「你不高興嗎?你看起來很鬱悶啊!」
康進還是不言不語地盯著她,他覺得她在耍他。
「你不會真生氣了吧?」她重新從床上爬起來,摟住他嬌聲道,「不是吧,我不過就晚回家幾個小時,你就不高興了?」她在他臉上親一口,「好啦,我答應你,以後沒事一定會早點回家,有事會提前告訴你,你同意了我再去,好不好?你就高興一點嘛!」她的嘴唇靠近他的唇,卻偏偏不碰到,她低聲媚笑道,「這樣吧,我們來開心一下,你覺得怎麼樣?」
「蘇檳榔,我告訴你……」他沒動地方地說,雖然心裡已因為她身上散發出的芳香而意亂神迷,可他絕不承認自己一輩子閱女無數,現在居然會被一個比他小三十二歲的丫頭引誘到神志不清,「你既然選擇和我在一起,你就……」
「你想不想向我宣告一下所有權?」她的唇依舊離他很近,輕聲笑問,打斷他的話。
就在他怔愣之際,她勾住他的唇,深吻住他。也許是不堪言語與動作的雙重挑逗,他並沒有被動太久,到底還是上鉤了……
架沒吵上,檳榔很滿意。
康進卻覺得自己失敗得徹底,雖然她點頭保證,可他覺得她的保證就是空頭支票,只怕在他看不住時又不算數了。而現在還沒改正她對他滿不在乎的心態,他自己又淪陷了。
他再次覺得,這個二十出頭的姑娘,分明是天生的妖女。
他控制不住她。
這之後檳榔果然老實了一陣,十月份孟轍過生日,要辦派對,請她去她也沒去,只是托颻颻帶份禮物了事。
她現在有個強烈的**,就是想找一件正經的、能給她帶來一定收入的工作做。縱使現在她可以靠康進給她的生活費和兩套商舖每月不少的租金作為收入,可她並不滿意。她不要呆在家裡做傻瓜,她要做一份有競爭、有發展的事業,她也希望自己的經濟可以完全獨立。
可可.香奈兒靠一個不能和她結婚的男人幫她在巴黎開時裝店發家成就永恆經典品牌;克裡奧帕特拉通過引誘凱撒而得到一個國家;鳳梨姐說靠男人不如踩著男人往上爬。
她倒不是想踩誰往上爬,但她的確不想被男人養著,當一個沒用的女人。更何況她知道養她的男人也不怎麼可靠,儘管她喜歡他。
可是做什麼,她還是沒有一個完整的想法,這令她很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