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清冽冰冷,淡極,然蘇夜涵卻是聽出了另一番感情。
勾起唇角輕輕一笑,他伸手欲要攬過衣凰,卻不想他的指尖方一碰觸到衣凰的肩膀,就被她向後讓了讓避開。
「打算怎麼做?」淡淡瞥了她一眼,蘇夜涵心下大致有了思量:「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只要不是讓我去殺人放火,自然是萬事皆可為之。」
衣凰眸色微沉,念叨:「萬事皆可為止?自然也包括接她入宮……」
「接她入宮為妃。」
衣凰瞬間怔住,似是全然沒有料到他會怎麼說,不由呆呆地看他兩眼,而後垂首,透過撩起的簾子看著窗外不語。
如此時節,隨意秋意深濃,天氣漸冷,但卻阻擋不了大片繁花盛開的勢頭,放眼望去,只見各色花朵正搖曳風中。
折騰了這麼大半天,待馬車路過那條河邊時,天色已經微微變暗。只是那樣的黯淡遠不及衣凰的臉色來得濃重,沛兒惶恐地看了蘇夜涵一眼,眼中有明顯的不滿之色。
「皇上果真英明,事情想得周全,滴水不漏。」雖然她心裡對蘇夜涵有種莫名的懼怕,可是這時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小姐被人這般欺負,她又怎能做到置若罔聞?
聞言,蘇夜涵微微垂首睨了她一眼,只略到狡黠之色的冰冷眸光讓她豁然一怔,尚未回過神來,突然只見眼前人影一陣晃動,繼而似一陣風似的出了馬車,就連駕車的冉嶸和青冉二人也是大吃一驚,連忙喝馬停下。
車裡早已不見蘇夜涵和衣凰二人的身影,抬眼望去,只見那一道玄黃身影身邊攜了個淺色衣衫的女子,正是衣凰無疑。二人一路掠過幾艘大船,直奔著河流下游而去。
「小姐……」沛兒心下著急,正要追上前去,卻被冉嶸一把攔住。
「不用追了。」
「可是小姐她……」
「放心吧,有皇上在,皇后娘娘不會有事。」
「那倒未必。」沛兒冷哼一聲,凝眉道:「方纔皇上不是要接睦蓮公主入宮為妃麼?如此,一來可以報了救命之恩,二來也可以抱得美人歸。如此兩全其美之事,他又豈會就這麼輕易放過?」
聞言,青冉和冉嶸都頗有些無奈地瞥了她一眼,青冉道:「沛兒,皇上為人如何你又不是不知?他若真想接睦蓮公主進宮為妃,又怎會將她安置在宮外別院養傷?大可以派了大隊人馬將人家安安穩穩接進宮中,舒舒服服的供著養著才是。」
頓了頓,她又道:「你沒見之前小姐昏迷,皇上是有多緊張。」
沛兒將頭扭向一邊,不想承認,可是青冉所言又是事實,她心裡不由矛盾萬分。
不禁是她,便是衣凰也有些暈乎了。方纔她正看著外面的各色花草出神,突然感覺到一隻手探上自己是腰間,而後便覺身子一輕,人已經被帶離了馬車,凌空躍起。
迎面吹來的冷風讓她的思緒稍稍清醒了些,回神,看向身側的人,看見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她的心裡沒由來的一陣酸澀。
沉默片刻,她開口輕聲道:「你瘦了。」
攬在她腰間的手微微一緊,繼而在岸上尋了出落腳之處將她放下,蘇夜涵垂首看她,眸色雖淡然,卻有極力壓抑與隱藏的不捨和疼惜。
「我再瘦,也不及你分毫。」他說著向衣凰伸手,張開手臂看著她,唇畔噙笑,笑容柔和,衣凰定定看了兩眼,突然鼻子一算,上前將他緊緊抱住,把臉埋進他的懷裡。
知她莫若蘇夜涵,他抬了抬手臂,將她嚴嚴實實圈在自己胸前,垂首抵在她耳邊,輕聲道:「委屈你了,也難為你了,要陪著我演這樣一場戲。」
衣凰不抬頭,只是搖了搖頭,沒有出聲。
「衣凰。」她越是這般蘇夜涵就越心疼,將下巴抵在她著衣凰的額頭:「她既已給了你理由和借口,你便趁機退下歇著吧,剩下的事情交由我來,我一定會將人揪出來。」
不想衣凰依舊搖了搖頭,一副不依的樣子,過了會兒她方輕輕道:「不可以……我好不容易撐到現在,若是就這麼輕易退出,那就太不值了……我說過,我一定要親手揪出這個背後主謀,為我未及出世的孩子報仇……」
雖然看不見她的面容,可是聽那聲音咬牙切齒,顯然是恨極痛極,隱隱帶著一絲哽咽。
蘇夜涵不語,騰出一隻手,緩緩撫上她顫抖的雙肩,然後穩穩扶住,掌心的溫度讓衣凰漸漸平息下來,而後伏在他懷裡一動不動。
「你放心,無論如何,這一次我都不會放過他,不管他是誰。」
「嗯……」衣凰點點頭,輕聲應著。
「你看,這裡的一切還是那般熟悉,如初不變。」
聞言,衣凰終於緩緩抬起頭,透過蘇夜涵的肩看向他身後的岸邊,河流兩岸開滿了各色花,秋海棠、木芙蓉……紅白交相掩映,一如當初他們每每出遊之時所見之景。
只是,景物依舊,卻時過境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