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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二百六十】來人卻原是故人 文 / 凌塵

    遠遠地看著那道清瘦卻如此倔強的背影,蘇夜澤只覺心中如刀絞、如針扎。

    昔日裡,那道素來淡然鎮定、瀟灑脫俗的身影,如今再也不見,他只看到滿眼的悲慟、哀傷、憤恨、蒼茫,無邊無際,將她的整個人都已埋沒。

    聽杜遠說她並無大礙,只是疲憊過度,加之一時間受了刺激,太過傷心,才會導致昏厥,他的心裡總算稍稍放了心。可是聽到再冷天月說她這些天幾乎未曾休息過一晚,每天每夜都只想著盡快趕到北疆,卻是沒想到她這連日來的奔波,最終見到的卻只是一具冷冰冰、早已無法與她言說八個字的屍體,又覺心疼萬分。

    如果可以,他寧願她大哭大鬧一場,而不是像這般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那裡,迎風而立,神情孤寂而淒冷。

    她終究是與蘇夜涵有太多的相似之處,可偏偏,這個人未能陪她一直走下去。

    晨風拂動她白色裙衫,她靜靜地站在那裡,儼然如一隻赫然獨立的白鶴,飄渺而難以碰觸。

    蘇夜澤不由得握緊拳頭,剛一回身就瞥見另一道身影正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一處角落,目光深沉而冰冷,定定地落在衣凰身上,見蘇夜澤向他看來,他便朝著蘇夜澤微微搖搖頭。

    「四哥。」蘇夜澤走到他身邊,回頭看了衣凰一眼,輕聲道:「衣凰一直這般悶悶的,不是辦法。」

    蘇夜洵神色黯沉,沉默了片刻,而後道:「等過兩日她心情平復了些,就派冷天月將她帶回京。」

    「可是……」聞言,蘇夜澤忍不住皺起眉頭:「衣凰的脾氣四哥也知道,她若是不願走,莫說是天月,即便是父皇的聖旨,怕是也無法將她帶回去。」

    蘇夜洵眸色驟冷,沉聲道:「那就綁回去。」

    蘇夜澤不由瞪大了眼睛,怔了片刻,才又重新跟上他的腳步,與他一同進了營帳。

    從蘇夜涵出事到現在已有三天,這三天蘇夜洵一直在他回來之後,強撐著最後一口氣畫出的圖紙,卻是看了許久也未曾看出絲毫頭緒。這會兒找了許久,卻又找不到了,仔細一想,這才回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心裡一陣煩躁,便將那圖紙揉成團扔了出去。

    想到此,他不由失聲輕輕一笑,露出一絲無奈神情,而後便怔怔地坐著,一言不發。見他這神情,蘇夜澤大約已猜到是與衣凰或者蘇夜涵有關,就不再打擾他,剛要轉身退出營帳,就見曹溪急匆匆地入內,稟道:「二位王爺不好了……」

    蘇夜洵臉色狠狠一沉,道:「什麼事?」

    蘇夜澤驚道:「突厥又攻來了?」

    「不是……」曹溪連連擺了擺手,而後氣喘吁吁道:「郡主……郡主不知從何處得到了王爺扔掉的圖紙,剛看了兩眼,二話不說,便朝著黑雲陣去了。屬下等人武藝不精,根本追不上郡主……」

    話音未落,蘇夜洵與蘇夜澤齊齊一驚之後,已抬腳出了營帳。曹溪跟在身後道:「何子已經帶人追去了,可是看樣子也是追不上,而且看郡主的臉色,似乎是發現了些什麼。」

    蘇夜洵冷聲喝道:「傳令,全營戒備!」言畢,便與蘇夜澤一人牽了匹馬,朝著黑雲陣的方向追去。

    待他們到了陣外,便只見眼前守在陣外的將士早已人仰馬翻,躺了一地,便是何子也是一副吃痛地表情,半蹲在地上,見蘇夜洵二人到來,驚了一驚之後,道:「二位王爺不可以進,屬下這便去將郡主找回來……」

    言下之意已然明瞭,衣凰已經衝進了黑雲陣。

    「衣凰……」蘇夜澤心底一片驚慌,忍不住大聲叫道,卻是聽不到絲毫回應,他忍不住向前衝了兩步,而後被身旁的士兵攔住。

    「十三王爺,裡面危險……」

    「放手!」他用力掙脫那人鉗制,握拳道:「衣凰在裡面,我怎能讓她一人孤身涉嫌?」言罷,竟也毫不猶豫地衝進陣內。只眨眼間,他的身影便消失在眼前。

    眾人不由大吃一驚,正欲回身向蘇夜洵請命,怎料蘇夜洵也已經翻身下馬,大步走到陣前。

    「王爺不可!」何子見狀,吃痛上前將他拉住:「如今王爺身為一軍統帥,斷不可如此輕舉妄動!」

    蘇夜洵面色寒沉:「正因如此,本王才不能放過如此良機,必要與郡主一同找出這黑雲陣的玄奧之處所在!」話音剛落,有一道身影毫不猶豫地閃進陣內,消失在眾人眼中。

    在場眾人頓然全都怔住,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根本看不見的黑雲陣,不知所措。何子看了眾人的表情,不由咬咬牙,道:「所有人聽著,決不可輕舉妄動分毫,必要守好各自崗哨,絕不容突厥有機會突襲我軍營!」

    眾人先是一愣,而後齊聲道:「是!」

    黑雲陣,顧名思義,從外面看起來雖是如若無物,可是進了陣中,方才明白過來「黑雲陣」此名之涵義,一入陣中,便如陷入黑雲之中,四下裡全都是暗沉沉的濃霧,幾乎看不清一丈外的任何東西。非但如此,甚至連一絲一毫的聲音都聽不到,如同進入死境。

    衣凰緊緊握了握手中的圖紙,而後小心翼翼放入懷中,閉上眼睛徐徐向前探著步,隱約之中感覺到總有一個方位她無論如何也走不過去,如此反覆多次,她終於睜開眼睛,掌中真氣凝集,驟然對著那個方向襲去。

    突厥營中,最中間搭著一間很大的帳篷,帳內,十名男子正結陣而坐,他們的手上皆纏有紅線,彼此相連。

    突然,只見其中一人身形一晃,嘴角流出血來,若非有身旁之人拉扯住,他便已倒下來去。

    見狀,那正背對十人站立的灰袍男子驀地一愣,回身定定看了那吐血的男子一眼,驟然就輕輕笑開,喃喃自語道:「你終於來了。」

    話音剛落,便見又一人猛地吐出一口血,身形微微搖晃。

    陣內,衣凰看著腳下,自己方纔的腳印早已不見,如此一來便只有兩種可能,一來,這陣內的腳印會漸漸消失,二來便是,她方纔所襲擊的正是這陣內的阻礙之物,只要能將這些阻礙屏障悉數消除,也許便可破了這黑雲陣也不一定。

    「哈哈……」昏暗中突然傳來男子的笑聲,低沉之中帶著一絲微微的喜悅,衣凰聞之,心中只微微一驚,停下腳步,定定地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周圍黑色的煙霧漸漸散去,終於可以看清來人模樣,那是個近五十歲的男子,眸色卻犀利精明,隱隱閃著一絲寒光,目光鎖緊衣凰,嘴角始終帶著一抹看似冷冽、卻又透著一絲清和之意的淡笑。

    「你……」待走近了些看清他的模樣,衣凰沒由來地就驟然一驚,瞪了瞪眼睛看著面前之人片刻,而後頓然失聲笑開。「原來如此,原來早在那個時候,你就已經開始行動。這兩年來,所有一切背後的推動者便是你吧,高麗使臣……不,賀璉先生。」

    「呵呵……」賀璉聞言,卻只是輕聲一笑,微微搖頭道:「颻兒果真教了個好生聰明的女兒,可是偏偏她該教女兒家的收斂賢淑,一樣沒教,倒是教了不少女兒家的大忌……這也怪不得她,誰讓她自己就是那樣的人?」他說著搖了搖,似是有些無奈,繼而問道:「你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到我?」

    見他這般爽快承認了自己的身份,衣凰心下有微微的吃驚,面上卻絲毫不變色,她微微搖頭道:「在今天見到你之前,我雖早有耳聞賀璉此人,卻並不知曉你就是當年那個替高麗人做出精巧銅爐之人……呵!其實我早該想到的。」

    賀璉微微一笑,笑意隨和,那眼神出奇的溫和,便如同一位父親看著自己的女兒那般:「你娘親她……」突然他垂首輕輕一笑,復又道:「你娘親果然是將我的一切都已告知了你。」

    衣凰挑眉道:「娘親是鳳衣宮衣主,她的使命是要保護好天朝安穩,而你則與她全然相反,一心想要推翻當朝,滅掉蘇氏一族,既然我要接任衣主之位,對於你這樣一個棘手的敵人,娘親又怎能不將你的事情都告訴我?」

    「是麼?」賀璉不由垂首,喃喃應著,眼中閃過一道冷冽的殺氣:「那她有木有告訴過你,害死她的人,卻也正是這個她一心想要保護的皇帝?」

    聞言,饒是衣凰早已淡然慣了,仍舊忍不住狠狠愣住,過了許久她才淒淒一笑:「原來青寧姑姑說的是真的,娘親果然……」她沒有說下去,只覺喉間似是哽了什麼東西,壓抑得痛苦。

    見此神情,賀璉眼中閃過一絲心疼,忍不住搖搖頭道:「原來青寧已經先一步告知與你,那當初颻兒的囑咐也就沒什麼意義了。」他說著抬頭迎上衣凰詢問的目光,便解釋道:「想來我與你娘親的事情你也有所耳聞。當年我與颻兒本是青梅竹馬,怎奈我們立場與想法都大不相同,所以後來她進了鳳衣宮,而我怎跟著父親一起,一次次對付天朝。後來她助如今的這位崇仁皇帝繼位之後,我曾與她有約,十年之內若我能擊垮蘇氏,她便下令解散鳳衣宮,若我不能,自此我便消失在天朝境內。」

    衣凰皺了皺眉道:「如今早已二十多年過去,你的諾言並未達成。」

    「沒錯……」賀璉神色驟然一冷,沉聲道:「當初得知她已與當朝右相成婚,還生下一個招人喜愛的女兒,原本我已有心思退隱,便在邊疆尋了個多族雜居的村落安定下來,卻怎想沒過幾年,有一天她卻受著重傷找到了我,我詢問許久方得知,宮中有人傳話來威脅她,若是她再不離開右相府,那人便要整個慕府的人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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