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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一百八十】日暮東風怨啼鳥 文 / 凌塵

    帝都茲洛城中早已傳遍,十公主在腹中孩兒九個月之時,誤食了有毒的湯羹,一屍兩命,盡歸西去【鳳殤【一百八十】日暮東風怨啼鳥章節】。

    整個皇宮中亂作一團,中書令紹元柏數日不朝,紹彤鳶也早已接到了清王府由青鸞照看著,如今的紹府,就如同一座廢棄的園子,沒有人氣,沒有聲響,所有下人都膽戰心驚度日,唯恐不小心惹惱了紹駙馬,被牽連進來。

    朝中混亂,蘇夜清忙得分身乏術,如今再加上蘇瀠淽一事,已然有些力不從心。

    這些時日以來,蘇夜渙待在大宗院裡總還算安靜老實,沒有再鬧出什麼事來,如今事務繁重,偏偏睿晟帝身體每況愈下,無奈之下便將蘇夜渙從大宗院裡放出。

    被關了兩個多月,甫一出了大宗院,蘇夜渙便直奔清王府。

    蘇瀠淽的事情他早已聽墨香雪說得清清楚楚,如今這時候他若想知道什麼情況,就只有先走一趟清王府,問個清楚。

    「父皇已經下旨,皇后娘娘被除了後印,禁足儀秋宮中,後宮之事暫由貴妃娘娘處理。」

    花園裡,蘇夜清與蘇夜渙兄弟二人邊走邊聊,全都濃眉深鎖,悲痛之情溢於言表。

    「就這樣嗎?」聽了蘇夜清的話,蘇夜渙不由緊握雙拳,眼中怒火中燒,「她的一雙手沾染了那麼多人的鮮血,如今僅僅是禁足,就沒有別的懲罰了嗎?」

    蘇夜清明白他的心情,別說是蘇夜渙,就是他自己,聽聞這樣的結果也是氣惱萬分,可是,睿晟帝的旨意他們兄弟幾人向來無人敢過問,更別說意圖改變。

    輕輕拍了拍蘇夜渙的肩,蘇夜清道:「身為一朝皇后,除她後印,即便是沒有重罰於她,也已然是對她最大的痛擊。皇后娘娘素來心高氣傲,除了後印便意味著如今她與廢後並無區別,名號雖在,卻已形同虛設。父皇之所以沒有痛下殺手,實是有所顧慮,你有沒有想過如今這朝中有多少毓家和傅家的人?如今四王妃又誕下小世子,即便父皇要處置皇后,也要顧及四弟和朝中重臣的意思。」

    蘇夜渙心知蘇夜清言之有理,然,他嚥不下心裡這口怒氣。

    「難道,十妹就要這樣白白冤死了嗎?兩條命,那可是兩條命啊!四哥的孩子是生命,難道十妹腹中尚未及出示的孩兒就不是人名?」

    被戳中心裡的痛處,蘇夜清的心狠狠一疼,握緊了拳頭,突然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柱子上。

    「十妹……」他兀自呢喃一聲,一滴眼淚落在地上。

    他怎麼能不心疼?那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妹妹,是他自小手拉手牽著長大的十妹!

    蘇瀠淽自幼懂事乖巧,惹人疼愛,從小到大沒有人捨得碰她一根指頭。長大後嫁入紹府,她更是溫婉柔順尊長師幼,相夫教子安穩持家,紹家上下無一不讚十公主淑逸賢華,蘭質蕙心。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位公主,卻有人忍心在她的湯藥裡下了如此重份量的毒,一併奪去了她與將要出世的孩兒的性命!

    不遠處傳來一陣孩子的哭聲,稚氣童嫩的聲音,卻已經不再清脆,隱約帶著些許沙啞,似乎已經哭了許久。

    「舅媽,鳶兒要娘親……」紹彤鳶哭得滿臉淚水,雙眼通紅,兩隻小手緊緊纏在青鸞的脖子上,手指所指的方向卻是紹府所在之處。

    這幾日青鸞的眼睛就一直紅紅的,身為人母,她比別人更能體會骨肉分離的痛苦。

    「鳶兒乖,不哭……」她輕輕拍打著紹彤鳶的背,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蘇逸韻和蘇逸弘在奶媽的帶領下緩緩走了過來,兩個小傢伙平日裡總是爭著搶著要青鸞抱著,這幾日倒是突然董事許多,從不與紹彤鳶爭搶,這會兒還給她帶來了不少好吃的。

    「鳶兒妹妹不要哭,瀠淽姑姑不會喜歡愛哭的孩子的。」蘇逸韻拉起紹彤鳶的一隻手,睜著大眼睛認真說道。

    蘇逸弘也不退讓,抓起幾顆剝好的果子塞進紹彤鳶手裡,道:「鳶兒姐姐,你不要哭了,等你在長大點,我和姐姐就陪你去找姑姑好不好?」

    聞言,青鸞原本強忍著的眼淚卻忍不住吧嗒吧嗒落下來。

    將一切盡收眼底的蘇夜清和蘇夜渙都感覺心裡澀澀的,緊緊揪在了一起,想起因為傷心過度、如今還臥病在床的德妃,二人的憤怒之色絲毫也遮掩不住。

    驀地,蘇夜清臉色一冷,直起身道:「我這就進宮,我要當面和父皇說個清楚,十妹決不能就這麼慘死,毓家,必須給一個交待【鳳殤【一百八十】日暮東風怨啼鳥章節】!」

    「三哥,冷靜點!」蘇夜渙搶先一步攔住蘇夜清,抓住他的胳膊道:「你現在這樣貿貿然地衝進宮去跟父皇理論,是不會有什麼結果的,反倒會落人口實,給旁人落下話柄。」

    蘇夜清怒道:「難道,我要就這樣坐視不理?」

    蘇夜渙的眸色驟然一沉,冷冷一笑道:「自然不是。除了十妹,還有大哥之仇要與她細細算一算,怎能就這樣算了?這兩個多月來我一直在調查她所做過的種種惡事,她手上所沾染的鮮血遠超過我們的想像,已經收集了很多證據,只等著七哥和衣凰回來,我們齊力出擊,一招擊中才行!」

    蘇夜清不由一怔,「七弟?她與七弟有何干?」

    蘇夜渙低眉想了想,正欲開口說些什麼,突然只聽不遠處傳來下人的叫喊聲:「王爺……王爺,不好啦……」

    邊喊著邊匆匆跑到蘇夜清二人面前,氣喘吁吁道:「王爺不好了,出事了……宮裡來了人,急召二位王爺進宮……太后,太后娘娘危亦……」

    話音未落,二人齊齊一怔,相視一眼之後,不等下人把話說完,抬腳就朝著王府大門奔去。

    永德宮中已經亂作一團,除卻毓皇后,其他一眾後宮妃嬪皆已到齊,以華貴妃為首依次排開,候在清思殿外,便是久居大悲寺、鮮少出現在宮中的蘇夜瀾也已經趕回。

    不斷有宮人進進出出,手忙腳亂,太醫們更是濃眉深擰,束手無策。

    睿晟帝早已坐立不安,在眾人面前來回走動,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憂慮之情。

    「還沒有結果嗎?」突然睿晟帝回身衝著一幫太醫大聲叱問,聞聲,眾太醫紛紛一驚,連忙屈膝跪地,神色惶惶地看著彼此。

    閔吉四下裡看了一眼,微微起身道:「皇上,微臣有一言,雖不中聽,卻還是希望皇上能冷靜聽著。」

    睿晟帝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說。」

    閔吉道:「想來皇上也該知曉太后的身體狀況,本已是油盡燈枯,焚燒而盡,撐著太后至今的是太后自己心中放不下之事。而今太后大受打擊,支撐著她的那股信念已然抽脫,此時已然藥石無醫,便是尋來天山雪蓮,也再無用處了……」

    閔吉的話沒有說完,睿晟帝卻已經聽得明白了。

    身形一晃,他癱坐在座椅上,目光悲痛而深沉,低下頭去以掌扶額,低聲問道:「再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閔吉不答,卻是看了眾位太醫一眼,而後微微搖了搖頭。

    見狀,睿晟帝終於沉沉闔上了雙眼,悲痛之情溢於言表,「太后……還有多久時間?」

    「這……」閔吉為難地皺起眉,「這不好說,如今便只能看太后娘娘自己的求生意識與意志力了……」

    睿晟帝沉沉一歎,突然皺眉看向侍在一旁的宮人問道:「之前太后娘娘雖然鳳體欠安,卻一直飲食無恙,意識尚且清醒,究竟發生了何事,讓她受到如此刺激,幾度昏厥不醒?」

    聞言,殿內的一眾宮人全都嚇得跪在地上,臉色煞白。

    「皇上饒命……」

    睿晟帝眉峰一緊,怒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回稟皇上,許是……許是方才碧芳姐姐和小世子的談話讓太后娘娘聽去了,才會……」

    「什麼談話?」

    「是,是……」幾名宮人嚇得渾身顫抖,卻沒有一個人敢開口說。

    就在睿晟帝怒極之時,一個小巧的身影飛快閃進殿內,快步奔至睿晟帝面前,跪地拜道:「皇爺爺,您不要責怪她們,一切都是孫兒的錯,皇爺爺如果要罰,便罰孫兒一人吧……」

    「軒兒?」睿晟帝一見到逸軒,沒由來的一陣心疼,連忙將他拉起來,只見他的一小臉上滿是淚水。「你做錯了什麼?」

    逸軒吸了吸鼻子,垂首道:「回皇爺爺,軒兒一直都想知道十姑姑的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就尋來幾位姐姐問問,結果……結果我們談及十姑姑中毒而死的話被曾祖母聽見了,所以……」說到這裡逸軒已經泣不成聲,再次跪地而拜:「皇爺爺,孫兒知道這一切都是孫兒的錯,您就懲罰孫兒吧……」

    聞得此言,睿晟帝的震怒已然消減了大半,尤其是聽逸軒邊哭邊將此事說來,心裡更多的是難過,而非憤怒。

    幼子不諳世事,又有何辜?

    驀地,他似是想起了什麼事情,抬首問道:「清塵郡主呢?太醫沒有法子,為何沒有將清塵郡主傳進宮來?」

    「回稟皇上,清塵郡主她……她不在京中……」

    睿晟帝一愣,衣凰不在?一向最有法子,最能力挽狂瀾的衣凰不在?

    難道,這一切都是天意麼?難道,太后當真等不到蘇夜洵三兄弟回京了麼?見到三位在外未歸的孫子,可是太后最後的心願!

    他眼神一沉,心一橫,喝道:「來人,即刻前往洵王府,傳紅嫣姑娘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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