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蘇夜涵所言的第四日之時,天氣和暖,微風輕撫,卻怎麼看都不像一個攻城的好日子【鳳殤【一百七十四】狂風驟起臨城變章節】。
這幾日章州城內各路將士算是好好休整了一番,三十五萬兵馬合為一體,操練之時那陣勢讓每一位將領見了,都感覺精神一震,此次收回登州,已是指日可待之事。
午時過後,三十萬將士集於一處,整裝待發。
待到傍晚時分,原本大好的天氣突然轉變,狂風四起,飛沙走石。北疆原本就是風沙肆虐之地,加之前些日子已經乾燥了許久未曾掉過一滴雨水,這一陣風起,其勢不可擋。
距離登州城門二十里,大軍停下。
軍陣前,蘇夜洵穩坐馬背上,伸出手輕輕揮了揮,側身看了蘇夜涵一眼,「北風,風沙太大,於我軍攻城大為不利。」
蘇夜涵微微抬頭看了看滿天飛舞、迎面而來的大風,嘴角微微彎起,並不急躁。「攻城在今日,不在此時。」說著看了蘇夜洵一眼,「我們在此安營紮寨,最為合適。」
看著他似胸有成竹又淡然鎮定的神色,蘇夜洵心裡便也稍稍放了心,大手一揮,喝道:「傳令下去,我們就地紮營。」
登州城內,一片沉靜,氛圍卻緊張而嚴肅。
有小兵匆匆來報:「小王爺,有大批人馬已行至城外二十里處,軍旗為『蘇』,猜是蘇氏兄弟的軍隊!」
琅峫神色一沉,冷眼掃了那小兵一眼,隨後對身旁的將軍道:「傳令下去,全軍備戰,隨時待命!」
「遵命!」
而後琅峫對小兵道:「再探!」
「是!」
「慢著!」他突然又出聲將小兵叫住,「以後不要叫我小王爺,叫我琅峫將軍。」
小兵臉色一變,這才想起琅峫的習慣來,訕訕道:「是。」而後匆匆忙忙奔去。
一個時辰之後,大批人馬兵臨城下。
琅峫親自上了城牆,抬眼望去,來軍軍旗為「冉」,來人不過五萬,卻個個精神抖擻,且看他們嚴陣以待、隨時出擊的氣勢便城牆上的突厥軍有些恐慌。
冉嶸領著這五萬人馬向著登州城門下行進時,便已沿途收拾了好幾個突厥軍的探子,能回來的人都是未曾進得天朝軍身旁之人,根本不知此次來人究竟有多少人馬,又有哪些人同行,不免讓突厥眾人心中少了些底兒。
琅峫卻大不以為然,他抬頭看著半空中的沙塵,輕蔑地瞥了一眼城牆下整齊列陣、一動不動的天朝軍,下令道:「來人!」
「琅峫將軍!」
「取掃把來。」
「掃把?」副將不由一愣,而後似是突然明白了什麼,冷笑道:「末將遵命。」說罷大手一揮,領著身後的幾人下城牆去了,不多會兒便取來掃把分發給一對士兵。
「哼!你們選擇今日今時當真讓本將軍費解,但是既然你們送上門來了,本將軍又豈能就這麼輕易放過你們?」琅峫笑容冷酷,看著城下眾人,冷聲下令道:「開門,送他們點登州的沙石吃一吃!」
「遵命!」
「吱——呀——」大門應聲慢慢打開,一對突厥軍衝到城牆下迅速揮動掃把,頓時沙塵飛舞得更加厲害,直朝著天朝軍而去。
冉嶸見狀,似乎早已料到他們會有此舉,嘴角浮上一絲清冷的笑意,一揮手,喝道:「避!」
一聲鼓響,天朝將士似是事先排練好了一般,盾牌軍迅速上前,在陣前圍成一個弧形,以上下兩面盾牌護住全軍。
果不出冉嶸所料,再接下來登州城牆上果然有如雨弓箭射來,只是悉數被擋在了盾牌外。
琅峫見狀,不由微微蹙眉,頓了頓,沉聲喝道:「投石!」
天朝軍中有人收起瞭望筒,小聲對冉嶸和姚中天道:「將軍,他們要投石!」
冉嶸和姚中天相視一笑,只聽姚中天下令道:「開!」
又一聲鼓響,陣中眾人同時朝著登州城牆上看了一眼,而後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兩側分開,隊形保持不亂,護在陣前的盾牌軍不變,立刻又有人從陣中衝出,以盾牌護在兩側,待投來的石頭落地之時,天朝軍早已挪開,未曾傷著半個人。
而就在同時,分開的兩陣中各有百十來支箭順勢射出,城牆下手持掃把的小隊瞬間命喪箭下,城牆人亦有數人中箭。
「這……」琅峫身旁的那名副將頓時臉上一變,看了琅峫一眼,道:「琅峫將軍,他們這是有備而來,小股人馬全身軍中好手,挪移迅速敏捷,且似乎早已料到我們會如何對付他們【鳳殤【一百七十四】狂風驟起臨城變章節】。」
琅峫神色沉冷,「便是如此又如何?本將軍就不信他們能一直這般變換不停,別說還有我軍襲擊,他們的體力也承受不住。下令,繼續投石!」
「是!」副將聞言,正欲轉身下令,突然只覺後腦一涼,剛一回身就被風沙迷了眼睛。
就在這時,天朝軍中發出一聲喝彩,「好!兄弟們,風轉向了!」
繼而又是一聲令下:「合!」
兩陣人馬頓時向中心併攏,迅速合為一體。
二十里外的陣營外,蘇夜涵靜靜地站著,此時風向突然一轉,由北風轉為了東南風,他身旁的蘇夜洵眼中頓然閃過一絲喜色,再看看他,道:「你果然沒有料錯!」
蘇夜涵淡淡一笑,「我怎敢拿全軍三十萬將士的性命開玩笑?」
姚中天看著城牆上的突厥軍,想起那晚被斬殺在登州外的五萬前鋒將士,心中怒火直直往上竄,手中長槍一揮,嘶聲喝道:「現在,該換他們吃吃我天朝的沙石了!」
話音剛落,盾牌軍看出一條道來,陣中衝出全身著厚重盔甲、裹得嚴實的士兵,排成一排,快速揮動手中掃把,頓時沙塵四起,城牆上的突厥軍始料未及,紛紛被迷了眼睛。
冉嶸冷冷一笑,道:「光吃沙石怎麼夠?來者即是客,再給他們加點料兒!」
「遵命!」陣中立刻又走出一批護在口鼻的將士,將手中的藥包打開朝著前面的空中撒了去。
不多會兒城牆上便傳來陣陣慘叫之聲,不少士兵雙目出血,倒地不起。
琅峫閃避到一側,看著不斷有人倒下,狠狠地咬了咬牙,低聲道:「好你個蘇夜涵,竟然想到用毒!」
「將軍,我們怎麼辦?」
琅峫恨恨道:「換人來,必須守住登州!」
城下,見登州城牆上守軍一個接一個倒下,趁著他們換人之時,姚中天一夾馬腹,喝道:「兄弟們,攻城——」
突厥軍軍心已經有所動亂,之前琅軒重傷,他們以為天朝軍會立刻出兵攻城,孰料他們直至四日後的今天才有所行動,而這一來不但未被他們傷著分毫,還給他們迎頭一擊,且天朝軍準備充足,士氣高漲,僅憑這一點突厥就輸了一大截。
就在雙方攻守正激烈之時,突然有人慌慌忙忙上了城牆,滿臉驚惶地看了看琅峫,又看了看城下的天朝軍,悄悄對那名副將說了什麼。副將臉色驟然一變,差點丟了手中的彎刀。
天朝軍後方,蘇氏兄弟二人立在風中,任憑狂風吹起他們的衣角卻渾然不覺,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中間士兵手中捧著的棋盤。
不遠處有人策馬而來,「報——」
「說。」
「稟告兩位王爺,突厥軍措手不及,守城兵將死傷慘重,已去二將!」
「好!」蘇夜洵沉沉一笑,伸出兩指去取了盤上兩顆佔位重要的黑子,又去取前方一大片黑子。
「另外,阿史那琅峫原本親自督戰,卻不知何故,突然離開了。」
「離開?」蘇夜洵與蘇夜涵相視一眼,稍稍有些疑惑。沉吟片刻,蘇夜涵淡淡道:「再探。」
這邊廂,攻城之勢愈發強烈,前鋒五萬精兵以一當十,攻勢好不迅猛。突厥軍人數雖多,然此時兩位王爺琅軒重傷在床,琅峫突然離開,不由士氣大減。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而天色一暗,突厥軍守城就更加困難重重。如今突厥軍能與天朝軍抗衡的,便是他們的人數。
就在雙方相持不下之時,突然只聽黑暗裡不知何處傳來一陣叫喊聲:「不好啦,糧倉失火啦……」
聞言,莫說突厥軍,就是冉嶸等人也是吃了一驚。此時此刻登州城內突厥軍的糧倉失火,絕非偶然之事,然而在他們的行軍計劃之中並無此一招,要想派人混入城中放火而不被發現、安然脫身,實在是一件難事。
突然有士兵跑來通報:「冉將軍,有人正從右側在緩緩靠近我軍!」
冉嶸問道:「何人?多少人馬?」
「約百十來人,天色太黑,看不清來者何人,據探來人著我朝將士盔甲。」
冉嶸稍稍疑惑了片刻,道:「派一千人將其圍住,分清敵友。」
「將軍,若分不清呢?」
冉嶸眼神一冷,瞇起眼睛看著城下攻勢正猛的天朝將士,果斷道:「格殺勿論!」
時已近戌時,離他們開始攻城到現在已經近兩個時辰,突厥軍雖士氣不高,但卻不願自己辛苦攻下的登州城這麼輕易就回到天朝手中,便只有拚死反抗。
天朝軍雖佔盡各種優勢,但對於突厥軍的死守倒也有頗多無奈,加之大風漸漸消去,趁著夜黑,突厥軍在城門下以士兵作為人肉強,倒讓冉嶸和姚中天忍不住皺眉了。
就在他二人猶豫之時,後方突然有人來報:「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