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年前,睿晟帝以太子之名登上帝位【鳳殤【四十三】笑語翩翩掌中綽章節】。
然,就在二十四年以前,太子卻並非睿晟帝,而是睿晟帝的哥哥,君帛太子。
君帛太子雖然稍長睿晟帝兩歲,然言行舉止卻甚顯輕浮不穩,說話做事均不如其他皇子謹慎有序,脾氣暴戾,生性凶殘,但凡看不順眼的宮人,無一能逃脫他的殘害。是以先帝臨終前,特召睿晟帝見面,談話內容為何旁人不知,只知道睿晟帝回來之後越發謹言慎行,做事小心翼翼。
不料,就在先帝駕崩前一天,睿晟帝被人投毒,所幸發現得及時,所以才能得救。經查探,那毒竟是君帛太子所下。他知道先帝單獨召見睿晟帝之後,心生疑慮,以為先帝要廢太子而新立,所以才會想到下毒毒害睿晟帝。
此事一出,先帝一時氣急攻心,沒能撐過第二日午時,便溘然長逝。在駕崩前他下的最後一道命令,竟是:廢太子。
太子被廢之後,朝中眾臣頓時群人無首。當時的左右二相,一是君帛太子母妃蕭貴妃的父親蕭丞相,一是在朝中以清廉聞名、一心保皇的恭叔源恭丞相,亦是如今的一品鎮國公。太子被廢,即是意味著蕭貴妃與蕭丞相的泰山已倒,朝中大臣紛紛投向恭叔源,恭叔源既然保皇,就自然不會同意恢復君帛太子的太子身份,決意另立太子。是以當時,其他的諸皇子都投其所好,向他示好,唯獨睿晟帝一人毫無表示,只一心待在府中休養。便是如此,恭叔源看中了睿晟帝的淡然鎮定,沉穩大氣,推舉他為太子,其他眾臣見狀,也紛紛推舉睿晟帝,是以後來,睿晟帝在眾望所歸之中,登上了皇位。
睿晟帝登位不久,恭叔源便獲封一等鎮國公,官居一品,爵同郡王,賜鎮國公府,容其一月一朝。
表面上看起來是獎了恭叔源,然實際上卻奪了他右相之職,放他回府休養,讓他遠離了朝政。
之後,蕭丞相因故被貶,信任兩相分別為右相慕古吟與左相葉靖。只是,數十年來,右相之位安穩不動,左相卻已經換了三五人。眾人皆知,除了因為慕相乃是真正的有才德之人,還介於慕相與慕太后的關係。
而睿晟帝的頭疼症便是在登上皇位之後開始出現的,時有發生,輕重不一,之前尚未在意,然最近數年卻開始越來越頻繁,頭疼得也越來越厲害,然,又查不出其中究竟來。
蘇夜涵緩緩步入錦瑟殿,殿內的香氣繚繞,卻是濃濃的藥味。
看來宗正所言非虛,睿晟帝近日確實一直在服藥。
他收起自己的情緒,走到簾帳前拜道:「兒臣參見父皇。」
「嗯。」簾後有人淡淡應了一聲,一道身影從榻上坐起。
蘇夜涵快步走上前,撩開簾幔,扶住了睿晟帝,乍一見他憔悴的面容,心下不由得一怔,「父皇,您的病情……」
睿晟帝朝他擺擺手,眼中雖然有掩不住的倦意,卻滿臉的欣喜之色,拍了拍蘇夜涵的手背以示安慰,由他扶著在外面的軟踏上坐下,「不用擔心,你既已安全回來了,朕就放心了。」
蘇夜涵沉吟片刻,接著說道:「二兒臣聽聞清塵郡主說,父皇的頭疼症先是由外族下毒所致,她已用藥替父皇解毒,為何又會越發嚴重了?」
「你說衣凰嗎?」睿晟帝答非所問,呵呵一笑道:「朕之前確實是衣凰治好的。她剛一離開,朕的頭疼症便又開始了,用藥也是毫無效果,看來,朕是不能讓她離開的。」
聞言,蘇夜涵心下一驚,只是被他沉斂如水的眼眸將一切情緒都掩蓋住了,聽睿晟帝接著說道:「大軍傳報是渙兒受傷,卻為何成了你代替他留下?」
語氣逐漸冷硬,帶著一絲質問。
蘇夜涵走到他面前,躬身道:「回父皇,太子出事,我們在外的兄弟三人皆驚急萬分,九弟與太子乃是一母兄弟,就更是擔心不已【鳳殤【四十三】笑語翩翩掌中綽章節】。卻不想在回朝途中,遇上攔截,想來該是意圖阻止九弟回京。兒臣擔心如此下去,不但九弟身陷危機之中,更是會耽誤他回京,便擅作主張,替下九弟,以受傷之名留在萊州,以拖住那些想要對九弟不利之人。」
聽完,睿晟帝並沒有立刻出聲,而是闔上眼睛輕輕點了點頭,思索了片刻復又問道:「可是,朕聽聞你真的受傷了?」
聽著這語氣不是很好,蘇夜涵抬頭望去,見睿晟帝正盯著他看,眼睛迥然有神,他沉了沉氣息,說道:「一點小傷,父皇不必記掛擔憂。」
睿晟帝突然歎了一口氣,說道:「朕當時本沒想過真的讓她去救你或者是渙兒,只是想讓她遠離京都一段時間,卻不想,她這一行,倒真的救下了朕的一個兒子。看來,朕應該好好獎賞她才是。」
話說到此,似乎想到了什麼,直了直身體,問道:「對了,衣凰呢?她可好?」
蘇夜涵面無表情答道:「郡主剛一進城就會右相府了,父皇放心,她一切都好。」
睿晟帝滿意地「嗯」了一聲,點了點頭道:「說的也是,衣凰這丫頭確實不是一般人能傷得了的。既然是她救了你,那你便替朕到宮外走一趟,讓她尋個時間進宮一趟。」
蘇夜涵微微皺眉,「父皇為何不傳召她?」
睿晟帝連連搖頭道:「朕不希望因為朕,給她帶去什麼麻煩。」
聞言,蘇夜涵不出聲了,只是靜立一旁,若有所思。睿晟帝口中的「麻煩」他自然是明白,衣凰是右相之女,郡主隻身,與皇上交往太過親密的話,難免遭人口舌是非。
然,為何一向一言九鼎、唯我獨尊的睿晟帝,竟然開始擔憂起這樣的事情來?
郊外冰凰山莊,靜謐環圍的莊院裡,卻有一陣陣如鈴清脆的巧笑之聲。
霓裳軒內,幾名年輕女子環桌而坐,談說嬉笑,好不熱鬧。
只聽其中一名青衣女子道:「我還擔心你們看不懂我傳出來的信件,不會立刻趕回來呢。」
沛兒正好端著點心從外面走進來,聽到這話,立刻答道:「小姐怎麼會看不懂你的意思?再說,她不回來,還能去哪啊?」
青衣女子說道:「小姐既然是隨幾位王爺回朝的,自然是再隨幾位王爺進宮去轉一轉——」
她話音未落,就聽一旁的紅衣女子說道:「小姐哪有哪有的閒情?再說,據我查探,除了涵王殿下回了宮去,其他人都尚未回宮。對了,渙王殿下和十三王爺一回來就直奔清王府去了。青鸞,一會兒他們見不到你,豈不懷疑?」
青鸞幽幽一笑,「有什麼好懷疑的?韻兒昨日身體不適,今日一早我便出門到廟裡給韻兒祈福去了。」
「嘖嘖——」紅衣女子紅嫣撇撇嘴道:「你這個做母親的,心也真夠狠的,竟然以自己的女兒做幌子,溜出來晃悠來了。」
話說到此,青鸞的臉色微微一沉,眼中浮現一絲擔憂之色,低下頭去沒有說話,她身旁的青芒見了,頗有不忍,輕聲道:「紅座主,您就別再念叨座主了,她也是因為掛念小姐,所以才借此機會出來見見大家嘛。」
紅嫣收了嬉笑的臉色,拉過青鸞的手說道:「好吧,我知道你是如青芒說的那樣,因為想我們了才偷偷溜出來的。你也不用擔心了,不過是一點小恙,更何況還有小姐在呢。」
也直到此時,那半躺在一旁明床上的女子才抬眼向這邊看來,朝青鸞安慰一笑道:「你不用著急,方才聽你所言,韻兒只是吃壞了肚子,粟米與杏本就不可同食,會引起嘔吐和腹瀉,讓府上的太醫開服順理腸胃的湯藥,休息幾天就好。只是——」
她突然話音一頓,幾人似乎明白她要說什麼重要的事了,都豎起耳朵認真聽著:「只是,你府上那個負責韻兒和弘兒飲食的人,不能留了,讓他離開吧。」
青鸞聽明白了她話中之意,點了點頭道:「是,我知道了。」停了停,復又說道:「對了,清王今晚要在府上設宴,請諸位王爺一同前往,郡主可會隨他們一同前去?」
衣凰輕笑一聲,低頭說道:「他們去是他們的事,與我有何關係?」
沛兒在一旁連連搖頭道:「我差點忘了這事,方纔我送酒到洵王府上,洵王殿下讓我帶話給小姐,邀小姐今晚一同前往清王府中赴宴。」
此言一出,青鸞和紅嫣全都低下頭偷笑,斜著眼睛看著衣凰揶揄道:「看來洵王殿下對郡主可真是重視得很呢,洵王都沒說要帶上自己的洵王妃。」
青芒和沛兒卻似乎並不贊同,沛兒猶猶豫豫片刻,不知如何開口,倒是青芒先說話了:「洵王殿下邀小姐一同隨行,卻為何只是讓沛兒傳個話來?」
沛兒說道:「洵王妃今天一早不小心在府中摔了一跤,我去的時候洵王正陪著太醫給王妃診脈,一時走不開。」
青芒卻不依不饒,又道:「那也應該讓洵王府的得力下人前來通傳詢問一番才是,他怎麼就知道小姐有空,而且又願意同行前往?」
沛兒點頭道:「說的也是,要我說,如果能自己親自上門來,那就更好了。」
話音剛落,一名下人匆匆跑進霓裳軒,在門外對著裡面說道:「小姐,涵王殿下到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