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凰山莊位於八卦城的第七圍與第八圍之間,地處空曠,四下空明,從城中通往山莊的路雖然曾經修整過,然這麼些年過去了,多少有些損壞【鳳殤【五】一聲調笑破栽贓章節】。
馬車一路顛簸,衣凰坐在車裡,一直是處於昏迷狀態,沉沉欲睡。
就在距離山莊尚有一里路程的時候,她突然睜開眼睛,懶懶地瞥了一眼撩起的窗簾,起身撩開馬車的門簾,對著車伕說道:「卓叔,就在這裡停下吧。」
卓叔滿臉疑惑,卻還是勒馬停車,回頭道:「可是小姐,還沒到山莊呢。」
「這我知道。」衣凰挑起嘴角淡淡笑了笑,「我突然想起還有點事沒辦完,你先回去,我稍後就回。」
卓叔還有些不放心,但一見衣凰自信傲然的笑容,便扶著衣凰下了馬車,自己駕車離去了。
直到卓叔身影消失在視線裡,衣凰方才轉身朝著來的方向輕輕一笑,說道:「王爺如此徒步跟了一路,想必很累了吧。」
話音剛落,一道淡藍色身影似是凌空一閃,落在衣凰面前,頎長身軀,昂藏七尺,星目寒光,冷眉微凝,毫不隱晦地看向衣凰。
「衣凰參見洵王殿下。」衣凰的禮數一點不落,欠身福了福身。
蘇夜洵看著她細微卻得體的動作,默不作聲,只是一步步逼近,在距離她不到半丈遠處停下腳步,冷聲說道:「抬起頭來。」
衣凰聞言,立刻抬起頭,直視著蘇夜洵的眼睛,看到蘇夜洵眸中再一次的疑惑時,嘴角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笑紋,似乎是在挑釁,不是你讓我抬頭的麼?
「好!」沉默半晌,蘇夜洵卻只是說出這麼一個字。
衣凰問道:「衣凰不明白洵王所言,好在何處?」
蘇夜洵眼中的冷意不知何時已然略去,只留一絲明和溫潤,「好在郡主識大體,顧大局,能擔大任。」
「哦?何以見得?」衣凰邊問邊注意著蘇夜洵的神情。
蘇夜洵側過身去,避開他和衣凰之間的壓迫感,雖然不知道這種壓迫感究竟是誰給誰的,「這裡沒有外人,我們明人不是暗話,敢問郡主,皇上的病症真的只是因為中毒?」
衣凰挑眉問道:「不然洵王以為如何?」
「不如何,只希望郡主能如實相告。」蘇夜洵雖然面帶笑意,其中卻帶了些冷冽,語氣中有著不可拒絕的威嚴。
這便是那傳聞中的洵王,不喜參合他人事宜,生性冷傲,隨和之下隱藏著一份沉冷的大氣,一旦被引發,便會讓人寒進骨子裡。
衣凰以手遮了遮刺眼的光,轉而笑道:「此地有些燥熱,不免會讓洵王心生煩悶。蔽莊就在附近,不如勞煩洵王移步一敘。」
蘇夜洵並不推辭,似乎即使冰凰山莊是龍潭虎穴,他也會毫無顧忌地前往一探,面色始終從容淡定。他看了看身側面色平靜無奇的衣凰,心中幽歎一聲,繼而開口問道:「你對皇祖母有所隱瞞,是嗎?」
「是。」
蘇夜洵沒有料到衣凰毫不否認,微微擰眉道:「你可知你這是對太后的大不敬?」
「知道。」衣凰依舊那般乾脆果斷,挑起嘴角淡淡一笑說道:「可是,如果換做是王爺您,應該也會這麼做吧。」
「呵——」輕笑一聲,蘇夜洵不承認也不否認,「父皇的頭疼症就沒有根治的辦法了?」
這一次衣凰想了想,過了一會兒搖頭道:「沒有,這麼多年了,毒素已經在廳內根深蒂固了,根本辦法拔除,只能想辦法盡量壓住毒性,防止毒性的擴散與蔓延。」
聞言,蘇夜洵輕輕點頭,微歎一聲,不再說話。
此地到冰凰山莊不過一里路程,兩人卻走了許久,各懷心思。蘇夜洵注意著附近的景色,心中暗驚。
道路並不算寬,最多可容兩輛馬車並駕通過,路兩旁古木叢生,有清流穿林而過,流經路旁的溪流,隱約間,林中傳來「叮咚」的水流聲,以及清脆的鳥鳴,抬眼望去,冰凰山莊靜立於山林之間,後倚山,左右逢林,山澗清泉流瀉,林間鳥語花香,可謂依山傍水,別開洞天。
之前由於種種原因,蘇夜洵未曾有機會到此一行,而今日一見,心中不免有些見之已晚的悵然。他歎息一聲,說道:「如此天地如此景,今日方得以一見,實在悔矣。若早知如此,本王便早些認識郡主了。」
衣凰聞言,不由得啞然失笑,「洵王此言真叫衣凰不知如何作答。如若洵王真是如此喜歡此地,那便是衣凰之大過了。」
蘇夜洵想了想,「你是指當年你開口要下這裡作為自己的莊園一之事?」
「正是。」
「是啊,那一次宴會本王若在,說不定便要攔下你了。」蘇夜洵並未在意衣凰尋思的神色,繼續說道:「想那塊寶地,可不止本王一人惦念了很久,就連三哥也曾打過它的注意,無奈,我們兄弟幾人都未敢向父皇提起,倒是讓你搶了先機。」
衣凰瞥眼看了看路旁的樹林,「是因為賢妃娘娘?」
蘇夜洵腳步驀然一滯,側身看著衣凰,見她只是滿臉不以為然地問道,「怎麼,我猜錯了?這裡本不是賢妃娘娘的別苑?」
「是倒不假【鳳殤【五】一聲調笑破栽贓章節】。」蘇夜洵沉沉一歎,繼續往前走,「只不過,很久沒人敢像你這般不痛不癢地提起賢妃娘娘了,畢竟娘娘已薨。小時候,兄弟幾人都很羨慕七弟,他有那樣一個溫和賢淑,把他照顧得如此得體的母妃,卻不想……」
衣凰眸底光芒有瞬間的渙散,忍不住念叨了一聲:「七王爺,涵王。」
蘇夜涵,他便是賢妃娘娘的兒子,只有那個溫婉如水的女子,才能教出那麼沉靜澹然的兒子。至今衣凰還記得他那時的眼神,只是淡淡的一瞥,卻似容含了萬千山河如畫,精美而又寧和。
「郡主有心事?」蘇夜洵看了看凝眉的衣凰,隔了許久方才開口打斷她。
衣凰回身,淡笑道:「我在想,當時年幼,如此冒冒失失地要下這個地方,定教涵王對我懷恨在心了。」
蘇夜洵頓然一笑道:「若是如此,郡主大可放心,七弟平日裡雖然不苟言笑,心胸卻是我兄弟幾人之中最為寬廣之人,他素來和善與人,不喜爭鬥,也定然是不會記恨郡主。」
衣凰沒想到蘇夜洵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不僅言明了七王爺的寬容之心,解除了她的憂慮,更是顯示了他自己的大度,不禁朝他清婉一笑,「洵王大義,涵王寬容,是衣凰多慮了。」
那一笑,便若清風拂面,月光流照般,靜謐素華,卻是世間難尋,教他有片刻的恍神。
正欲開口說話,卻見衣凰臉色陡然一沉,停下腳步定定地看著山莊的大門,「有人!」
蘇夜洵問道,「何人?」
「怕是不速之客。」言畢,衣凰目光沉沉地看了蘇夜洵一眼,轉身朝著山莊走去。
蘇夜洵看了看衣凰頓然變化的臉色,竟然微微彎起了嘴角,不慌不忙道:「是什麼人,教郡主如此緊張?」
衣凰回身看著他滿臉的氣定神閒,眼眸一轉,也跟著笑開,只是笑意凜凜,有些神秘,讓蘇夜洵感覺一陣寒意。果然,聽她緩緩開口說道:「說的也是,既然太后是將查找外族人的任務交與王爺去辦,想來,王爺該比衣凰更緊張才是。」
蘇夜洵挑眉問道:「此話怎講?」
「不瞞王爺,皇上所中乃是無根草之毒,原本它的藥性並不烈,熬成湯藥後亦是無色無味……」衣凰閉目聞了聞,狡黠一笑說道:「然,在沒有入藥之前,這新鮮的無根草卻有一種獨特的香味,初聞時淡若游絲,一旦你捕捉到了它的氣味,那香味便會越來越濃,直到指引著你一路找到它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你這山莊裡現在有這種無根草?」見衣凰點頭確認,蘇夜洵低頭聞了聞,然後皺眉,「可我什麼都沒聞到。」
衣凰隨意一笑:「洵王沒聽說過此消彼長嗎?衣凰自小生有眼疾,是以聽覺和嗅覺比別人靈敏些。」
「眼疾?」蘇夜洵微微一愣,想要再問什麼,抬眼就看見衣凰已經朝著山莊正門走去,「直接走正門?」
「回自己的家,難不成要翻牆入室?」衣凰臉上是自信淡然的笑容,輕揮衣袖,轉瞬已到山莊門口,速度奇快。
跟在她身後的蘇夜洵忍不住輕笑出聲,這個在他面前一直不動聲色看似尋常的女人,竟然有這麼好的輕功,此時走起路來幾乎是足不點地,逸入莊內。而這一點,若不是他親眼看見,他竟然都沒能察覺。她到底還有多少是別人所看不出,猜不透的?
他提了提氣,快速跟了上去,剛到她身側,便聽到她一聲輕呵。
「看來果然是來者不善呢。」衣凰嘴角溢出一絲清冷的笑容,蘇夜洵不自覺地沉了臉色,問道:「怎麼了?」
衣凰輕輕搖頭,並未回答,從腰間抽出一支金黃色的小金笛,長不過三寸,只需一隻手便可捏住,她將金笛放到唇邊,微啟丹唇,一道奇異卻犀利的笛聲劃破山莊內的靜謐,笛聲短暫但聲音清脆,就在蘇夜洵疑惑之際,只覺一道白影閃過,直衝著醉霞閣而去。
「那是……」他凝眉看了衣凰一眼,沒有把話問完。
衣凰將金笛收回腰間,「一會兒,你們會見面的。」
說罷領著蘇夜洵朝著醉霞閣走去,腳步不急不躁。蘇夜洵見她這副表情,便也不急,陪她慢慢踱步。
不一會兒,便從醉霞閣傳出一聲淒厲的叫聲,接著一個人影搖搖晃晃奔出來,正迎面碰上了衣凰和蘇夜洵,一時間臉色蒼白如臘。
蘇夜洵不禁奇怪,由此處看過去,醉霞閣四面皆有可逃生的去路,為何這人偏偏選了這邊?
再抬頭,見那道白影正直撲而來,縱身一躍便躍進衣凰懷裡,衣凰一邊幫它理順毛髮,一邊鎮定地看著對面剛從醉霞閣逃出的黑衣人,語氣冷淡地問道:「你是何人?為何要毒害皇上?又為何要陷害於我?」
黑衣人自衣凰出現就一直呆愣著一動不動,直到此時衣凰開口說話方才回過神來,用右手緊緊摀住受傷的左臂,問道:「你就是清塵郡主?」
「是何人指使你這麼做的?」衣凰並未回答,不過這一問已經說明了她的身份。
黑衣人見她默認,也不回答她的問題,連說了三個「果然」,突然一口黑血噴出,很是不甘地倒地不起,蘇夜洵上前探了探,已然沒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