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甲板上只剩下我和王逸軒兩人,明知舞月是故意的,卻懶得去道破。舞月這個女人確實是個厲害的對手,知道「解鈴還須繫鈴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我對王逸軒有意,王逸軒也貌似不討厭我,若不快刀暫亂麻,後果誰也無法預料。
舞月很聰明,拖著王逸軒在我的眼前上演了一出「郎有情妾有意」的戲碼,迫使我退了出來。
「菲嫣,你這樣,我很心痛!」良久,就在我以為他不會開口說話了的時候,王逸軒開了口,聲音很嘶啞,表情很痛苦。總之,能讓人一眼看得出,他不快樂就是。
「怎樣?」我反問。
「難道你說『喜歡我』的話都是假的嗎?」他低聲咆哮。
「是真的!」我看著他,目光平靜,現在的我,已經恢復了平靜,從那場不甘的遊戲中退了出來,如今真的是置身事外了。
「你怎麼能轉眼間就和五殿下卿卿我我?你是故意氣我?還是你本就是這個樣子?」他嘴唇哆嗦著,顯然氣得不輕。
「什麼樣子?」我平靜的像個局外人,我的樣子徹底的惹怒了他。
「水性楊花!看來傳言並非只是空穴來風!」沒想到我奉為天人的王逸軒也有口不擇言的時候,若是以前,我聽到這話從他口中說出,一定會悲痛欲絕,可是現在,他已經跟我沒…關…系…了!
「呵呵!」我被他的樣子氣笑了。
「被人罵很高興嗎?」他顯然沒料到我不怒反笑。
「阿軒!」我喊道,他聽我這麼稱呼他,倒安靜了下來,恢復了以往的風度,靜靜的看著我,我接下去道,「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喜歡你了;為了你,我想方設法的改變,不跟人動粗,不說髒話,學習一切你可能喜歡的東西;我去參加詩會,有意的在你可能出現的地方出現,只為見你一面,引起你的注意;聽說你在嶺南,我冒著被人發現的危險跑去找你;跟著你去靈韻山莊,跟一群不認識的人寒暄;因你的一句話,即使累得半死,也要再次爬上那陡峭的中南山頂;你說來永和,我二話不說拿起包袱就跟了來;可是……」我的語聲哽咽了,「可是為什麼?我求了那麼多次的答案,你怎麼可以那麼輕而易舉的說給別人聽……」我告訴過自己要淡定的,可是終於還是沒忍住,失聲痛哭起來,原來不知不覺間我已經為他做了那麼多。
「對不起!」不知什麼時候他移到了我身邊,輕輕的拍著我的肩膀安慰我。
「菲嫣,和我們一起生活吧!舞月的脾氣雖然不好,但卻是很善良的女子,時間久了你就會發現,她不會欺負你的!」見我情緒穩定了,王逸軒攬過我的肩頭,輕聲道。
我不說話,極力控制住自己的雙手,才沒讓它們跳起來打人。
見我沉默,他以為我是默認了,神情有些愉悅的道:「當你開始喜歡我的時候,我便發現了你的不同,開始注意你;你愛上我的時候,我已經開始喜歡你了;現在我也已經愛上了你,可你竟然想轉身走掉!謝天謝地,現在告訴你這些還不晚!」他神情激動的一把把我抱在懷裡。
「王逸軒!」我大吼一聲,揮開他的手,「你聽好了,我要的愛情是『一生一世一雙人』,那樣的愛情你給不起,況且,我是個很愛憎分明的人,你若無情我便休……所以從今以後我不會……你喜不喜歡我,對我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胸腔內有種名為憤怒的東西在翻騰著,想要蹦出來,但我盡量壓抑著,不斷告訴自己:慕容菲嫣你是文雅人,注意形象。
「是嗎?我給不了的東西他齊瑞稹同樣也給不了!」他冷笑一聲說出的話跟老五的話驚人的相似。
「給不給得了應該跟你沒關係吧!」我起身準備結束這場無謂的爭執。
「慕容菲嫣!」他抓住我的衣袖,「你現實一點好不好?縱眼望去,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即便姓齊的自己願意,他將來可是一國的王爺,不可能那麼荒謬的只娶你一個!」他放軟了語氣。
「沒關係,他要是有了別的女人,我就離開!」我仰起頭,日頭有些刺眼。
「那個時候你走得了嗎?」他抓著我的手緊了緊。
「只要我想走,誰也攔不了!」我的語氣決絕。
「好,慕容菲嫣,那我問你,若是你離開了他,你準備去哪兒?在這裡,被休掉的女子是沒臉回娘家的。」他步步緊逼,「相信我,這世上,沒有一個男人會一生一世只娶一個女人的,即便他本人願意,他的家人那關你們也過不了。」他開始溫言相勸跟我講道理。
「那我就一直等!」
「你打算一輩子不再嫁人嗎?」他被我氣笑了。
「看來只能那樣了!」我依言答道。
「慕容菲嫣,你寧願一輩子不嫁,也不願意跟我嗎?你曾口口聲聲說你喜歡我的?」他有些無法忍受我的死腦筋了,「相信我,我有能力保護你!」
「我是那種寧缺毋濫的人!」我看著他,目光真誠,「王逸軒,沒有比有個愛你你也愛他的人在身邊更好的事情了,你高興的時候,他陪你;不高興的時候,他也陪著你;若有能力,你們可以走遍大江南北,看盡世間風景;等到累了的時候,找個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房子,一起聽潮聲,看日落……」我目露憧憬,「你不覺得很浪漫嗎?那種站在各國的名山山頂一覽眾山小的豪邁比困在皇宮裡的帝王都瀟灑!」
「我……」他的臉色突然間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起來,甚至隱隱浮起一種青灰色,總之,氣色非常的不好,但是他的眼睛卻很明亮,他張口欲說些什麼,最終卻只說了一個字。
「阿蓮!」舞月和老五還有憐影他們及時的出現,打斷了他的話。
或許有什麼急事,舞月跌跌撞撞的向我們奔來,快到我身邊時很不小心的腳下一扭,向我撞來,我又撞向了旁邊的王逸軒,兩個人的慣性迫使他身子一斜,就往水裡倒去。
即便在第一時間伸出了手,我還是沒能抓住他,眼睜睜的看著他落入了水中。
「阿蓮!」耳邊傳來舞月的呼喊,我這才想起來救人,趕緊爬向甲板邊緣,一個猛子紮了下去,甲板和水面的距離不近,入水的那刻,浪花拍的我渾身都痛。
「菲嫣!」老五和憐影異口同聲的叫道。
「我會水,不要給我添麻煩!」我露出水面,衝他們喊道,然後扎進水中往王逸軒游去。身後又傳來一聲落水的聲音,我也顧不得看上一眼了。
可是剛剛他還覆在水面上的,這會兒竟然沒了一絲蹤跡,水面也很平靜,急的我在水下幾乎亂了陣腳,忽然感覺有東西向我襲來,我定睛一看,一個蒙面的黑衣人竟然舉著劍向我刺來,人在水中,逃跑都慢了許多,加上我又不是專業的。
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手中的劍離我越來越近。
就在千鈞一髮的時候,忽然身子一輕,躲過了他的一擊。或許是不想被人看到,黑衣人瞬間便又消失了。
此時我也快憋不住氣了,急急的想鑽出水面去呼吸新鮮的空氣,哪想,衣領被人從後面使勁一扯,頭頂的光線跟著一暗,我就置身在巨大的遊船下面了。
心想這下完了,剛才沒被人刺死,這下就等著淹死吧?
就在我接近崩潰的邊緣時,那人很及時的貼了上來,緊跟著一絲救命的空氣被他以唇對唇的方式渡進了我的口中,耳邊的壓迫感消失了許多,頭腦也清醒了,這才想起要看一下救我的那人是誰?可是船底的能見度很低,即便我們離得如此近,我也無法描摹出來他的輪廓。
又過了一會兒,直到耳邊重新歸位平靜,我才被他一把從船底推了出來,外面已經沒了黑衣人的影子,只是甲板上傳來驚天動地的哭聲告訴我情況不妙。
「菲嫣,拉著!」正發愣呢,憐影衝我扔下一條繩子。
我順勢拉著跳上了甲板,剛剛站在甲板上,就見一個黑影向我撲來,緊接著「啪!」一聲,我就被結結實實的打了一個耳光,右邊臉頓時火辣辣的痛。打得我直犯迷糊,根本忘了還手這回事。
「你還我的阿蓮!」緊接著那人就扯著我的衣襟一陣死命的搖晃。
「什麼!」我還是迷糊。
「你自己看看!」腳下一個踉蹌,我就被人推坐在地,旁邊,王逸軒靜靜的躺著,臉上一片死灰。
「阿軒!」我心裡一驚,但仍抱著線希望,準備動手給他做救援工作,哪知還沒抬起手,就被舞月死死按住了,「他是被你害死的!我不准你碰他!」
「你再拖下去,他真的會死的!」我揮開他的手。
「啪!」左臉又是一耳光,舞月惡狠狠的瞪著我,「我就是不准你碰他!」無理取鬧之極。
舞月正在惡狠狠的瞪著我,旁邊的憐影衝過來,二話不說,掄起巴掌照著舞月的臉就是兩巴掌,左右開弓,下手毫不留情,瞬間,她的臉就腫了起來,兩邊臉上各有五個清晰的手指印。
「你!」舞月不敢置信的對著我大吼:「連太醫都沒辦法,我憑什麼相信你?」吼完又欲舉起手還擊。
旁邊的老五一下抓住了舞月的手:「舞月姑娘你還是省省吧?明明是你不小心碰倒了菲嫣才致使青蓮落水的,你怎麼好意思誣陷菲嫣害的?剛才那兩巴掌菲嫣的姐妹已經還你了,若你敢再動她一根頭髮,看我怎麼收拾你!」說完把舞月的手臂狠狠一甩。
我這才發現邊上還有一位年過半百的老頭兒,摸樣有些熟悉。但我根本無暇顧及其他,開始手忙腳亂的做起急救措施,可是,兩個時辰過去了,王逸軒的身體沒有一絲溫度,即使附在他脖子上的動脈處,依然沒有一絲脈搏。
「阿軒?」你怎麼可以這樣走掉,「你想讓我內疚一輩子嗎?」我使出渾身的力氣,拉起他一陣搖晃。
「慕容姑娘你節哀吧?」旁邊的太醫眼睜睜看了我兩個時辰,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菲嫣,聽話乖,這不是你的錯!」老五一把攬過我,低聲安慰。
「菲嫣,我們都看到了,你是無意撞到他的,軒哥哥地下有知不會怪你的!要怪也是怪那個殃及池魚的罪魁禍首!」憐影拉起我的手,輕言安慰我,順便挑戰似地看了舞月一眼。
「別難過!」江少楓適時的出現,默默的立於憐影的一側。
「公子!」竹修見我始終沒能救活他們家公子,從旁邊竄過來,撲在王逸軒身上哭得死去活來。
舞月坐在王逸軒的屍體旁,低著頭默默的垂淚。不知道她是因為傷心過度還是老五的警告起了作用,直至我們離開,她都沒有抬起頭。
剛才還清空萬里的好天氣,這會兒竟然下起雨來,一如我潮濕晦澀的心情。
王逸軒,你最後想要說什麼?水底下怎麼會有舉劍欲殺我的黑衣蒙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