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心中木然,仍是依言整理衣飾。
暄見她心神飄忽,暗歎一聲,抬手幫她將衣帶一一繫好,「早知有你,離京之時,倒該帶幾名侍女隨行。」
阿七隻是將頭低著,一語不發,心中卻有一絲慌亂。
替她結好頸間的盤扣,暄順手挑了她的下頜,火光下細瞧,卻見頰上已是飛紅。暄便低聲笑道:「果然呆傻,也太遲鈍了些!如何此時才知臉紅?」
阿七待要垂下眼去,而此時趙暄裡衣大敞,鳳眼輕瞇,牢牢將自己鎖著。阿七面上更窘,一雙眼竟無處可放,無奈將眼望向他頸間,冷聲說道:「果然只此一樣,與傳聞相符。」
暄聞言卻是一笑,雲淡風輕。繼而取了面具替她戴上,「稍後見了那些祁人,你不必開口。」說著又將她兩手一拉,只覺她兩手冰冷,當下便擰眉道:「此番回京中去,我便將你圈起來養著,再不許到這冰寒之地來——」
阿七心頭一動,終是釋然——他亦不過是一個萍水相逢之人,自己如何能信他,如當日輕信了蘇岑一般?
他說這話時,正是初夏。彼時暄怎會料到,不過經年之後,這呆女瞞了自己,暗夜出關,數九嚴寒,滯在祁地數月之久,回想今時今日,早已物是人非……
卻說這晚,阿七隨那趙暄到了隋遠所在的中帳。說來,此行原是隋遠護送趙暄北去,無奈那趙暄竟似在京中一般,人前輕慢懈怠,一應事務皆推與隋遠,斷不肯宿在中帳。那隋遠與寧王倒頗有些交情,故而對趙暄亦算袒護。
到了帳前,暄毫不避諱,亦不使人通傳,只命人撩起厚重氈簾,將手攜了阿七入帳中去。阿七卻是一襲素白男裝,面上覆了鬼面。待他二人進去,放下帳門,外面隋遠的幾名侍衛俱是面面相覷。
進得帳中,其內燭火通明,六名盛裝祁女正伴著絃琴在氈毯之上歡快起舞。
祁人不善歌,卻最是善舞。尤其男子作舞,舞姿豪放灑脫,意氣激昂。如今這幾名女子所舞,雖不似衍國女子舞步柔婉,亦不如西炎女子身姿撩人,卻也別具異樣風情。如此,眾人飲酒作樂正是興起,便不曾留意他二人進了帳中。
阿七抬眼向四下一掃,席中所坐的,竟有幾名祁國男子。
此時暄只向下首一處矮几前盤膝坐下,也不理會眾人,兀自握著阿七一隻手。阿七隻得在他身側坐了。暄抬手執起幾上一隻金壺,將面前兩隻酒杯斟滿。
阿七隻顧打量眾人,不成想趙暄便將一杯酒湊向自己唇邊,不禁冷冷睨他一眼,卻見對方只是微微笑著,不以為意。阿七這才想起自己卻是戴著假面,無論作何表情,旁人也是不明就裡。當下只好低聲道:「我——不能飲酒。」
「休要蒙我,」暄輕聲笑道,「初見你時,你便一身酒氣!」當日他雖以祝由之法,替阿七穩下心神,卻也不曾想到阿七為壓製藥草毒性,卻是將酒做引。
阿七自是懶怠與他解釋,只冷冷將酒杯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