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末喘息不止,低頭瞧了瞧執刀的右臂,袍袖已然割裂,那創口卻如絲線一般纖細。不禁大笑道:「好!果然傷人一線,片血不沾——這便是將軍所說的青潭?」
烏末一面說著,將眼望去——蘇岑氣息紋絲不亂,那青潭自手中靜靜垂落,其上凝了如水月華,仿若銀練。
見那蘇岑靜默無言,烏末放聲笑道:「先時果然是你有意要引了雲公子出來!烏末方才竟是枉做小人!罷了,將軍請便——」一面說著,竟將月眼一收,即刻轉身離開。
自阿七躍窗而出,到蘇岑將那烏末轄制,不過剎那功夫。阿七愣了一愣,已是無從躲閃,索性復又攀上窗沿,跳進房中。
正自猶疑,是否要將桌上茶盞抓來防身,想想終是作罷,只向桌前坐了。此時便見蘇岑推門進來。
不等蘇岑開口,阿七便道:「方纔你卻說過,若我不肯隨你走——」
「方纔我說的卻是——若你肯隨我走,我便帶你離開。」蘇岑輕笑道。
阿七憤然,猶自不甘道:「若我不肯呢?」
蘇岑便笑答:「也是一樣,我帶你離開。」
阿七便負隅頑抗道:「那呼延烏末卻是我的朋友,必不會袖手旁觀——」
「你果真不知那祁人的規矩?」蘇岑笑道,「方纔我既勝了他,今日將你帶走,他便不會出手阻攔。」
阿七一愣,呆呆道,「胡說!這祁人怎會如此不重義氣——」
蘇岑便笑道:「祁人最重義氣。如今我將你帶走,那呼延明日必會千方百計去救你——可惜,我卻不懼。」
蘇岑一面說著,見那阿七手中握了一隻茶盞,便將她的手腕一拉,人也湊上前來,低聲問道:「傷勢怎樣?」
阿七無法掙脫,只冷聲道:「我何曾受過傷?」
蘇岑卻將她箍在臂間,面上已無絲毫笑意,「是你,要與那呼延一同行刺世子?」
阿七一時竟無法權衡利弊,究竟該答是?抑或不是?
心中忽而湧起一絲惱意,偏要將假話說與他聽,「是!你待如何?」
卻見蘇岑眉峰漸漸舒展,輕聲歎道:「你這女人……幾時與我說過真話?」
不知為何,阿七復而低聲說道:「今次並未騙你。正是我要行刺世子——你待如何?」
蘇岑靜靜望著阿七,半晌,緩緩開口道:「若當真如此,阿七——」
「罷了,你不必說——」阿七喃喃道,只覺心下茫然。
蘇岑眸光漸沉,傾身附在她耳邊,口中低低道:「阿七,你可願……隨我走?」
「無論是否行刺世子,對我而言,卻也一樣——」阿七卻終是冷下心來,輕笑道,「無非死罪。我隨你走便是。」
「你明知我的意思,」蘇岑似是有些頹然,「何必顧左右而言他?」一面說著,抬手撫上她的臉頰。
阿七隻覺蘇岑掌心冰涼,卻是自己的面頰,不知何時,已燒得滾燙。
蘇岑隨即探上阿七頸間,亦是燙得灼手,見她一味躲閃,手臂便將她腰間箍緊,「聽隋遠說——卻在左肩?如何還燒得這般厲害?讓我看看!」
一面說著,一面抬手便去解阿七腰間的衣帶。
阿七心中一急,便覺身上更炙了三分,揚手便向蘇岑面上摑去。
耳側一聲脆響,蘇岑手中一頓,不及開口,便聽阿七顫聲道:「明知我是女子,何必幾番羞辱於我?」
蘇岑將阿七鬆開,心中三分惱怒,倒有七分焦躁,卻只冷了臉,「讓我看看!」
阿七退後幾步,靠在壁上,猶覺胸中氣血翻湧,斂了斂心神,淡淡笑道:「無礙,只不過箭傷未癒,作燒而已——你我各行一路,又何必憂心我的傷勢?如今若不肯放過我,便也罷了,無非一死,不必囉嗦——」
蘇岑緊緊將她盯了半晌,突然卻笑道:「好,今日便罷了。你我遲早還會相見。」
「你既放我一馬,我便做個順水人情給你,」此時只聽阿七低聲說道,「你卻將那幼箴公主帶回驛館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