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那前往祁地迎親的隊伍,天未亮便齊裝待發,卻在皇城中耽擱了半日,終是開始緩緩向前移動。冗長的儀仗之後,那趙暄身著華服玉帶,髮束簪纓銀冠,與一身戎裝的上將軍隋遠騎了馬,週遭數十名鐵騎親兵護衛。出來皇城,隋遠終是低聲道:「王爺先前多番囑咐,世子未免也太過了些——」
趙暄便笑道:「隋將軍,那彌須老兒向來聒噪,滿口胡言亂語,什麼『朔日不宜西行』,我倒偏從西邊出城。皇上即便要怪罪,也得等我自北地回來,那時早就拋諸腦後了——」一面說著,口中又抱怨道,「如何還非要出了城方可換乘馬車!」
隋遠暗歎一聲,隨口說道:「世子再忍耐片刻,城門即刻便到了。」
那趙暄口中雖是抱怨,一旦出來城門,反倒不急著下馬換車。此時日頭正好,出城不久,道路兩側坡上山桃花盛放,山野竟似鋪滿了霞色積雪。山間不時旋過一陣急風,隊伍兩側黑底鑲金的旌旗旛幟迎風招展,其間更有無數花瓣隨風旋至,好似雪片繽紛落下。
趙暄以手搭額,逆光向那坡上看時,卻見其上一匹白馬,自遠處呼嘯而至。馬背上白衣少年,手中揚起軟鞭,沿途拂過探向身側的繁茂花枝,那花瓣如煙火般,紛紛揚揚,向空中散開。少年便好似攜著一陣花雨,伏身策馬疾行。
隋遠眼風一掃,身旁的侍從立時抽出兵刃,更有人將劍遙遙指向坡上,口中喝道:「站住!什麼人——」
少年早便發現了山坡下綿延數里的迎親隊伍,聽見有人呵斥,便將馬在山坡上駐下,此時便見隊伍中十數名弓箭手,搭箭在弦,蓄勢待發。
阿七無可閃避,便直身坐在馬上,靜靜望向其間一名身著淡金錦服的年輕男子。只見那男子右臂輕輕一揚,衛兵們便紛紛將兵器放下。
趙暄抬眼將阿七一望,即便逆著日光,看不清對方容顏,而方才少年在花樹間無拘無束,恣意飛馳的情形,卻令他心念微動。低頭掃過衍帝此行御賜的淡金蟒紋錦袍,趙暄斂眉淡淡道:「走吧!」
隊伍便繼續緩緩行進。
阿七將將與那男子一個照面,心中輕歎暮錦果然所言非虛。而男子即刻便回過頭去,策馬西行;阿七當下也不逗留,打馬向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