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惟歎終身誤(13)
那丫頭受了驚嚇,手中的竹籃險些掉在地上。
阿七伸手接住,湊近了微微笑道:「姐姐這麼晚才回來?」
那丫鬟見是阿七,便有些侷促:「回七公子,繡枝姐姐過午沒有吩咐,奴婢便忘了收早先曬的帕子。」
「哦?」阿七眉梢輕佻,掀起上面蓋的緞子,只見籃中果然是些晾曬好了的帕子,便伸出手指在內中翻了翻,輕笑道:「可有姐姐的?」
那丫鬟更添了幾分窘,低下頭輕聲道:「奴婢的帕子,怎敢和姑娘的東西放在一處?」
此時阿七早撿了一條繡著「苡」字的絲帕出來,湊至鼻間輕輕一嗅,「即便不是姐姐的,經姐姐的手洗過的,也是一樣。」說著將帕子塞進袖中,附在丫鬟耳邊,低聲笑道:「我便收著了?回去可不敢告訴明姐姐!」
那丫鬟聞言,立時羞紅了臉,慌亂中只顧點頭。再抬頭看時,阿七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阿七雖是拿定了主意,路過館中上房,終是放心不下。還好夜色已深,園中即便還有飲酒作樂的客人,多數也醉眼惺忪,神志模糊。
料定那蘇岑必會選個最好的去處,阿七便悄悄上了二樓,從最裡面開始,少不得一間一間找起。各個房中自是少不了形形色色的香艷場面。阿七也顧不得太多,挨間尋過來,到了第六間,只聽房中有輕微水聲與女子的嬌笑聲傳出。舔破了窗紙進去看時,果見那屏風一側的衣架上,晾的正是蘇岑所穿的暗紋錦袍與一件女子的碧色紗裙。
阿七心中算了算,自那蘇岑跟著明苡離開,倒過去了有半個多時辰,不由得暗罵——即便是女人,洗個澡也沒有如此費事的!
即便疑慮猶存,但阿七心中又著實記掛繼滄的安危,只得將這邊暫且拋開,悄然離去。
阿七牽了明苡命人備下的馬,自綺桐館角門出去,並未走城裡,倒是直奔東邊城門而去。一路沿著城外的小道,快馬加鞭,不多時便趕到了東郊青竹坡。
阿七坐在馬上,伸手摘下身側一段竹枝,拗去兩端,湊至唇邊輕吹了幾聲。
不多時,只聽旁邊竹叢簌簌作響,便見有隱隱的火光,緊接著一名年輕女子牽了馬,自竹林深處出來。
女子將手中的燭火在阿七面上照了一照,藉著火光,只見那女子柳眉鳳目,一雙薄唇,更顯得容色清冷。
「緗葵姐姐——」阿七開口道。
「你讓浦兒深夜送信給我,竟是要我與你一起去救繼滄?」緗葵冷冷問道。
「事不宜遲,姐姐若肯幫我這個忙,日後但凡有用得著阿七的地方——」
「笑話!」緗葵打斷阿七,「用得著你的地方?我向來只奉命行事,如何用得著你?如今明苡讓我看著繼滄擄來的幾個人,萬一出了差錯,你能替我擔當?況且,現下繼滄未必就是在陵溪公館失了手,只怕在什麼地方耽擱了,也說不定。」
「公館內如今住著陳書禾,守衛森嚴,我這斤兩姐姐也知道。眼下情形有變,只是去看看,若人不在,我也好放心啟程。」阿七壓著性子,好言勸道。
「夠了。我深夜趕來,在這破林子裡枯等了這麼久,本以為有什麼要緊的消息。你憑空猜測,我便要違背師命隨你去犯險?」緗葵說著,翻身上馬,一扯韁繩,竟似要走。
「姐姐!」阿七喚住緗葵,自袖中取出明苡的絲帕,擲到她面前,「這正是明姐姐的吩咐。勞煩姐姐還是隨阿七去吧。」
緗葵拿起帕子,湊到火光下一看,上好的鮫綃之上,果然繡了一個「苡」字,疑惑道:「明苡當真如此吩咐?」
阿七淡淡一笑,也不答話,扯了扯韁繩,口內輕喝一聲,馬兒便掉頭飛奔向北。
緗葵來不及細想,將絲帕塞到腰間,策馬追了阿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