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假山就在前面不遠處,蘇岑不緊不慢跟在自己身後,阿七尋不著空檔,心中暗暗焦急。
待轉過彎去,一方黑漆漆的水面映入眼簾,卻是園中的蓮花池。
阿七將燈籠舉起,隨手指向池塘邊的一塊山石:「喏,就在這石頭底下!」
蘇岑將信將疑,先是冷掃他一眼,方才回頭打量那石頭。此時阿七將心一橫,縱身躍入池水之中。
蘇岑只聽「撲通」一聲,心下暗道不好,回頭看時,只見池中驚起幾隻綠頭鴨子,燈籠浮在水面之上,火光閃了一閃便熄了。四下一片漆黑,只聽得耳邊陣陣水聲,哪還看得見人?
蘇岑不習水性,明知池水不深,阿七也必逃不出這池子,但仍是不敢貿然下水。無法,只得氣急敗壞大聲叫了家丁過來。
阿七憋了一口氣,躲在池邊水下,眼前漆黑一片,並未游遠。雖已時值仲春,池水卻依然冰寒刺骨,大半條腿陷進池底淤泥之中,立時便凍得四肢僵直。
方才往下跳時,賭的便是這蘇岑不會游水。稍等片刻,沒見蘇岑跟著下來,阿七悄無聲息的浮出水面喘幾口氣。這時聽見蘇岑大聲喚家丁過來,知是不可久留。剛好那群綠頭鴨子受了驚嚇,四處亂竄,打的池水嘩啦作響,阿七在水下摸著池壁,趁亂游到池塘另一側,掙扎著爬上岸,稍喘了口氣,拔足便逃。餘光掃過,遙遙看見幾名家丁舉著火把燈籠趕來。
等蘇岑藉著火光,發現阿七已在池塘對面上岸,帶人去追時,阿七很快翻過院牆逃脫。
片刻不敢停留,拼了命往綺桐館逃去。濕透的衣褲裹滿了淤泥,夜風一吹,既重且冷。阿七凍得幾欲昏厥過去,顧不得太多,邊跑邊將外衫脫了,隨手棄在岔路邊。
待逃回綺桐館後院,上了繡樓,老遠瞧見迴廊上的繼滄,心下才鬆了一口氣。繼滄聽見響動,舉了燈籠,快步走上前來。燈下看時,卻見阿七面色慘白,身上僅穿著濕透的中衣,鞋也丟了一隻。
開口卻冷冷問道:「可有人跟來?」
「少廢話,」阿七嘴唇哆嗦著,有氣無力道,「讓浦兒起來,準備熱水!」
繼滄冷哼一聲,自去叫浦兒過來。
阿七在熱水桶中泡了半日,方才漸漸緩過氣。伏在桶沿思索半晌,突然開口喚那一直候在門外的浦兒:「今晚綠綺可被誰競了去?」
「聽說是綠綺姐姐在京中的舊識,是一位面生的公子。」浦兒在門外輕聲答道。
「哦?那公子今晚可宿在館中?」阿七緊接著問。
「只交了銀錢便離開了,說是明日午後再來。」浦兒答。
阿七聽罷,打了個哈欠,吩咐浦兒下去。自己爬出桶來,換好衣服,收拾停當,自去看暮錦。
暮錦正端坐在桌旁,守著燈發愣,聽見門鎖響動,只是緩緩伸手去研墨,並不抬頭。
阿七進得門來,到桌前打量半晌,見那幅圖已然完成,便笑道:「阮姑娘果然是京中有名的才女。」
暮錦淡淡一笑:「早前你說的綠綺姑娘,可是本鄉人士?」
阿七笑道:「不錯。聽聞阮姑娘也是琴藝非凡,自當認得她的名字。當日她可是名動京城呢!」
「先前在京中時,確有耳聞。」暮錦道,「但無緣見得本人。」
「阮姑娘那時若要見她,豈不容易,只是怕有**份吧。」阿七見暮錦臉色有異,不動聲色道,「綠綺一年前離京返鄉,許是為情所累。不過既已入風塵,未免也太看不開些。」
暮錦手上一滯,一滴墨漬落在紙上。阿七佯裝不知,端起案上的燈燭,湊到圖前,「姑娘便與我講講這宮裡的路線吧。」
暮錦看他一眼,如實將大致路線講解一番,末了卻道:「即便你將這圖記得爛熟於心,恐怕此去也必是凶多吉少。」
阿七隻是低頭專心看著圖紙,隨口問道:「此話怎講?」
「外庭便罷了,先前聽聞內庭直至禁宮,散佈了近百隱衛。我那時時常出入禁宮,都不曾親眼見過他們。」暮錦輕笑道,「你當自己身在暗處?只怕竟是黃雀在後呢!」
阿七便笑著看向暮錦:「姑娘既然好意提醒,必是另有要事相托吧?」
「不錯!」暮錦唇角含笑,卻目露狠意,「我要殺一個人,你可以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