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見她眼中流露出驚懼之意,便笑語安慰道:「你不必多慮,不會有旁人過來打擾。前面離得遠呢!」說著指了指書案上早就備好的紙張筆墨,「還要勞煩姑娘將皇宮的詳細佈局、出入路線描畫清楚,給你一日時間,可好?」
暮錦低頭不語。
阿七也不多言,笑著起身:「我要到前面去了。今晚前面熱鬧得很,綠綺姑娘要出來呢。」
說著仍舊翻窗而出,見繼滄依然守在門外,阿七便輕聲笑道:「讓浦兒過來看著就是,她跑不了的。」
「哼。她果真言聽計從倒好!萬一給你的路線有差,可不是鬧著玩的!」繼滄盤腿坐在廊前的欄杆上,黑暗中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阿七笑笑:「所謂用人不疑,這可是師父教的。」
「那些三腳貓的功夫,倒都是師父教的!你哪次出去不是險象環生?就沒有一次穩妥的時候!」繼滄又道。
「可也從未失手過啊。所謂吉人天相,我向來會逢凶化吉的。」阿七語氣輕飄,擺擺手便自顧自走開。
繞過一片荒草叢生的廢棄園子,穿過石砌矮牆,前院便是另一幅景象:遊廊上燈火通明,夜如白晝。園中花團錦簇,伴著陣陣絲竹管弦之聲,狎客們與煙花女子種種放浪形骸,不一而足。
阿七低頭斂目,手中捧著一隻放了酒壺的漆木托盤,匆匆上了花樓。行至三層最靠裡的一間,打量四下無人,方才輕敲了敲房門。只聽裡面有人沉聲道:「進來!」阿七便推門而入。
房中一名三十開外的男子,正獨坐飲酒。
阿七上前,將漆盤放在桌上,又將酒壺取下,方拱手施了一禮,「虞大人!」
面前的男子便是總領南方三州的水陸轉運使虞肇基。
見對方竟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虞肇基心下不禁有些詫異,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仔細將他打量一番。
阿七倒是鎮定自若,揚眉輕笑道:「家師近日身有不適,特遣小人來告知大人幾件要緊事。」
虞肇基微一點頭。
阿七便低聲道:「早前大人許是得了誤傳,那墨方齋與寧王應無甚干係。我們探知此次寧王與舊部的聯絡暗語,用來試探程墨方,他並無反應。幾日後寧王世子北上迎親,途中必有人暗中保護。至於究竟是何人,怕是要等陳書禾到了陵溪,另行打探了。」
抬眼見虞肇基擰眉不語,阿七又接著說道:「此番陳書禾沿水路南行,自京中青洲渡出發,取道埭城、栗陽、靖南,直至陵溪,明裡奉旨巡查吏治,暗中卻是勘視漕運。大人可早做打算。」
語畢,阿七垂手靜立一旁。虞肇基又抬眼打量他一眼,冷聲吩咐道:「下去吧。」
阿七便取了漆盤退出房外,將房門掩上。
下得樓去。只聽庭院中一陣呼聲。抬眼望去,院中新搭的圓台之上,十幾名粉衣舞女,個個手持蓮花燈,眾星捧月一般,將一白衣女子簇擁至台前。
女子低首略施一禮,台下便一片轟然叫好之聲。
待她抬起頭來,朱唇微啟,雙目含煙,確是個絕色女子。
阿七即便遠遠打量一眼,也有些失神。索性在迴廊的欄杆上坐下,正經看了一回熱鬧——
只見台下一眾登徒子們個個伸長了脖頸,面露癡色,接著便紛紛吆喝著競價。不多時,這美人的價碼,便由最初的十兩紋銀,漲到了一百又二十兩。美人娉娉婷婷靜立台上,手中潔白羽紗扇面堪堪遮了半邊俏臉,眼波微轉,眸光所到之處,便立時有人經不住撩撥,拋出更高的價碼。
阿七盤腿坐在欄杆之上,張望半天,漸漸的便有些趣味索然。漫無目標的在台下人群之中打量,一名青衣男子引起了阿七的注意。那男子長身而立,人群之中分外惹眼。仔細看時,不是蘇岑,卻是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