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溫鵬的病情已經基本穩定,接下來就是漫長的恢復期了,所以石巖當然不好意思繼續打擾墨老的清靜。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也實在受不了墨老弟子那堪比深閨怨婦的幽怨目光了,她也不是來爭寵的小三,他們有必要怨氣比竇娥還重嗎?
開始的時候墨老不同意她們這麼快離開,拒絕的言辭頗有些霸王之氣。
「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
石巖汗了一下,難道她不小心進了某地下傳銷組織?好話說盡,最後她保證每週都會來看墨老,墨老終於心不甘情不願的放他們離開。
石巖沒開車,說是要帶著溫鵬走走,散散心,然後她就這樣推著他,走了七個多小時的路,才回到石家。
溫鵬這一路都特別安靜,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前方,路邊的風景,或繁華,或雅致,都入不了他的眼,他的倆眼完全放空,視線根本沒有焦點。
他不說話,石巖自然也不會主動開口,本來她就不是特別聒噪的人,相反她還有點小孤僻,這也算是小時候患自閉症落下的病根吧。
兩個人終於進到石家大門的時候,已經是月朗星稀的夜晚了,石巖很瀟灑的甩掉禁錮了她一路的鞋子,看著腳上華麗麗的幾個大水泡,居然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
人們常說,不再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態,其實石巖覺得,她已經開始快要變態了。明明腳掌疼得不敢著地,明明腿累的直抽筋,但是她還是得到了一種詭異的快感。
原來當你覺得壓力大到你快要受不了的時候,疼痛真的是很好的紓解方式。
扯開嘴角淡淡的苦笑,石巖扶著沙發站了起來,腿還有點微微的抖。但是在她刻意的壓制下。很難被人察覺,當然這裡面不包括溫鵬。
「累了吧?你歇一會,我去給你弄個熱毛巾擦擦臉。」
溫鵬看著石巖消瘦的背影極其緩慢的走進浴室,心中刻意壓抑的複雜情緒再難以平復。他看見石巖的黯然憔悴也會心疼不已,可是要他就此放棄,他又如何甘心?
他相信石巖是喜歡他的。這點毋庸置疑,但是她卻深愛著陸飛,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有時候晚了一步,真的就永遠都追不上了。
只是他耗盡了所有力氣去愛的女人,終於近在咫尺了,他怎麼可能說放就放?
石巖慢慢從浴室走出來,看見溫鵬一直在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看,很自然的撐起一抹微笑。
「來,擦擦臉吧。那麼帥的臉,蒙塵了多罪過。」
說著。石巖就好像照顧小孩子一樣,拎著熱毛巾,細細的擦著溫鵬的臉,從眉梢到鼻翼,然後是尖削的下頜,她擦的很認真,只是自始自終都沒有與溫鵬的目光有任何交匯。
人的眼睛總是最容易反應出真實情緒的,所以石巖基本很少看溫鵬的眼睛,她總怕他一眼就看穿她薄弱的偽裝。
石巖似乎全神貫注的為溫鵬擦著臉,卻又似乎根本就心不在焉,或者說她的身體在這裡,靈魂卻已經不知道飄蕩到何處了。
溫鵬清了清嗓子,終於拉回了石巖的神遊太虛,他也很想嘲笑自己的不夠瀟灑,只是他的內心一直在掙扎著嘶吼,再試試吧!哪怕是最後一次,不然他真的無法死心。
「師姐,我們結婚吧!」
「啊?」
石巖愣住了,她怔怔的望著溫鵬,心裡的空乏卻越來越大,彷彿堤壩上的蟻穴,本來很小很小,卻因強大的壓力越擴越大,最後終於一發而不可收拾起來。
她本能的想要抗拒,可張開嘴卻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當初不是她厚著臉皮說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嗎?她不是口口聲聲說要負責嗎?怎麼這麼快就想要反悔了嗎?
「好啊,明天就去。」
石巖臉上的笑容無懈可擊,可是溫鵬卻分明看到她內心在哀鳴,彷彿杜鵑啼血,滿目的愴然。
「師姐,我知道那個時候你是為了給我活下去的信心,才做出了那樣的承諾,你為我做的已經足夠多了,你不欠我什麼了,你走吧,那天的話,我可以當做沒聽到。」
溫鵬終究是捨不得了,忍不住的還是說出了不該說的話,他的語速很快,只怕稍有停頓,自己就會後悔了吧。
終於說出了憋在心裡的話,溫鵬居然感覺舒服了好多,石巖那些個浸滿了悲傷的情緒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那種鬱結難以紓解,彷彿至死方休的困獸之爭,絕望而殘忍。
這一刻,他是真的準備放手了,如果他的愛成了她痛苦的根源,那麼他再糾纏下去有什麼意思呢?
石巖震驚的看著溫鵬的眼睛,那一晚的眼神又回來了,絕望得毫無生氣,像是倆個無底的黑洞,他明明就坐在自己眼前,石巖卻覺得他此時只剩下一副軀殼,而他的靈魂早已經灰飛煙滅。
如果這個時候她放手了,他一定會自暴自棄的放棄治療吧,可是他才剛剛有點起色,如果這個時候半途而廢,溫鵬恐怕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再站起來了。
那麼一個風華絕代的男人,怎麼可以就這樣毀在她的手裡,即使他沒有不止一次的豁出命來愛她,她也不能如此自私的殘忍。
罷了,這就是她的命,人不能同命爭,因為你永遠爭不過它。
石巖微笑,輕輕的拉住他的手,安放在自己的臉頰上。
「師姐什麼時候騙過你?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心的,今天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們就去登記。」
毫無預警的,石巖伸手擋住溫鵬的眼睛,她突然很怕他拆穿她虛偽的笑容,她怕他一眼就看穿她使出全力才偽裝出來的堅強,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好演員。
單手撐起身子,石巖在溫鵬的薄唇上印下輕輕的一吻,很飄忽的感覺,彷彿一粒塵埃,明明落下了,你卻依然毫無所覺。
「家裡沒什麼吃的,我去給你下碗麵吧,你等等,一會就好。」
煮麵條這種簡單得單細胞的生物都會做的事情,是石巖碩果僅存的幾項生存技能之一。
雖然廚藝不行,但她的速度很快,不多一會她就端著一碗麵條走了出來。
面的賣相不錯,起碼看起來很有食慾的樣子,她煮得是日本拉麵,圓滾滾的面身很有彈性,上面蓋著兩個荷包蛋,還幾片綠油油的油菜。
馥郁的面香徐徐飄進溫鵬的鼻子,將他本來被遺忘的飢餓感,徹底的勾引出來,溫鵬接過碗,很給面子的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慢點吃,很燙的。」
石巖殷殷的叮囑,潛伏已久的母性,因溫鵬而發揚光大,不過面確實很燙,剛才她一直心不在焉的,結果不小心將麵湯撒在腳上,疼得她差點掉眼淚呢。
溫鵬吃麵的動作一頓,隨即放慢了速度,他一邊吃麵,一邊不經意的問道:
「師姐煮麵的技術不錯啊,以前經常做嗎?」
這是一個極其無聊的問題,其實他特想問的是,她是不是也曾經給陸飛煮過?但是他問不出口,只能打著太極,顧左右而言他。
「在美國上學的時候給姐妹們煮過,不過你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我煮麵給他吃的男人,我老爸都沒吃過呢。」
石巖的臉上始終掛著甜美的笑容,只是眼神有些恍惚,她彷彿又看見了在美國求學的日子。
那時候她整日整夜的忙碌,不斷的給自己加碼充電,有時候真的很辛苦很累,坐著都能睡著。
可是現在想來,其實最快樂的就是那個時候吧!有知心的姐妹陪在左右,雖然疲憊卻沒有煩惱,每天沾到枕頭不出三秒就睡死,地震了都不知道。
可是現在,她經常徹夜不眠,眼睛一直睜到天亮,乾涸的酸脹酸脹的疼。
有人說,人總是失去了才知道珍貴,可是我們也要失去了,才知道自己曾經擁有過什麼,不是嗎?
溫鵬吃的呼嚕呼嚕的,挺直的鼻樑上覆著一層薄汗,這吃相完全稱不上高雅,那個集千萬寵愛於一身的天之驕子,在自己眼前完全就是個孩子般模樣,沒有防備,全心信任。
他的所有喜怒哀樂都來自於她,她對他笑,他就滿心歡喜,一雙桃花眼即刻彎成好看的月牙狀,她對他冷漠,他就抿著薄唇,冷冷的盯著她看,那種目光,用瓊瑤點的詞來形容,叫做如泣如訴。
這個男人是真的很愛很愛她吧,愛得在她的面前深深的低下了高貴的頭顱,很多時候,石巖看著他,都會感覺到一陣陣深刻的心疼,那是一種不可抑制的情緒,心疼他不顧一切的付出,心疼帶著傷痕的淺笑。
如果你會為一個人感覺到心疼,那麼或許至少你是喜歡他的吧。
石巖不能否認,她是喜歡溫鵬的,而且對他有著深深的依賴,溫鵬也確實滿足了她對男人所有的幻想,這樣近於完美的他,是個正常的女人都很難抗拒。
如果沒有陸飛,她也許真的會愛上他吧!
可惜,這個世上最悲哀的事,就是從來都沒有如果。(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