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x市郊區,一棟簡陋而陳舊的民宿裡。
「你先在這裡委屈一夜,明天我幫你換個好一點的地方。」潮濕的氣味熏得鶴嘯直皺眉,但緊急時刻,也不能要求太多。
「無所謂,住在什麼地方都不重要。」陸飛笑一笑,撿個乾淨的地方就坐下了,他倒是深諳隨遇而安的真諦。
如果沒有鶴嘯的幫忙,或許他還不知道要被老頭子軟禁多久,兄弟這麼多年,說一句謝謝都顯得矯情。見面時在對方肩頭狠狠捶一拳,相視一笑,就什麼都不必再說了。
這就叫兄弟。
「陸飛,其實我真沒想到你會這麼做,我真的挺意外的。」鶴嘯跟陸飛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弟,說實話,陸飛看似輕佻,實則行事作風非常謹慎穩重,他從來不知道,陸飛竟然會這麼衝動的赫然跟老頭子叫板,那些後果他都不必多言,想必陸飛心裡比他還清楚,但他就是做了,而且還做得義無反顧破釜沉船。
「我自己也挺意外的,呵呵!」陸飛點燃一根煙,靠坐在床上,微瞇著眼睛吐著煙圈。屋裡光線有些昏暗,朦朦朧朧的煙霧中,鶴嘯看不清他的表情。
「就算當年跟老頭子講條件,五年自由換一輩子賣命,我也沒這麼拚命。可是沒辦法,我一想到我最後娶的人不是石巖,我就受不了。」其實過後想想,陸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麼就那麼毅然決然,當時確實有點衝動,但是他絕對不後悔,即使再重來一萬次,他還是會那麼做,若陪他走到最後的那個人不是石巖,他寧願永遠一個人。
「我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麼邪,要說比石巖漂亮的,比她身材好的,比她優秀的女人,多了去了,可自從認識她之後,她們就全成狗屎了。」說到這裡,陸飛自嘲的苦笑了一下,萬般的深意都隱藏在這一笑之間。
「被軟禁那會,我就合計,我如果不這麼做我會怎麼樣?窮奢極侈?花天酒地?只要我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我甚至偷偷想過,如果我跟老頭子妥協了,我用石巖一輩子想都不敢想的錢砸暈她,她會不會對現實低頭,畢竟她也是女人,可是我不敢試,想想還是算了吧,我怕她廢了我。」
有些人相識一輩子,彼此仍然只是泛泛之交,有些人只是短短的交會,便被彼此奉為知己。雖然認識石巖的時間不長,但是陸飛就是敢說,石巖是他一輩子都買不到的女人。
「我知道,除了愛,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留住她。沒辦法,人家是蓋世女俠啊!呵呵!」
從第一天遇見石巖,陸飛心裡就明白,石巖不會是一個嬌滴滴的羸弱女子,她明明看起來千嬌百媚,實則內心堅毅無比,她看似冷言冷語,其實她比誰都熱情,她有女俠般的俠骨柔情,也有時下幾近泯滅的嫉惡如仇。她明明那麼聰明的看透了一切,卻還是寧願裝傻的做一個簡單的女子。
在陸飛的眼裡,石巖是個奇女子,在這個世界上,永遠無可取代。
「你想過最壞的結果麼?」鶴嘯抽了一口煙,緩緩的吐出來。有些話,別人不說,作為兄弟,他不得不提醒陸飛,做事情之前,就要先想好,你要承擔的後果。
「不過就是一無所有罷了,我不在乎,石巖也不會在乎。」陸飛無所謂的笑了笑。石巖不是個貪慕虛榮的女子,若她想要,機會太多了。就憑她石巖,他陸飛不是第一個豪門闊少,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不後悔麼?」鶴嘯挑眉,深深的看著陸飛,彷彿要透過他的眼睛,看到他心裡去。
後悔麼?陸飛狂妄的一笑,他從來不曾慶幸過自己的家世,除了花之不盡的錢財,他還得到了什麼呢?冷漠的親情,虛偽的友情,有價的愛情。若不是認識了鶴嘯暖陽還有寒日三人,他怕是要孤獨一輩子了。
這樣所謂的風光無限,於他,沒有一絲的留戀。
「我想,如果我不這麼做,我一輩子都會後悔。」
「真他媽的爺們兒!」鶴嘯掐滅了煙,沖陸飛比了比大拇指,他唇邊的笑意,似是在譏諷所謂的豪門深四海,又似在嘲弄自己那些無關愛情的過往。
陸飛曾經說過一句話,他記憶深刻,人一輩子,要都沒真的愛過那麼一次,到死了都閉不了眼,遺憾終身。
「愛情太牛逼了,小弟我佩服。」
電話聲突然響起來,鶴嘯看了一眼屏幕,又掃了一眼陸飛,沒接。
「誰啊?」陸飛即期待又擔心的問,會是石巖麼?現在他很矛盾,即希望聽見她的聲音,又不想在這個危機時刻連累到她。萬分糾結的下場是,心好像被穿了無數個孔似的,明明疼痛不堪,想護著卻又無從下手。
「是暖陽,現在知道你這事的人越少越好,老頭子肯定已經盯上我們幾個了。」鶴嘯彷彿一下子猜到了陸飛的心事,直接止住了他的胡思亂想。
「石巖不傻,她就算想,也不敢給我打電話。」開始的時候,他曾經以為石巖是個魯莽而衝動的人,然而接觸的越多,他越深深的感覺到自己的錯看,石巖絕對是個少有的絕頂聰明的女子,她盈盈如秋水的眼眸裡,承載了太多不為人知的東西。
「是啊,她是個天才跳級生呢!」說起自己的心上人,陸飛一臉與有榮焉的驕傲。
「陸飛,你想過麼?如果老頭子找不到你,會對石巖下手。」鶴嘯的話讓陸飛一下子冷了臉。雖然不想,但是陸飛心裡很清楚,鶴嘯說的是真的,他毫不懷疑,老頭子會這麼幹。為了達到他想要的目的,他連自己的兒子都會算計,何況一個外人?只是……
「誰能傷的了她?」石巖的身手,大家都清楚,能傷到她的人,怕是難尋了。
「你別忘記了,她只是一個人,老頭子的手段你是知道的。」這正是鶴嘯一直擔心的,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縱使是他們再小心,石巖再武藝高強,終究只是一個人,若老頭子真處心積慮的想要做什麼,他們也防不勝防。
「他媽的!」陸飛罵了句髒話,煩躁的掐了煙。
「放心,我已經叫人跟著她了。」鶴嘯按按陸飛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原本處事冷靜的陸飛,一提起石巖的事就失了這份淡然,果然是關心則亂啊。
「可靠麼?」陸飛還是有點不放心,石巖若是受一點傷害,都跟拿刀子剜他的心似的,他捨不得。
「放心,絕對忠誠,我家老爺子手下特種部隊退役的,別說你家老頭子,聯合國也收買不了。」不管別人怎麼說,人民解放軍的優秀戰士,絕對是最忠誠的,這點鶴嘯從不曾有半點質疑。
「鶴嘯,謝謝你!」陸飛手搭在鶴嘯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別用那噁心的眼神看我。」鶴嘯一拳擊在陸飛胸口,肆意的笑著。
陸飛有點恍惚,他彷彿又看到了,大學的時候他們四個天天滾在一起,經常這樣勾肩搭背,時而相互重重的捶上一拳,一起翹課泡吧,一起飆車泡妞,一起爛醉如泥的躺在地板上抱著彼此的臭腳丫子睡的口水流滿地,那畫面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那些種種,讓他明白。
有一種感情,叫做兄弟。
它價值萬錢,千金不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