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剛才的情況是這樣的。
阿滿本來是要去為陸纖纖、陸俊賢和沈玲打飯去了,卻是在樓梯轉角處被人喚住。
阿滿回過神來仔細一瞧才是看出了這人便是杜尚杜先生來!連忙就要行禮喚人,卻是被眼前穿著異於平日的杜先生給制止了。
在杜先生的交代下,阿滿猶豫在猶豫後,還是照著杜先生的指示,以最快的速度到了竹園居裡請了傅先生過來,緣由則是照著杜先生的吩咐,就說是『食香齋裡學生們打起來了』這麼說的。
雖然不知為何食香齋裡明明一派和氣的模樣卻是被杜先生交代對傅先生這麼說,不過,既是杜先生交代的,阿滿也不敢多問,就以極快的速度到了竹園居,請了傅先生過來。
等到傅先生到來,自己脫身之後,原本是想就這樣便好的阿滿又要去打飯,卻又被杜先生叫住。此時的食香齋裡,學生們已是不知何故全部起身,圍到了一起,形成了個很大的圈兒。
照著這個圈兒的弧度範圍,看樣子應該是跟陸纖纖他們的範圍的,阿滿準備衝進人群,卻是因為杜先生讓自己先為其打三份飯菜送到樓上。
阿滿正猶豫到底要不要聽杜先生的話,乖乖去打飯的時候,杜先生臨上樓前便是御定的說了一句:「你放心,他們無事的!」
正是有了杜先生的這句保證的話,阿滿才是乖乖的為杜先生打飯去了!
一直等到阿滿打好飯送到了樓上的杜先生桌上,這才是又折回要為去看看下面的情況。卻是臨走前又被杜先生交代說:「樓下的,只要打上你的、陸纖纖的、陸俊賢的飯就好!」
雖然不懂他這句話的意思,但阿滿還是照做了。但當其打好飯回來時,便是眼前食香齋裡空的差不多的情況了,然後看見的桌前站立的只剩下了陸纖纖和陸俊賢了。
「只是沒想到。等我到這裡的時候,沈姑娘真的就不在了……」阿滿一五一十的將剛才發生的事說完,還是垂著腦袋不敢抬起,怕是陸纖纖責怪自己。
阿滿的這段話,立時讓桌前的陸纖纖和陸俊賢愣了,齊齊陷入了沉思。
原來這一切,是跟杜先生密切相關的?而且……杜先生居然就在二樓,目睹了這一切的發生!?
想到這點兒,陸纖纖和陸俊賢視線相撞,一副瞭然的神情。但這一時間卻是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了。
這邊,沈玲低著腦袋,跟著傅先生的步子來到了二樓。
樓上的人一向不多。不過掃了一眼,傅俊就在最裡面,靠窗的位置,找到了剛才自己在樓下所見到的熟悉身影——杜尚!
沒有遲疑,傅俊大步流星的就走了過去。
沒搞清楚狀況。不知為何傅先生忽然加快腳步的沈玲趕緊小跑的勉強跟上,還是不敢抬頭看傅俊。
「在這裡用飯,風景氣氛可好?」
傅俊在自己頭頂這麼說話,沈玲不知所以然,但知道不是跟自己說話,只是低頭細細的聽著。
坐在矮案前一副氣定神閒的杜尚。聽見話音,抬頭正是看見了臉色稱不上是好的傅俊,還有就是其身後將腦袋垂的都快掉了的沈玲。便是展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開口招呼道:「既然來了,那邊坐吧!加入你們,這氣氛才是剛剛好啊!」
見他臉上一副肯定的神情模樣,傅俊輕輕皺眉。「哼!看來你是知道我會將玲兒叫上來了!」
對於他的話。杜尚仍然一副淡笑模樣,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不過,確實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
從兩人的對話和聲音來斷定,沈玲大概猜到了桌案前的人是誰了!除了驚訝之外沒有別的。這麼說的話,那杜先生是一直都在這裡了!那為何剛才在樓下鬧得歡的時候,出來制止的人不是杜先生,而成了從外面趕來的傅先生了呢!?
這點兒,若是此時杜尚不與沈玲說的話,恐怕沈玲就算想破腦袋也是想不到的了!
在傅俊真的落座後,沈玲才是上前一步,對著杜尚行禮。「見過杜先生!」
「呵呵!玲兒,不必多禮了,既然傅俊將你喚來,那便有你的位置,坐下來吧!」
猶豫再三,沈玲還是乖乖的坐了下來。「謝杜先生、傅先生!」
沈玲剛是謝過,卻是得到了傅先生這麼一句話。
「玲兒,杜尚的話,你完全可不必謝他,無視他便可!」
傅俊這有別於平日裡的話中帶出了些怒意。被他這麼一說,沈玲倒是越來越搞不清楚狀況了,不過看樣子,傅先生是生氣了,而且,肯定跟眼前還是那副笑意的杜尚杜先生是分不開的!
「傅俊,雖然玲兒不是外人,但也畢竟是在學生面前,怎麼也互相留些面子才好!」
「怎麼?你的面子是面子,我的就什麼都不是了?」傅俊的怒意因為杜尚的話,又是上升了一層。
「這……我也是好心讓你在學生面前時不時的樹一下威嚴而已!完全是一片好心的!」
「好心?這次可好,你做了旁觀者,學生們是都怕了我了!就連…就連玲兒都成了這樣了!明知道我的怒氣一旦觸動就很難收斂的,你還故意招惹!」
見他,只是自己說說的話是安撫不下來了,杜尚伸手從桌案下一撈,拿出了一把琴,在旁邊的桌上擺好。
「這個談一曲!」
奇跡般的,傅先生臉上那股怒意頓時不見了蹤影,眼中只剩下了杜尚剛剛擺好的琴上,那副專注愛戀的神情,如同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愛人一般的珍惜模樣。
而且,傅先生還真照著杜尚的話,開始坐於鄰桌前,緩緩的撫起了琴來。
那絲絲縷縷,節奏緩緩的琴聲,似是真的進到了人的心裡,使得慌張、驚訝、害怕等,所有的負面情緒都開始化作流水一般,慢慢的從心底流失,只剩下那一片祥和。
「傅先生的琴藝果真是一絕!」聽著聽著,沈玲的心情開始平靜,由衷的說道。
聽了片刻,杜尚才是喝了杯茶,喚回了沈玲遊走到了傅俊琴藝之上的心神。
「剛才,傅俊嚇到你了吧?」
「嗯?」似是完全遺忘了剛才的事,沈玲轉回頭後,一副茫然的神情看著眼前的傅先生,隨即想起什麼來,忙道:「還…還好了!」
不想騙杜先生和自己,剛才的確是有嚇到。
「其實傅俊他就是如此,是個一年到頭都見得會生起氣來的一個人,但若一旦生氣,若是沒有琴在身邊的話,他能氣上好幾日都平靜不下來!」
「……」還真是一個極端的人那!怪不得他給人的印象總是好好先生的模樣呢!
「好了,關於傅俊的話題到此為止,現在,你該說一下,為何當時要幫吳則錄和吳奉天兩兄弟說話?他們明明是要對你做出很過分的事來著?或者,當時的你,又為何拒寫?如果按照他們的想法寫字的話,對你的立場也不會弄到那麼難堪了,不是嗎?」
對於杜先生的問話,沈玲沉默了一會兒,在傅俊清雅的琴聲中,思緒也開始串聯了起來。變得沒有那麼混亂了。
「回杜先生,玲兒剛才對於傅先生的解釋和拒寫,只有一個目的。那便是,不想將事情鬧大罷了!玲兒很珍惜您和幾位先生對於玲兒字體承認並取名的這件事,因為珍惜所以不想惹事,僅此而已!」之前心中所想所猜測,沈玲都未說,而是將心中真正的意思說了出來。
那麼說出來會讓人覺得自己矯情之類的話,沈玲並不想說,只要將自己的心意表達出來,那便足夠了!而且,自己也是真心這麼想的就是了!
「僅此而已!好一個避重就輕、簡明意駭的解釋!先生我果然沒看錯你!」
傅先生這明明是誇自己的話,卻是讓沈玲聽到了弦外之音。
那便是:其實事情的一切都是他所預料的,包括今早的全乾學府知道我這新筆體『戍繁體』的事,還有今日中午會發生這一切的事,還有傅先生生氣而來,阻止這場鬧劇的事,還有,傅先生會帶著自己上來的事。其實他都是精算過的吧?
不然的話,他又怎會事先將這為數正好的飯菜準備上,就連用來安撫暴走的傅俊的琴都給帶來了呢!?
這麼想通,沈玲才是猛然抬頭,將眼前的杜先生仔細的看了一遍。心中除了震驚和佩服之外,再找不到其它的情緒了。
原來……這一切都沒逃過他的計算!不僅是對人脾性摸得有夠透徹,還有對於形式的把握!只是,這樣,如同諸葛一般精明的人就在自己眼前,他沒有成為朝中的謀臣,沒有因為榮華富貴而去利用自己聰明的頭腦。而是在這裡,就在自己面前,做了一位先生!
看到沈玲臉上已經無法掩飾的震驚神情,杜尚唇邊含著的笑意僵了那麼一下。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看她的神情,應該是因為剛才自己過於高興的一句誇獎而將這一切都聯想到了一起了!這是……這是一個十一歲的女娃娃該有的敏捷細緻的反應嗎?
說她是第二個周晉,恐怕是真的了!也是!家師文帝師的話,何時出過錯呢?但經過這次,杜尚的想法和印象更為加深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