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奔走的小身影依然不管不顧,像是見雪歡似的,四處亂竄,弄髒了一身雪白的狐裘衣襖,小手攥起雪球就朝追過來的兩個丫鬟打扮模樣的人身上丟,笑的開心。
「你們一起來玩呀!白白的雪,真好玩!」
場景忽然變換,一間偌大的客廳裡,燃著六個可供取暖的火爐,將整個大廳燃的異常暖和,完全感覺不到冬日的寒冷。
廳中,小小的沈玲被安置在一個火盆旁,另兩名丫鬟一個負責給自己倒熱茶,另一個則負責給自己暖手。
「二夫人,都是奴婢們的錯,只求您手下留情,奴婢們下次一定改!」
聽著聲音中略帶顫抖的求饒,沈玲轉過小腦袋,朝著廳中央看去。卻是正看見剛才與她一起玩雪的兩名丫鬟正是蜷跪在地上,畏畏縮縮,頭都不敢抬起半分。
邊上站著兩排年輕壯實的家奴,一動不動,隨時待命。
「下次?」一道尖細的聲音從大廳正座上傳來,聲音雖然並未拔高,但卻明顯的聽出了裡面的溫怒。「你們的意思是還敢有下次?」
沈玲轉著小腦袋,朝著殿上看去,看到了那一身紅色華服,異常美艷的婦人。此時正是悠閒的坐在正座之上,手執著溫熱的茶杯,另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的將茶杯蓋子劃過杯沿。
妝容過濃的鳳眸一瞇,透出一股狠冽來。這麼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的兩人。
「二夫人饒命啊!奴婢再沒有下次了!一定會伺候好大小姐的!二夫人求您繞過奴婢們一命吧……」
廳中央跪伏的兩人開始拚命的往地上磕頭,一下一下清楚的迴響在整個廳中,充分的顯示著兩人極致的恐懼。
「來人!」
異常美艷的夫人這麼一喚,立時兩名壯實的家奴出列,恭敬行禮。
「給我打!狠狠的打!若是誰敢手下留情,就跟著她們一起挨打!」
即使下的如此冷酷的命令,那美艷夫人臉上也不見絲毫的憐憫和憎恨之情。好像剛才說的只是天氣一般沒什麼大不了的。
兩名家奴領命後,從剛從外面取了板子的丫鬟進來,將兩個粗長的板棍交到了兩個在廳中跪伏的兩人一左一右站好的家奴手上,然後趕忙低頭推開,心中一陣的害怕。
之後,整個廳中,只剩下了被打趴在地上的兩名丫鬟悲慘的呼救聲,還有那粗長的板子落在其身上『啪啪』的聲音在整個大廳迴盪,那一聲聲的板子落在身上的聲音敲打著廳中一排排丫鬟和家奴的心上,一個個都不敢直視廳中趴著的兩人身上已見血印的後背。
板子究竟落了多少下。沈玲不知道,只知道過了好一會兒,地上的兩人衣服破爛不堪。鮮紅染滿了整個後背,從兩人的口中再也發不出半絲呼救聲後,那板子才是停落。
地上的兩名丫鬟如同死了一般,冷汗滿了一臉,頭髮散亂。已是看不出因為呼吸而造成的身體起伏了。
給沈玲暖手的那個丫鬟,沈玲能清楚的感覺到她握著自己的手,渾身抑制不住的在顫抖。而另一名將茶水遞到自己跟前的丫鬟同樣也是一臉忍耐的神情,身體因恐懼而造成的顫抖卻是怎麼也停不下來,臉上竟是掙扎之色。
此時,主座上美艷婦人才是喝完了手中杯盞裡的溫熱茶水。丹蔻玉手將那已空的杯盞隨手一遞便立刻有丫鬟上前接過。
隨手理了理因為常坐而有些折痕的紅艷華服,美婦人抬頭看向整個廳中的下人。
接受到那婦人的視線,眾人皆是垂首斂息。謹慎站立。
這麼一掃視,見達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美艷婦人才是緩緩開口道:「今後,若是再有誰伺候大小姐不周的話,皆是跟她們一樣的下場。聽明白了沒有?」
「是……」
一群人聲音不齊但都帶些顫聲的回應道。
「嗯?」美艷婦人顯然對於這樣的回答不滿意,鳳眸再次在眾人臉上掃過。
只是這麼一看而已。卻是讓滿廳的人忍不住渾身汗毛跟著豎起,忙是齊聲回應道:「是!二夫人!」
得到這個答案,美艷婦人才是放緩了目光,視線一轉便是到了這邊沈玲的身上。正好與沈玲疑惑的視線相對。
或許當時的自己還不知道她唇邊那個笑容和眼神是怎麼回事,但作為夢的主角此時的自己卻分明看到了她似是得以示威的神情。
明明是她在奮力的袒護自己的,可,為何那紅唇上揚的弧度,和鳳眸中隱藏的那抹狠厲是怎麼回事,是在針對誰?
美艷婦人收回視線,一個動作,便有丫鬟趕忙上前,將手中白色貂皮斗篷披在了其肩。美艷婦人便是目不轉睛的走了出去。從那後背染滿鮮血的兩名平趴在地上的丫鬟跟前經過,臉上卻是沒有任何變化。似是在地上趴著的只不過是兩個阻路的普通障礙物一般。
美艷婦人一走,眾人都跟從鬼門關過了一遭一般,重重的喘息著。
沈玲坐在椅子上,此時剛才的記憶才是回湧過來。
是自己奔在雪地裡攥了雪球投在了那兩名丫鬟的身上,她們只是拚命躲避,自己則是因為她們不跟自己玩而越發的丟的歡。卻是因為她們躲避的角度問題,腳下一滑便是摔在了雪地上。
因為穿的厚,絲毫不覺得疼,便是被人給扶了起來。站穩後,這麼一抬頭才是發現,扶起自己的並不是被自己欺負捉弄的兩人,而是另兩個陌生的臉孔。
就在沈玲還一臉懵懂的時候,就見被自己丟了一身雪球的兩人已是跪在了地上,開始磕頭求饒。
「二夫人,都是奴婢不好,害大小姐跌倒!只求二夫人大量,能饒奴婢們一命!」
「求二夫人饒命啊……」
沈玲一抬頭,正是看見了剛才在大廳中見到的那個美艷婦人,此時她的臉色還是那樣的一成不變,只是冷漠的轉身就走。
「帶走!」
身側便是立時走出幾名家奴將地上的兩名丫鬟架起跟在了那美婦人身後。
接下來的場景便是之前廳中的畫面了,只是因為自己跌倒了,只因為自己跌了一跤,便是險些將那兩個無辜的丫鬟打死……
回憶收回,此時的沈玲仍然坐在廳中,伺候自己的兩名丫鬟更為小心翼翼,雙眼卻再也不敢與自己對視。
轉頭看向廳中站著的家奴和丫鬟們亦是,就算是能與自己對視的人,也是眼中充滿了恐懼,敬怕自己猶如鬼神般。
廳中趴著,沒有意識的兩人被人架了出去,下人們指指點點還有驚恐的眼神不斷朝著自己而來,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不要、不要這樣——」一聲大喊,沈玲從夢中驚醒,坐了起來,身上已是被汗水浸濕。直到恢復了意識才是發現,剛才的只是夢境而已。
但是,不知為何,沈玲卻是能清楚的感受到那種氛圍,很真實,真實的讓自己以為,那個奢華的宅院就是自己的家,那個美艷的婦人是自己熟識的人,但她是誰呢?為何要那樣做?是在袒護自己嗎?但為何心中因為她的做法而百般的難受?
越是想下去卻除了腦袋難受之外,便是一無所獲。但當自己拚命說服自己忘掉吧,卻是怎麼也做不到,那清晰的畫面便會又出現在自己面前,一遍一遍。那兩個丫鬟挨打呼救的淒慘模樣,那美艷婦人投向自己意義不明的笑容和眼神。
一整晚,沈玲翻來覆去的,就在沒有睡實過,即使吃了兩粒安神丹,效果也不是太明顯。
經過今晚的夢,沈玲有種什麼東西就要浮上水面的預感,很可能跟自己的身世息息相關。可是,自己已經有了沈家二老作為自己的父母了,關於以前,自己再也不想想起,不想回去了!對於現狀沈玲已然很是滿意,不想被往事而饒了現在已是歸於平靜的心啊!
雖然是百般不願,但沈玲首次來到位於乾學府最裡的眾先生居住的翠園居的外圍旁的獨立教捨晨曦教捨時,還是掛上了輕微的一對黑眼圈。
大概是因為一整晚都沒睡實的原因,沈玲來的並不晚,總共九個學生的教捨裡,自己是第三個進來的。
「小玲,你來啦!你的座位在這裡!」
是陸俊賢,沈玲回笑打招呼,便是朝著他所指的位於他前面,左側第一排的座位的位置停下。
在這間教捨中九宮格似的排列順序,左含霜就坐在中間一排的第二的位置。
「左姑娘,早上好!」對於以後要一起在這裡坐上將近半年的同學,沈玲禮貌行點頭禮,打招呼道。
相比沈玲,左含霜的回應就顯得吝嗇的多了,只是象徵性的輕點下頭,連笑容都沒一點兒。在沈玲看上去倒像是因為什麼在鬧彆扭,看樣子反正她也不會告訴自己的,還是算了吧……
轉身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回頭對一臉開心笑容的陸俊賢道:「俊賢哥,好巧啊!你我又是前後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