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岷州時,正值黎明之際,月已西沉,而東方未明,整個岷州城都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根本就看不清城廓,如果不是狐九公子突然帶著她往下降落,溫照都不知道,只一夜功夫,就已到了岷州。
「這裡便是玉峰山山腳。」狐九公子目視前方,淡淡的道。
溫照努力遠眺,可惜眼下她是肉眼凡胎,實在看不穿夜色,不過玉峰山的山影重重,倒是隱約還能分辨。不遠處有流水聲傳來,她聽得心中一動,七掌櫃說,那處莊園依山伴水,多半就是這水聲所在之處。
循聲而去,走不出多遠,便見一條山溪自眼前穿行而過,沿溪往上,行不過半里余,便果然見到了一處莊園,燈火通明,在夜色中分外顯眼。
「陰氣濃重,果然是一處鬼宅。」
溫照對陰氣很敏感,她就是靠修煉陰氣起家的,這裡的陰氣讓她十分驚詫,濃郁之處,竟然跟陰間也相差無幾,若不是這陰氣中還隱約參雜著陽世獨有的濁氣,和白日裡殘留的一絲陽氣氣息,她幾乎要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陰間。
雖然驚詫,不過她心底裡也鬆了一口氣,是鬼宅就好,她這城隍夫人之身,應該能壓制得住,如果是妖宅,恐怕就得請狐九公子出手了。
「有人在家嗎?」
稟著先禮後兵的原則,她上前敲響了門上銅環。打打殺殺不好,她又不是鬼差無常,沒有抓捕陽世遊魂的職責。再說這岷州也不是萬青管轄的地界,犯不著多事,能兵不血刃最好。
寂靜的夜色裡,銅環敲擊的聲音顯得分外響亮。傳出很遠很遠。片刻後,那門開了,從裡面探出一個年邁老僕。手中提著一盞白燈籠,抬起照了照,見是一男一女,老僕顫顫上前,問道:「客自遠方來,家主人有請。」
溫照看了看狐九公子,見他沒什麼表情。大有一切讓她做主的意思,當下便笑盈盈道:「打擾老伯了,煩請引路。」
這莊園佔地不小,東繞西拐的,走了約半柱香的時候。那老僕方將溫照和狐九公子引入一間花廳。
「家主人片刻便至,兩位客人請稍坐歇息。」
說話間,便有兩個小婢奉茶入內,放下茶盞後,便屈膝一禮,又退了出去,老僕也隨之轉身而出。
溫照低頭看了看茶湯,神色不由一怔,這是……黃泉水?陽世間。怎麼會有黃泉水,她迷茫了片刻,連忙提醒狐九公子,道:「這茶不能喝。」
不是陰魂,喝了黃泉水,必踏黃泉路。此地主人恐怕不懷好意啊。她心中又添了幾分警惕。
「多謝。」狐九公子對著她微微頷首,彷彿是是感謝她的提醒,目光卻是四下打量,頗有興致,「此地陰氣濃郁,比那地底洞穴,倒更適合修煉。」
溫照想到狐九公子修煉的法訣,也是贊同,這裡的陰氣比地底洞穴要濃郁得多,而且裡面還不含血煞之氣,確實很適合狐九公子修煉,想到這裡,她又一驚,瞅著狐九公子頗為興味的神色,不由得暗自嘀咕,這隻狐狸該不會是想佔了這座莊園吧。
正想著,外面卻傳來一陣嫵媚的笑聲,旋即一道妖嬈身影便邁入了廳中,卻是一個二十來歲的美貌女子,柳眉細長,鳳眼含情,蓮步輕移,若春花之姿,嬌美萬般,似弱柳之態,風情無限。
「妾身春三娘來遲,恕請二位客人見諒。」
春三娘的目光先落在狐九公子的臉上,見竟是個丰神如玉的清俊男子,本就多情嫵媚的眼神,又添出幾分迷離之色。
狐九公子卻半垂眼簾,依舊神色清冷,不為春三娘的美貌所動。
溫照左瞧瞧,右瞧瞧,倒覺得這女子比狐九公子還更像一隻狐狸精,不由得噗哧一笑。這一笑,引得春三娘注意,又看向她,先還沒當一回事,但旋即隱約察覺到什麼,嫵媚的神情不由得微微收斂。
「不知二位客人自何處而來,又往何處而去,路過敝莊,是為投宿,還是另有他事?」
溫照雖然已不是陰魂之身,但她體內陰氣純淨,又曾在陰間受過誥封,是正兒八經的城隍夫人,因此在不知覺間,身上便自有一股可以壓制普通陰魂的氣息,春三娘雖瞧不出她的根底,但卻感受到這股氣息,心中微感凜然,所以才如此發問。
「深夜來訪,叨擾三娘,請恕冒昧。」溫照依然是稟著先禮後兵的原則,先說一通好話,然後方道,「三娘我乃陰間閔縣城隍之妻萬溫氏,今日前來,只為我家公爹及兩個夥計,日前誤入貴莊,蒙三娘盛情挽留款待,留住多日,如今特來接公爹和夥計回去。三娘你也是陰魂之身,且看在咱們同出一地的情面上,給個方便。」
擺出身份,直接要人。
春三娘臉色又是一變,仔細看了溫照幾眼,冷笑道:「這位妹妹,你既瞧得出三娘身份,那咱們明人便不說暗話,我瞧妹妹乃是血肉之身,說什麼城隍夫人,豈不可笑。我這莊子,也不是什麼人想來就來,想走便走,妹妹若要接人,也非難事,只要能過我春三娘的**陣便可。」
言下之意,壓根就不信溫照的身份,她春三娘在這莊園裡待了十年,什麼和尚道士之流,也不是沒碰上過,又有誰能奈何得了她,如今來個**凡胎的,大咧咧地就向她要人,她若就這麼應了,就不是春三娘。
溫照聽她語氣強硬,不由失笑,道:「三娘,我若騙你,又有何好處。你為流落在陽世的孤魂,我若有意與你為難,直接讓無常來拿你便成,何必與你好言好語。我雖不知你為何留戀陽世,不往陰間去,但也不強你所難,只要你放出我家公爹及兩個夥計,我這便離去,否則,即使你今日阻得了我,明日也阻不住陰間無常的揖捕。」
這已是語帶威脅,如果春三娘再不知好歹,就別怪她不客氣了,別以為她好聲好氣的,就好拿捏。
「即便你真是城隍夫人,又能如何,這裡是陽世,並非陰間,我春三娘也不受陰間管束,你要派無常來拿我,也看今日能否走出這莊子。」
春三娘翻了臉,身影乍然便向後一飄,長袖一甩,自袖口中飄出一陣粉色煙氣,瞬間瀰漫了整個花廳。
「且先破我**陣再說。」
只一眨眼間,眼前便全成了粉色,陣陣花香隨著暖風飄入鼻間,溫照冷不防吸了一口,便開始皺眉,倒不是花香不好聞,而是太好聞了,令人心曠神怡,整個腦海裡都有些飄飄然,只是活魚突然甩尾巴抽了她一記,讓她清醒的同時,眉心處也因疼痛而不自覺地皺起。
這一尾巴,抽得真狠。她一邊摒住呼吸,一邊暗自腹誹。
「九公子,不要吸入花香。」粉色煙氣遮擋了視線,她看不到狐九公子,只得出言提醒,卻沒有聽到狐九公子的回應。
該不會已經中招了吧。溫照心中微微一急,這時卻驀然又聽到春三娘的聲音,不是對她說話,而是對狐九公子說的。
「這麼俊俏的小郎君,實是少見,不知小郎君怎麼稱呼啊?」
狐九公子依舊沒有聲音。
溫照心中更急,大聲道:「九公子,莫要理會她。」狐九公子要是栽在這裡,小青狐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嘻嘻……小郎君你閉著眼睛做什麼,莫非三娘不美麼?」春三娘的聲音越發顯得勾魂,聽得溫照都有些心口怦怦跳,要不是看出春三娘是陰魂之身,她都懷疑這個女子才是正兒八經的狐狸精。
「可惡!」
溫照氣得跳腳,她試圖衝出花廳,擺脫這團粉色煙氣,但無論她怎麼跑,這團粉色霧氣始終將她團團圍住,不久她就又感到有些飄飄然了,春三娘那色魂的笑聲,也越發顯得纏綿迷離。
「道藏,再抽我一下。」
她咬著牙根,努力要擺脫那花香的引誘。也不知活魚是不是終於逮著機會報復她上回那一踹,應聲就又狠狠抽了她一尾巴,比剛才那一抽還疼。
溫照氣得牙根都癢了,可是沒辦法,是她自己讓活魚抽的,喊冤都沒地兒喊去。
「月下飛仙,給我破!」
這次出來,溫照特地給自己準備了一把劍,雖然沒有浩然劍那麼好用,但是比起簪子,這劍又好使多了。一道劍氣劃過粉色煙氣,將之一劈兩半。
「啊……」
春三娘的驚呼地傳來,但下一刻,粉色煙氣又迅速合擾,根本就沒給溫照跑出去的機會。但只這麼一瞬間,溫照卻看清了,自己跑了這麼久,依然沒有跑出花廳裡,而原本坐在一邊的狐九公子,此時卻不知何處去了。
狐九公子不在,那春三娘剛才跟誰說話呢?
「月上柳梢。」
這是第三式劍訣,溫照修煉還沒幾天,施展的成功率並不高,連著六回,才算成功了一回,把她累得夠嗆,不過效果卻比「月下飛仙」好多了,劍氣幻化成一輪明月,飄於半空之中,皎潔的光芒遍佈花廳,將那粉色煙氣一沖而散,自門窗之中飄逸出去。
然後,溫照看到了春三娘。(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