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娘一個人照看這近百個孩子,當然顧不過來,好在有一個孩子已經開啟了心智,雖然年紀不大,可這心智增長得還真不慢,已是懂得幫著看顧其他孩子,不讓他們走失,再加上一個神氣活現的小青狐,哪個孩子貪玩掉隊,他邁著兩條小短腿竄過去,伸手一提溜就把人給提溜回來了。
「來來,大家都過來,站好,給城隍夫人磕頭……」
孩子們亂七八糟地聚在一處,有些已相當靈活了,聽話磕頭,有些還聽不懂,懵懂地東張西望,急得順娘直拍他們,道:「原先教給過你們的,學得倒好,怎麼這會兒卻又都忘了……」
「行了行了,他們心智未啟,懂得什麼,我原也說過,見了我不必行什麼大禮,我不愛這個……」溫照笑著攔住她,瞧著這些孩子們比初見時,個個都顯得活潑靈動多了,可見她原來的想法是正確的,不是孩子們心智開啟不了,而是缺人教導。
她心中一喜歡,當場便用陰食術,做了些不費什麼陰氣的小糕點,一個孩子一塊,這招可管用,孩子們喜笑顏開,就連剛才還懵懂得東張西望的孩子,頓時也開了竅,爭著過來給她磕頭,把順娘看得又氣又笑,罵道:「哪個教得你們這般油滑,得了好處便個個又靈利起來……」
溫照也是大樂,道:「莫罵他們,油滑些好,將來總吃不了虧……」她倒是覺得,這些孩子是受過大苦難的,現在心智還未開啟。便已是如許伶俐,只怕將來。個個都不是池魚呢。
想到這裡,她不免又瞪一眼小青狐,這麼好的孩子,被拐去當狐狸多可惜。
小青狐這會兒已吃完了糕點,正伸著手悄悄地從旁邊一個孩子手裡摳出半塊,那孩子吃得專心,只咬了一口,竟還瞇著眼睛回味,自是不曾發覺。手中的糕點已是悄無聲息地少了半塊。小青狐一口吞下,樂得眉開眼笑。正待將狐爪悄悄地伸向另一個孩子,冷不丁察覺溫照在看它,它立時就眥牙裂嘴,白森森的牙齒晃來晃去。
看啥看,沒看過爺欺負人啊。
溫照哭笑不得,這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狐狸改不了偷吃,得。這位狐狸祖宗她也惹不起。就當沒看見吧。就沖它這行徑,她也可以放心了,傻子才會被它拐去當狐狸。還嫌被搶得不夠麼。
「夫人可是在等船?這幾日搬遷來縣中的人極多,船來船往極是繁忙,只怕是難等呢,不如趁咱們的船,送夫人一程。」
這時順娘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溫照看了看岸邊,果然是繁忙之極,當下便應了,和順娘一起,領著孩子上一船大船。這船還是順娘帶著孩子們搬到閔縣來時,萬青專門撥給她的,還特地調派了兩名船夫。船夫們本在船上待著,看到溫照,忙上前行禮,溫照揮揮手,讓他們自去忙去。
一轉身,就看到順娘提溜著小青狐的耳朵正在訓斥:「跟你說過多少回了,不許搶弟妹們的東西吃,你這孩子怎麼不聽呢?」
原來,事發了,小青狐的偷吃行為,被一個孩子當場逮了正著,一狀告到順娘跟前,於是便有了溫照現在看到的這幕。
小青狐耷拉著腦袋,一副認罵認罰但爺就是死不悔改的模樣,順娘訓著訓著,便沒了脾氣,碰上這麼個滾刀肉似的娃娃,誰也沒辦法啊。倒是溫照暗地裡咂舌,真是無知者無畏,要是讓順娘知道小青狐的真實身份,估計嚇得再死一回的可能性都有。不過話又得說回來,小青狐一向是天老大爺老二的脾氣,在順娘跟前溫順得跟見了貓的老鼠一樣,大抵也是天生一物降一物吧。
孩子們的住處,被安排在乾坊,恰好離閔縣的中心,也就是太極圖中陽魚的位置不遠,閔縣城隍司正設置在陽魚魚眼的位置,溫照這船還真是蹭對了,正好順路。
順娘把孩子們都趕進船艙中,這才搬了一張小杌子來,請溫照在船頭甲板上坐下,溫照便讓她又搬了小杌在旁邊坐下,隨口聊了起來,待知道溫照是去城隍司後宅做搬家前的準備時,頓時來了勁兒,從船艙裡拉出四個十二、三歲孩子,三個男孩兒,一個女孩兒。
「夫人,城隍司後宅可不小,清潔打掃您一個人怎麼忙得過來,這幾個孩子都是老實聽話,手腳又勤快的,您帶了去,重活兒幹不了,可是打水掃地這些簡單的活兒,賤妾都教會他們了。」
面對順娘殷切的表情,溫照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儘管她覺得使用童工是犯罪,但是看到這幾個明顯處在懵懂中的孩子,她又覺得該給他們一個機會,實踐的機會,順娘可以教會他們怎麼做活兒,但顯然,平時他們並沒有多少機會去實踐,不然他們現在就不會這樣呆立著。
這四個孩子明顯都沒有開啟心智,眼神略顯得呆滯,他們是被動地被順娘推出來的,並不知道自己面臨的是一個怎樣的機會。溫照想了想,問道:「你們叫什麼名字?」
孩子們依然呆滯,他們不能理解「你們」,順娘一急,代為答道:「夫人,賤妾不識字,也不懂怎麼給他們起名字,所以便按數字替他們排了名字……」
「順娘,讓他們自己說。」溫照打斷了她,順娘面上一窘,只得微微屈膝,退開了。「你叫什麼名字?」這次溫照吸取教訓,專門針對其中個兒最高的一個孩子問道。
那孩子眨巴兩下眼睛,思考了大約一個呼吸的時間,終於理解了這個問題,木愣愣地答道:「我叫狗二。」
這名字……溫照失笑,不過很好,對自我的識知,是心智開啟的先兆,儘管依然顯得呆滯一些,但能知道自己的名字,就表明這孩子已經有了自我,無限接近開啟心智的邊緣了,也許只要一個契機,他就可以和正常的孩子完全一樣。
然後又去問下一個孩子。
狗五、狗七,大妞兒,順娘沒說錯,她果然不會起名字,只聽這幾個名字,溫照差不多就可以叫出船艙裡所有孩子的名字了,謝天謝地,幸好順娘她還識數兒,要不然,這些名字不知該有多麼混亂。
「狗二,你能幫我向船尾的那個船夫遞句話兒,讓他把船划慢些嗎?」溫照說得很慢,她要留足夠的時間,讓狗二理解她話中的意思。
這話有一點點複雜,因為涉及了第三方,不再是你、我之間的聯繫,狗二側著頭又想了一會兒,然後轉身慢吞吞在張望,又隔了一會兒,終於判斷出船尾是哪,於是向船夫走去,機械地複製了溫照說的話。
「狗二,你能幫我向船尾的那個船夫遞句話兒,讓他把船划慢些嗎?」
溫照再次失笑,果然,這次有點難了,不過有一點是好的,這孩子能分辨出船頭船尾,可見他對自己以外的事物,已經有了一定的辨別能力,並且記憶力還很好。
以試了試另外三個孩子,很不錯,基本上都能照著她的話去做,讓溫照頗為意外的是,表現最好的,居然是那個女孩大妞兒,她不但和三個男孩兒做得一樣好,而且傳話的時候,竟然說對了。
她說的是:「夫人說,讓你把船划慢些。」
溫照很驚喜,都是女孩兒要比男孩兒成熟得早一些,這次就是明證,差不多的年紀,而且都是離開啟心智只差一步,但是大妞兒對她的話的理解能力,分明比三個男孩子都高。
然後又試了試四個孩子幹活的能力,這次表現堪稱完美,讓狗二把船艙的門關上,他細心地把插栓給栓上了,讓狗五幫船夫划船,他居然做得似模似樣,就是力氣小了一點,划不動。讓狗七把杌子搬開,他手腳麻利得很。讓大妞兒捶肩,力道不輕不重,很是舒服。
「順娘,你教得很好。」
看孩子們幹活這樣麻利,可見是順娘下了苦心教的,而且對這些幹活兒的話,孩子們的理解能力完全無礙,顯然順娘平時都向他們細細交代了,幾乎已經刻進了他們的骨子,成了本能反應。如果說還有什麼遺憾,就是孩子們的自主能力太差,如果溫照不吩咐,他們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不過這也沒有辦法,誰讓他們心智未開呢。
「夫人,您太過獎了。」突如其來的誇讚,讓順娘笑開了顏,「其實孩子們都很聰明,不論教他們幹什麼活兒,都一學就會。只是其他孩子都太小了,怕幫不上您的忙,反倒成了累贅。他們四個年歲大一點,手腳也有了力氣,又最是聽話……」
「阿娘……我也要去幫夫人幹活!」
這時一個細細童音插了進來,溫照抬眼望去,卻是那唯一一個已經開了心智的孩子,正在從船艙裡向外探頭探腦,小臉擰著,有些怯怯,卻又強自讓自己勇敢。(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