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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楔子 文 / 秋十三

    「這天兒越來越熱了……喲,這不是李婆婆嘛,頂著日頭往哪兒趕呢,過來歇會兒,喝口涼茶,不要錢,算妹子請你的……」

    茶棚的張嬸兒正盛著茶,今兒天熱,來歇腳喝茶的客人特別多,忙得她一身汗,正覺得燥呢,忽然看見十街八坊最有名的李媒婆急匆匆從茶棚跟前過,連忙就招呼起來。她家三小子今年快滿十八了,也該預備著說媳婦了。

    「是張嬸兒啊……成,給我來碗茶吧,白跑了大半天,你看我這汗流的,都快成水裡撈出來的……」李婆婆腳步一緩,不要錢的茶,不吃白不吃,她當媒婆幾十年,閱人無數,一看張嬸兒這麼慇勤,哪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生意上門,再忙也要抽工夫談不是。

    張嬸兒手腳麻利地送上一碗茶,順口問道:「什麼事兒讓你白跑了大半天?」

    談正事前先要咯嘮會兒,世上女人都有這天性,甭管是下到七、八歲,上到七、八十歲,市井婦人尤甚。

    李婆婆左右看看,對張嬸兒招招手,等張嬸兒把耳朵靠過來,才壓低聲音道:「這事兒說來也晦氣,你可別告訴別人。東城那萬府的病秧子少爺,前日突然死了,這事兒你知道吧。」

    「知道,怎麼不知道,早傳遍全城了,都可惜著呢,都說萬少爺福薄,受不起萬家的萬貫家財,硬是被金銀氣給剋死了。」

    張嬸兒嘴上惋惜,眼裡卻是幸災樂禍,那萬少爺跟她家三小子一般的年紀,如今她家三小子活蹦亂跳的就快說媳婦了,萬少爺卻兩腿一蹬,空有萬貫家財,一天的福也享不到,生在財神家又怎麼樣,還不如她家三小子命好。

    「這你就不知道了,萬少爺哪裡是被金銀氣剋死的,我聽萬府的下人私下說啊,是讓狐狸精纏死的。」李婆婆不知不知覺聲音大了點。

    「狐狸精!」張嬸兒驚呼,連忙又捂嘴,低聲道,「狐狸精?」

    市井之中,沒有人不愛這樣的話題,兩個老婦人惺惺作態,周圍的茶客們早已經豎起了耳朵。

    「說是萬少爺死的那天夜裡,有下人看到他屋裡有個漂亮得不像人的女人,笑起來簡直就要人命,屁股後面還掛著條狐狸尾巴,那下人當場就嚇暈過去,醒過來後,萬少爺就死了,你說這不是被狐狸精纏死的,還能是怎麼死的。」李婆婆神秘兮兮。

    「肯定是西山的狐狸,早些年那裡就鬧過狐患,後來有個龍虎山道士在山腳下開壇作法,才平了狐患,想不到現在又不安分起來,我得告訴我家幾個小子,讓他們千萬不能去西山。」張嬸兒嘀咕,想想又不對,忙又問道,「李婆婆,你又不是道士,不管抓狐狸精的事兒,怎麼就忙著了?」

    李婆婆歎了一口氣,道:「我是不管抓狐狸精的事兒,但是我管保媒拉縴啊,萬少爺幼年時訂過一門親事,原是說準備嫁過來沖喜的,不想萬少爺還沒入洞房,就先被閻王爺招了去,萬老爺心疼萬少爺年少孤零,就想讓女方抱著靈牌嫁入萬家,可是女家不肯呀,也不知道怎麼就聽說了萬少爺被狐狸精纏死的事情,硬說萬少爺德行有虧,才被狐狸精纏上,非解除婚約不可。萬家本不願意,可誰讓女方勢大呢,家裡出了個舉人老爺,萬家雖然有錢,到底民不與官鬥,只得退了婚。萬老爺沒奈何,便想替萬少爺做個冥婚,就是做了鬼,也能有個知冷知熱的女人照應,這不,就找上我了。」

    「做冥婚?這事兒可不容易,上哪兒找個跟萬少爺八字相合又未嫁便死,偏還得是這幾天死的姑娘,怪不得你白跑了大半天,就是再跑幾天,也不定能尋著這麼個合適人兒呢。」

    「可不是。」李婆婆算是找著知己了,大吐苦水,:「可憐老婆子我這兩條腿兒,都快跑斷了,張嬸兒,你開這茶棚,人面廣,也幫我打聽著,誰家死了姑娘,窮些也不要緊,只要能找著,別的不敢說,十兩銀子的重謝,老婆子我還是出得起的。」

    張嬸兒頓時咂舌,十兩銀子,抵她這茶棚半年的辛苦錢,萬府這是下了重金呀,連十兩銀子都出得起,李媒婆到手至少有五十兩,怪不得這事兒這樣難辦,她還忙前忙後地跑,換了是她張嬸兒,真跑斷了兩條腿也樂意。

    要不怎麼說財帛動人心呢,張嬸兒還在這邊咂舌,旁邊就有人插了話來,道:「這話當真?」

    兩個婦人一轉頭,原來是個茶客,面生得很,粗布衣裳,肩上掛個褡褳,瞧著像個過路的外鄉客。

    「自是當真,我李婆雖然是個保媒拉縴的,但你打聽打聽,什麼時候說過的話不算數。」李婆婆眼神兒都亮了。

    張嬸兒立刻幫腔:「是呀是呀,李婆婆是個實誠人,左鄰右舍哪個不曉得,我這不也正要找李婆婆給我家三小子說媒,別家的媒婆啊,我都信不過。」

    茶客樂了,道:「我是外鄉人,哪得工夫去打聽,這樣,只要先付足五兩聘金,我就給我家外甥女做這個主了。說來我這外甥女也是苦命人,打小就沒了娘,爹又在外頭跑生意,一去就是好些年,前些時候好不容易來了信,說是在淞陽城賺了錢,安了家,又給外甥女尋了個繼母,就讓我送外甥女過去,不曾想姑娘家沒出過遠門,才離家百來里,就落了水土不服,一口氣沒接上來,昨兒夜裡剛閉了眼,我一個人也不方便帶著棺趕路不是,臨時在郊外亂葬崗把她草草埋了,想等尋到她爹,再來給她風光大葬,方才聽你們說話,我便動了心思,可憐我外甥女還是個黃花閨女,就這麼去了,九泉之下也是孤零一身,倒不如讓她與萬少爺做個伴,也算是我這做舅舅的一片心了。」

    這話是真是假,李婆婆也不追究,心裡琢磨了片刻,便道:「且先把姑娘的生辰八字報來,我請東寧寺的圓環大師合過,便先與你五兩,餘下的五兩,等見了姑娘,再付。」

    她也是急著掙萬家的銀子,眼下這天兒熱,萬少爺的棺槨在靈堂上留不了兩、三日,不然便要臭了,要緊的就是這一、二日裡,定要尋個剛死的黃花閨女,把這親事做成了,至於姑娘是什麼來歷,就甭再計較了,只要八字相合就成。

    茶客當即就報了個生辰八字,李婆婆記下了,不要錢的茶也顧不上吃,就往東寧寺去了,茶客也惦記著五兩銀子,跟了過去,急得張嬸兒追在後面,呼道:「還沒給茶錢呢。」茶客從褡褳裡摸出幾個銅板,扔了過去。

    合八字很容易,李婆婆偷偷一把銅板塞過去,圓環大師就批出了一個天作之合,李婆婆樂得見眉不見眼,請圓環大師寫了批條,又道:「萬府要做冥婚,可是姑娘已經下葬,要啟棺,還得請大師做場法事,事成了,萬府的重謝少不了。」

    圓環大師於是就點了兩個小沙彌,帶上法事器具,在茶客的帶領下往郊外去了。半路上,李婆婆從街上玩耍的孩子裡,抓出一個,正是她家大孫子,讓他趕緊給萬府送信,說是找著姑娘了,讓萬府趕緊派轎來迎。

    茶客得了五兩銀,腳下便生了風,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亂葬崗,找著一處新土墳道:「便是這裡了。」

    圓環大師趕緊做法事,做完法事,萬府的人便也趕到了,萬家大管事領的頭兒,挖坑啟棺,待挖開了,才發現哪有什麼棺呀,就是一卷草蓆,裡面果然躺著一個姑娘,俏生生的,雖然是沒氣的,可是臉上紅潤潤的,倒似睡著了一般,頰上兩個酒窩兒,似是還帶著笑,唬得大管事心裡直犯嘀咕,手指抵在姑娘的鼻下探了又探,確認是真沒氣了,這才一揮手,道:「趕緊打扮上,送上花轎。」

    兩個喜娘哆嗦著被趕鴨子上架,她們打扮過的新媳婦也不知有多少,但給死人打扮還是頭一回,但萬府出了重賞,想想那白花花的銀子,又是萬分捨不得,只得硬著頭皮上了,把姑娘扶進花嫁,梳頭戴花,換衣裳的時候,不小心摸到姑娘的心口,頓時嚇得兩個喜娘一跤跌出花轎外。

    「溫、溫的……媽呀……這姑娘的身子還是溫的……」

    大管事大驚,再去尋那個茶客,哪裡還有人影。茶客連那五兩銀子的尾銀都沒要,早跑了。這姑娘也不是他外甥女,就是昨兒他經過亂葬崗,發現有個姑娘死在這兒,本想報官,又怕招惹是非,還誤了他趕路,圖著省事又存了幾分好心,就用隨身帶的草蓆一裹,挖個坑給埋了。不想今兒在城裡歇腳喫茶時,聽了李媒婆一番話,就起了昧財的心思,於是胡扯一通,等到快要挖坑時,他怕被人識破,揣著五兩銀子就溜了。

    「這……這……這……」李婆婆也驚著了,到底膽子大些,心裡又惦記著賞錢,乾脆心一橫,進了花轎又檢查了一遍,然後出來道,「什麼溫的,分明就是個死的,你們兩個就是膽子小,罷了罷了,嫁衣我已經給她穿上了,也沒你們什麼事兒,大管事,我看這就迎人吧,你看這天熱的,咱們耽誤得起,萬少爺可耽誤不起,趕緊把婚事辦了,好讓他們小倆口入土為安。」

    大管事也不想多事,當下就命鼓樂手吹吹打打,就這麼著把花轎抬進了萬府。靈堂都佈置妥當,一對兒壓根兒就沒見過的男女,就這麼成了死後夫妻,萬老爺愛子心切,把倆口子合葬一處,墳修得結實堅固,周圍還種了兩排樹,唯恐兒子被曬著。

    做七的時候,更是燒了數不盡的紙元寶,高樓寬屋也是一棟接著一棟燒,紙紮的奴僕雜役更是燒了幾十個,這還不夠,最後又到城隍廟燒了一盆的紙元寶,請廟祝寫了冥文,拍了城隍老爺一通馬屁,通篇就一個意思,想給自家兒子在陰府求個小官兒。這是被原來的親家退親給鬧的,萬老爺怎麼想也不甘心,你陸家不就是出了個舉人老爺嘛,我萬家別的沒有,就是有錢,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我也要給我兒子求個陰官兒,別到了地府下,兒子還要受人欺負。

    可憐天下父母心,大概也莫過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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