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肆渢收回神思,低笑:「似乎看到那位三太子了。舒蝤梟裻」
「他?」紫翎一聽也意外,但覺得沒什麼好奇怪:「他頭一回來京城,又那麼年輕,多少有些對他國繁鬧好奇,出來看看沒什麼奇怪。走的有點兒累了,去喝茶吧。」
金國與衛朝有些不同,不但是可汗的兒子,包括各貴族部落的兒子都稱為太子。據說那位三太子之所以得炎烈可汗器重,不僅因其長得最好,且能騎射懂謀略,頗有些不凡胸襟。
若非如今炎烈處境極為險峻,也捨不得把如此優秀的兒子送到衛朝來。表面是出使鄰國求援,可實際上炎烈很清楚,小兒子一來便是人質,才能促使衛朝答應援助平亂。再者,或許炎烈也想到另一個問題,小兒子在京城雖是人質,卻也能保證安全。
戰/亂之時,什麼都可能發生澹。
隔著石橋,對面的茶鋪映入眼簾。
只一眼,紫翎發現茶鋪有了變化。雖然仍舊簡單樸素,但明顯重新修葺過,茶牌下綴的紅纓子都是嶄新鮮亮的。等著跨過石橋,但見鋪子裡外還張貼著鮮紅的喜字,裡面忙碌的不再是小夥計一個,還多了一個十六七歲模樣清秀的小媳婦。
「夫人!」小夥計笑著迎上來,見了衛肆渢懷中抱著的曄然,這回算是明白了:「公子夫人請裡邊兒坐,小店新進了茉莉茶,馬上就來。幻」
兩人在最邊上坐了,雙喜與護衛坐在相鄰的桌子。
小夥計很快上了茶,照例端上四色拼果,笑著問:「夫人雖光顧的少,也算是老主顧了,不知公子夫人怎麼稱呼?」
不等她張口,一旁的衛肆渢就說了:「往後稱我『肆爺』,稱她『肆夫人』。」
「哦,原來是四爺四夫人,請慢用,有事兒只管張口。」小夥計聽成數字的「四」,以為他是家中兄弟排行為四,更是料定他們若非顯貴便是大富,不便用真名姓在外行走。
紫翎卻在聽了他的話後忍不住笑出聲:四爺?她可沒穿到清朝去。
衛肆渢以為她只是笑這個編造出來的稱呼,便沒問,把點心拿了一塊兒放到曄然手裡,只讓他抓著玩,不讓吃到嘴裡。曄然太小,除了吃奶最多喝點濃濃的米糊之類,外面小鋪子裡的東西畢竟不大乾淨,弄不好要吃壞肚子。
紫翎端著茶杯,聞著茉莉香,想到了前世裡的一些記憶。回神時,見對面的衛肆渢同樣的若有所思,不禁疑惑。
衛肆渢一抬眼正對她的目光,輕笑:「想到點兒事。」
她結合前後,猜測到了:「那位三太子的事?」
儘管鋪中沒什麼茶客,談起這類事情,仍是習慣性的壓低了嗓音:「炎烈如此喜歡這個小兒子,有一日國內穩定了,必定會想辦法將其換回去。留個質子雖是好事,然而事情總是此一時彼一時,總得考慮往後可能的變數。」
她禁不住嗤笑:「你說話總是說一半留一半,必定是你也喜歡這位三太子吧?若你不喜歡,怎麼可能談放他回去的話?」
衛肆渢笑著不再隱瞞:「的確,他討我喜歡是因為他與其父相似,或者說,比其父更令我踏實放心。那些金國人,自小耳濡目染多多少少都嗜戰,但凡有點兒機會都不會放過掀起戰爭。這些天我派人觀察著,覺得他若做了下任可汗,倒是不錯。」話音一停,他狀似商量般的笑:「翎兒,你覺得我若給他賜門親事如何?」
「當然好。」政治上往往採取聯姻之策消弭戰火維繫和平,雖和親者心酸,然於兩國來說的確是極好的事。
再者,她理解衛肆渢的用意。
衛朝賜婚,與之前的金國送親,看似都為和親,實際卻很不相同。為三太子賜婚,若有一日三太子回到金國,甚至說其繼任可汗之位,等同於金國自此與衛朝不僅成了姻親之國,還成為臣國。除此外,還有許多的連鎖反應,於兩國有利,於衛朝更有利。
坐了一會兒,曄然困了,不時的打著哈兮,小腦袋在衛肆渢懷裡蹭來蹭去。
「給我吧。」她將曄然接過來,輕輕拍打著,嘴裡哼著歌兒輕哄。
曄然漸漸的安靜,睡著了。
衛肆渢注視著,含笑打趣:「翎兒溫柔的模樣真是很迷人,真羨慕這小子。」
她好笑的瞪去一眼:「怎麼,難道要我唱著歌兒哄你睡覺麼?」
這話一出,衛肆渢也笑出聲:「翎兒有這份情趣,不如今晚試試,可能會比以往睡的更香呢。」
嗔笑著不接話,見茶鋪裡客人漸漸多了,便說:「走吧,一會兒曄然被吵醒了肯定要哭鬧。既然出來一趟,順便去看看青奕,再者有點兒事要問商洪。」
衛肆渢喊道:「雙喜,去備車!」
「是。」雙喜忙跑出去,出來時的馬車停在一條街外的巷子裡。
一刻鐘後,馬車停在了茶鋪門前。
衛肆渢起身,伸手接曄然:「來,給我,他沉著呢。」
「不用了。醒的時候和睡著了不一樣,萬一抱的不舒服要哭的。」一面說著一面起身,又看見了那個明顯是新婚的小女子,便笑著說:「我請客,你付錢。麻煩你把茶錢給了吧,別忘了打賞。」
「你先上車吧。」衛肆渢對著雙喜擺擺手。
雙喜摸出銀子付給小夥計,明顯是幾倍的茶資:「多出來的是夫人賞的。」
「這……」小夥計滿眼疑問。
紫翎笑道:「剛娶親吧?算是我的一份賀禮。」
「多謝四爺四夫人打賞。」
兩人坐車到了壽安伯府,商洪聞訊跑出來接駕。
「免禮,起吧。」衛肆渢擺擺手,掃了眼這些人,問:「小公子呢?」
商洪連忙回道:「望皇上恕罪,因倉促,小兒衣冠不整來不及見駕。」
正說著青奕跑來了,跪地磕頭:「青奕叩見皇上皇后。」
衛肆渢見他髮冠還歪著,輕笑:「起來吧。這什麼時辰了,還睡覺呢?你姐姐可是特地出來檢查你的功課,若做不好……」
青奕小心翼翼的抬眼,又極快的落下,似乎很緊張似的。
紫翎看出了點兒端倪,與衛肆渢對視一眼,兩人皆不露聲色。
「老爺不必跟著,我與皇上有點兒累了,在青奕屋子裡歇歇,順便看看他的功課。一會兒還有點兒事詢問。」紫翎說完便在紅豆的引領下往青奕的院子去。
商洪恭送著他們離去,然後便趕緊吩咐下人們準備茶點等物送去。
如今青奕是候伯公子,又是商洪唯一的兒子,房中的擺設用度自然是毫無挑剔,便是老師都是請了在翰林院供過職的老翰林。
紫翎將曄然安放在青奕的床上,讓小丫鬟在旁邊仔細照看著,前往青奕的書房。書房就在隔壁,一間大屋子,佈置的十分清雅,即便青奕才六歲,架子上也擺滿了各類書籍。在臨窗的大書案上,滿架各號毛筆,澄泥硯,鎮尺等等一樣不少。
衛肆渢正看著,順手拿起攤在桌上的一張紙,上面有青奕臨的字:「嗯,不錯。」
青奕忽閃著眼睛,時不時朝她張望,又似看什麼似的望向門外。
「奕兒,有事?」紫翎早在那會兒接駕時就發現了,不禁覺得很奇怪。
「沒、沒事。」青奕一臉心虛,偏偏還是撒謊。
衛肆渢噙上一笑,往椅子裡一坐,聲調變得很微妙:「青奕,知道當著皇上的面兒撒謊是什麼罪嗎?知道犯了這種罪要受什麼處罰嗎?」
青奕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如今是皇室子弟,一讀書識字就要先學這些禮儀進退,自然清楚跟皇上撒謊是欺君,欺君是要滅九族的。一想到這兒,臉色唰的變了。
「姐姐。」青奕到底是小,滿眼驚怯的向紫翎求助。
紫翎又是好笑又是歎氣,掃了眼始作俑者,多少責怪:「他這麼小,你跟他開什麼玩笑。」
「我這是玩笑?君無戲言啊。」衛肆渢偏不收斂,故意要這麼逗。
青奕戒備的看著他,悄悄挪著腳步靠近紫翎,拽著她的衣袖不撒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