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則一高價收糧,其他兩家米糧大戶自然不甘落後,如此一來,其他小商戶全都盡情拋售,連帶附近其他鄉縣聞訊也趕來賣糧。
欽差方政早就注意到這個古怪,卻怎麼也揣摩不透其中用意,所以決定靜觀其變。
紫翎一直關注著糧市的變化,顯然如她所期望般的發展。
「侯夫人!」瑞大娘匆匆從外面疾步而來,稟報道:「青州何家發來的喪報,說何姨媽得知四夫人的死,悲傷過度,尋了短見。」
「派兩個人去奔喪,希望何家能妥善安葬,姨媽這一輩也不容易。」這個結果早在她預想之中,何姨媽是一切的策劃者,衛肆渢不可能讓這樣的人留著。即便是姨媽又如何?一表三千里灩。
「是。」
緊接著,商洪來了。
屏退了丫鬟,商洪說道:「現在城中只有四家在高價收糧,各地不斷有糧食運來,鄭則收了不少。還要繼續收下去嗎?再有三天,欽差就要走了。筍」
「沒有糧食,欽差不會走。」她自信的笑著。
「可,如此高的糧價,我怕再收下去會撐不住,再說……萬一到時候欽差強行繳糧,豈不是虧損很大?」商洪縱然做了幾十年生意,但與朝廷扯上關係,仍是不踏實。
「不怕,有人比你更怕。」紫翎低壓了聲音,與他悄聲吩咐了一番。
商洪一聽,終於恍然大悟,明白為什麼在一開始便提鄭則,關鍵在這裡。
當晚,鄭則千方百計找了個人,令其將商家鋪子裡的一個夥計請到酒館裡吃飯,不停的灌酒。待酒足飯飽,夥計已是七八分醉意,有問必答。鄭則一直門後盯著,見時機差不多,便對著那人使眼色。
接到命令,這人開始打探:「你小子最近很忙啊,請你吃飯都難見到人,生意那麼好,商老爺要給你們漲工錢了吧?」
夥計一陣笑,醉醺醺的說:「老爺說了,等出了貨,每人都有紅包。這回肯定不少!」
「我說你們老爺收那麼多糧食,那麼高的價,賣給誰呀?別到時候全都虧了,連工錢都發不了。」這人估計激他。
「不會不會,我們老爺是誰?是侯夫人她親爹!這生意是侯夫人介紹的,能有錯?我們老爺私下跟賬房說了,不怕高價收,到了最後一天,欽差會用更高的價格買走,朝廷不是還等著糧食賑災的嘛。誰不知道皇帝登基衛侯爺是大功臣,皇帝關照侯爺,侯爺自然關照侯夫人娘家,一樣的道理。」
「你的意思是,你們老爺還要繼續收糧?」
「收!聽說明天起還要漲價呢,收的多,賺的多啊,誰嫌銀子燙手?捨得本錢,才賺得大錢嘛!」
這些話無疑給了鄭則一顆定心丸,當即便通知鋪子裡,明天起把價格提高,壓過商家,搶佔先機。他倒不指望能獨攬這筆大買賣,至少要在其中分一杯羹,有商家陪著,穩賺!
翌日一早,鄭家鋪子前排起長龍,直至中午,竟收了十幾車的糧食。當鄭則聞之商家只收了幾車,更是喜不自勝。當然,為求穩妥,他不敢將糧價定的太高,每當商家提價,他便在其基礎上增加一點。
另外的楊王兩家,在這場商戰中總有些不踏實。
這天傍晚,兩人同時接到帖子,來到一座偏靜的茶園,邀請他們的人正是商洪。三人寒暄落座,一陣安靜的品茗後,商洪開口了。
「實不相瞞,我請二位來,是希望二位將鋪中的糧食全部轉賣給我。」商洪一開口就令兩人吃驚之餘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儘管如此,楊老爺還是問了一句:「商老爺,這麼高的糧價收了這麼多,難不成真如外面傳言,朝廷會用更高的價格買下?若真有這樣的好買賣,你可不能一人獨吞啊,也得關照關照商會的其他人。有錢一起賺,是我們商會的宗旨啊。」
商洪笑道:「這個是自然,有錢大家賺,所以我才要收你們的糧食。實話說吧,我之所以敢收這麼多,是有銷路,你們現在把糧食賣給我,仍是賺了很大一筆,若囤積不賣,往後虧在手裡,可別怨我沒提前告知。你們考慮考慮,過了今晚,我就不收了。」
「這……我們商議商議。」楊王兩人在一旁相互商議了一番,到底覺得事情蹊蹺,加之商家與侯府的關係,不如順水推舟,不但賣個人情,錢也賺了。於是楊老爺說:「我們同意,只是這個價錢……」
「二位如此爽快,我們又是朋友,自然要多關照。你們的糧價我願意再提高一點,只是希望二位保守秘密,不要將我們交易的事說出去,如此、我還能按照原價去收糧。望二位體諒。」
「那是自然。商老爺放心,欽差就要走了,這兩天裡,我們會照常開著鋪子,小買賣沒多少進出,外人不會知道庫內空了。」楊老爺如此保證,便談起運糧的細節。
為防人耳目,兩家將糧車改裝,混在城外來的賣糧隊伍中,抵達商家倉庫賣掉。
眼看到了最後一天,演繹的如火如荼的糧食買賣終於停止,商家掛出了停止收購的牌子。
方政則一早坐轎子來到侯府。
衛肆渢早在廳中等候,一看到他便笑問:「方大人,糧食收的如何啊?」
方政一改常態,冷板著臉說道:「不瞞侯爺,下官幾乎沒有收到糧食,錦州的商人真是唯利是圖,朝廷遇到了如此難處,他們卻是趁機抬高糧價,囤積米糧,豈不是要發國難財嗎?這其中的商家,據說是侯夫人的娘家。」
「哦?有這事?」衛肆渢一副吃驚,馬上表明態度:「方大人放心,我可是承辦人,若征不到糧,我也沒法向皇上交代。你所說的事,本侯實在不知情。事到如今,方大人打算怎麼做呢?」
方政早有主意,當即便說:「之前下官以為錦州商戶有憂國憂民之心,會配合徵糧,然而如今看來,必須得有強勢的政策。皇命在身,災情刻不容緩,下官希望立刻查封所有商戶糧倉,強行徵糧!」
「這、只怕不妥吧?」衛肆渢故作遲疑。「侯爺,若耽擱了交旨的時間,皇上怪罪下來,下官吃罪不起。既然商家是侯夫人的娘家,下官也不希望侯爺為難,下官是奉旨欽差,有便宜行事之權,此事下官親自去處理。告辭!」方政說完甩身邊走,邊走邊對身邊人吩咐:「立刻傳我欽差旨意,調集府衙所有衙役,立刻查封城中各大商戶糧倉!」
衛肆渢卷唇冷笑。
方政來侯府之前便已經做了調查和準備,手下人很快便查封了大小糧倉,並將所有商戶召集,挨個「徵集」糧食。當看到官家張貼的榜文,上面的糧價極低,眾人大驚失色,紛紛望向商洪與鄭則,就數他們收的糧食最多。然而商洪一臉平靜之色,鄭則卻是臉色發白,冷汗涔涔。
「不可能,這、這怎麼可能?」鄭則不敢置信的盯住商洪。
前面徵收的都是小商戶的餘糧,沒多少存貨,當打開鄭家的大糧倉,所有人都驚呆了,裡面的糧食數大的驚人。面對欽差坐陣,強行低價收購,鄭則無法反抗,全身發冷,唯一的安慰便是商洪也將賠的血本無歸。
花了好一番功夫,收集的糧食打包裝車,輪到商家糧倉。
此時商洪上前一步說道:「欽差大人,草民有話要說。」
「商老爺請講。」方政心裡猜想,衛肆渢或許會藉著商家糧倉的掩護存放那些糧食,如此收繳,就算得不到全部,起碼也能得到大部分。
豈料商洪竟說出令人吃驚的話:「國家有難,匹夫有責。草民雖是商人,但也想為朝廷分憂。草民能力有限,但願意將倉中所有糧食無償捐獻給災區,聊表草民愛國之心。」
「什麼?你、你願意無償捐糧?」方政震驚的不敢置信。
鄭則更是瞠大雙眼。
此刻,商家糧倉被打開,當看到內中情景,所有人都驚呼一聲,鄭則更是承受不住一頭栽倒。商家偌大的糧倉,空空蕩蕩,只在角落裡堆放了十幾袋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