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主任把自己的下屬說成土老冒,根本沒有想到給自己留點口德。的確,以張恨古在外宣辦的這些日子,用土老冒來做定義是再合適不過了。但是他忽略了一點,一個人穿著可以土,容貌可以土,但是心都是一樣的。當一個人適應某個環境的時候,他的土可能變成最致命的武器。
黎少閒應該想到,在這個時候副縣長去關心一個普通的公務員,那應該是很有深意的。可惜他只是沉浸在對自己職務的懷念之中,沒有發現這個可能給他機會的轉折點。
「他是什麼學歷?或者他在哪上過學?」田副縣長問。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看他的檔案上寫得是東大村小學,景先鎮中學,花海高級中學,還有北京馬克思主義研修院什麼的。不過他認字有限,似乎沒有具才實學。」黎少閒據實以告。
「是嘛。」田副縣長沉思,「他不是做過校長嗎?怎麼會這樣?」
黎主任心裡這個罵,心說張恨古**的時候,你也是在現場的,裝什麼大蒜!你這樣問我,還不就是想讓我透個信給張恨古嗎,你越是這樣說,我就越不告訴張恨古你關注著他。
田縣長同情地看著黎主任,都說人老成精,可惜黎少閒沒那機會了。做官這麼多年連這點悟性都沒有,也只能找個地方看大門了。於是又與黎少閒客氣了幾句,說了些好好幹之類的,然後送黎主任出門。
黎科長長出一口氣,沒想到是這樣一個過程,他滿以為田縣長會與他談談工作上的問題,或者宛轉地告訴他讓他退居二線讓出位子。沒想到田縣長居然一個字都沒有提,話題始終是與張恨古有關的。也難怪,免掉他這樣一個小主任,還用縣長出面嗎?他掏出鑰匙,拉開車門上去,慢慢地駛過廣場,消失在車流中。
目送著黎科長的車離開,田縣長的臉上保持了剛才的笑容。這時候秘書小池走進來,田守仁問小小池:「黎少閒這車是哪年的?」
小池說:「這批車一共有十幾輛,是三年前政府採購的。」
「哦,倒是不算舊。張恨古開還算合適。」
田副縣長在這裡討論著張恨古,外宣辦的幾個閒人也在討論張恨古。不過他們可遠沒有領導的高瞻遠矚宏圖大略,他們所討論的內容,永遠都是情與肉的混和物。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討論,最直接的原因是——張恨古居然跟著高杉,同乘一輛車走了。
張恨古此前借了高杉的一身休閒運動服,今天特意折疊整齊,準備還給高杉。當著辦公室所有同事的面,高杉接過了那身衣服,說:「對了,有件事我忘了對你說了,我幫你辦了一個駕駛證,一會下班你跟我順路拿著吧。」
張恨古茫然地點點頭,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跟高杉說過要駕駛證這件事。似乎以前高杉說過,無證駕駛才夠刺激。不過既然高杉當著大家的面這樣說,他不答應就太不給高杉面子了。而且他想到,高杉在花海縣活動能力極強,能不能讓她幫著大眼馮辦一個身份證呢?
辦公室裡的幾個人大眼瞪小眼,沒想到高杉公然邀請張恨古到她家裡去。看來這公共汽車真的看中了張恨古了。不過大家只能用眼神示意,誰也不敢把這話提出來。直到張恨古跟在高杉的屁股後面離開辦公室,這才群情激昂地叫嚷起來。似乎張恨古去的不是高杉的家,而是他們自己的家一樣。
高杉卻並不理他們,帶著張恨古上了自己的豐田車。把鑰匙扔給張恨古說:「今天這車你來開。」
張恨古有些手忙腳亂,說:「不行,我還沒本呢,再說我也不會開呀。」
高杉一瞪眼,說:「你怎麼沒本了?剛才不說了放我家了嗎?你會開拖拉機嗎,跟那一樣。」
張恨古只好坐到駕駛位置上,笨拙地踩離合、掛檔,然後開車。其實張恨古在村子裡就開過拖拉機,那是中國產的一種適合山地的拖拉機,與駕駛轎車想比,似乎開拖拉機難度更大一些。張恨古在寬闊的大街上跑了幾百米,慢慢地適應了轎車的習性,車也開得平穩起來。其實在北京馬院時候的時候,就專門有一個科目是汽車駕駛,不過張恨古全身心地投入到張教練的太極拳與形意拳中,那門功課基本都曠課了。
花海縣城並不算大,南低北高,西窮東富,這八個字是對縣城最好註解。高杉的家就在花海縣城的東部,這裡依山傍水,景色宜人,是花海著名的富人居住區。
高山的家是一棟兩層樓的小別墅,停車場設在地下,停車場上面是一個小花園。從車庫出來,正好站在花園的中間,滿園的香氣幾乎把張恨古熏個跟頭。
「這是什麼花,怎麼這香?」張恨古隨口道。
「這裡的花都是鬱金香,當然是香得了不得。」高山一邊解釋一邊在前面帶路,領著張恨古進了客廳,說,「難道你只聽出花香了,就沒有別的感覺嗎?」
張恨古好奇地打量著房間,嘴上說了一聲沒有,心裡卻一哆嗦。文化低,並不代表心眼少。這樣富於挑逗的話,張恨古作為一個男人能聽不出來嗎?但是高杉為什麼要這樣做?是習慣還是別有目的?張恨古拿不準。如果隨隨便便地就開始逗,那既不是張恨古的風格也不是張恨古的愛好。
在男人與女人的關係方面,張恨古還是相當保守的。在北京打工的時候,他們那幫哥們沒少照顧髮廊妹的生意,但是張恨古與大眼馮卻從來沒有去過。大眼馮不去,那是因為他自以為是一個真正的文化人,不願意與這些人隨波逐流。張恨古不去,既因為擔心回家後張默默知道饒不了他,更因為他管得住自己的下半身。
當然了,遇到小梁那是例外,尤其是在單身那麼長時間以後。
張恨古沒有想過,既然有了一次例外,當然就會有第二次例外。有了小梁的例外,那麼高杉為什麼不能例外呢?
凡是開了先例,那例外就不止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