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高杉,沒有往日的濃妝,也沒有以前的高高在上,似乎變成一個專門與張恨古做對的刁蠻女孩,這讓張恨古在佩服女人多變的同時,對於她的看法也有所改觀。一個有公共汽車美譽的**,有可能會這樣嗎?
看到張恨古一副癡傻呆捏的樣子,高杉開心地咧開了嘴,然後甩了甩短髮,說:「我把你要做的事做完了,看你現在幹什麼?」
張恨古只能無可奈何地表示感謝,說:「我沒事幹,當然就看報學習唄。」
張恨古自從調到外宣外後,整日閒著難受,正好多看報紙學習認字,學習本來是件很枯燥的事情,但是放在張恨古這裡卻變成了一件很意義的享受。在政府部門上班,看報紙就是學習,因為政府部門的報紙都是黨報黨刊。對於大多數來說,看那些長篇大論都是催眠,對張恨古來說,任何文章都是收穫。
張恨古舉起了報紙,高杉感覺索然無味,轉了兩圈看其他同事從樓下進門要上班了,更覺得沒有意思,拿起自己的手包,反一串鑰匙扔到張恨古的桌上,說:「這是我的車鑰匙,你先拿去看著吧。」然後踩著高根鞋下班了。
張恨古拿起鑰匙,想到高杉說的那個無證駕駛,不由地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嚮往。
老刑先走了進來,衝著張恨古點點頭,算是這個自從來這裡後一直提供星級服務的同事的招呼。然後其他同事也都陸續來到辦公室,似乎約定一樣,大家都到齊了,就聽到對面主任辦公室的門當地一聲響,大家都彼此笑笑,知道主任上班了。
在外宣辦上班,雖然名義上很好聽,但是張恨古還是非常懷念在南家窪小學的日子。一來那裡有體貼又聽話的小梁,二來離家近,下了班可以在學校彷徨一會,也可以到家裡轉轉。悶了,還能到山坡上看看風景,甚至拿出收藏的弓箭來打一次野獸。在外宣辦就不同了,東大村離縣城有二十里的路,對於多山的傣幫來說,東大村的位置已經是離領導很近很幸福了。但是再幸福這二十里的山路也是要走的,張恨古每天就要重複這二十里山路。
好在他有一輛相當結實的自行車,翻山過溝的時候,想想張默默,想想北京的快樂兄弟,倒也沒感覺出累來。不過,早晚要到縣城定居,這成了張恨古的追求。這倒不是他力求進步,而是實在太不方便了。如果那兩間小屋子中還有那個楚楚動人的女人,或許張恨古一輩子都不會離開東大村。但是現在的東大村,還有什麼可以留戀的呢?
或許離開那裡,可以永遠忘記張默默吧?
想到了張默默,又勾起了張恨古無邊的往事。張默默的失蹤,為什麼就沒有人知道一點信息呢?為什麼就沒有人出頭管一管呢?就是哪家丟了一頭牛一條狗,還要在廣播裡播一下,為什麼這麼活脫脫一個大活人丟了,連個尋人啟示都不讓登?
上班的時候是悠閒的,閒的張恨古都有要抓牆的想法。主任依然是露個頭轉個圈就走,主任走了,兩個漂亮美眉小妖與小鳳也就風一樣的沒了影子。其他人呢,有的抽支煙,有的連抽支煙的功夫都沒有,急著忙著跑了。
只有張恨古是最聽話的職員,老老實實地坐在辦公桌前,舉著一張報紙擋著臉,似乎是看報紙的樣子,任何人離開似乎跟他都沒有關係——的確,任何人走跟他都沒有關係。他的生命在張默默失蹤以後,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動力了。在南家窪的時光是他最平淡的時間,他在那裡慢慢地讓自己的心緒遺忘過去,既忘記張默默,也忘記張大民,還有那幾個死去的兄弟,但是現在他才發現,原來曾經的一切都是那麼難以忘記,甚至更深地印在他頭腦中。
兩個字,報仇!
就在他有些暈暈欲睡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敲門。張恨古放下臉上的報紙,發現原來辦公室裡只有他一個人了。這也很正常,大家都很忙,只有張恨古這樣一個閒人,當然就是他始終在這裡頂班了。中午協調處的食堂裡有飯,象徵性的收點錢就可以吃很飽,張恨古對這裡的伙食相當滿意,當然就總是站好最後一班崗了。
兩男一女走了進來,衝著張恨古點點頭,問:「這裡是協調處嗎?」
張恨古嚇意識地站起來,這才意思到自己已經是光榮的公務員了,應該有一個尊貴的形象,應該正兒入經的像個大老爺一樣坐好了。但是在南家窪的幾個月讓他知道了很多,尤其是面對陌生人的時候,因為你不知道他是記者還是村民?還是謙虛一點好吧。
張恨古對三個人很客氣地點點頭,說:「對,不過協調處的辦公室不在這裡,這裡是協調處的外宣辦。請問您有什麼事?」
「哦,那也行。我就是想問一下,我們在村裡徵用我家的農田還動手打人,不知道這裡管不管?」
張恨古有些犯猶豫。協調處負責管理什麼?一句話兩句話還真難以說清。協調處似乎什麼都不管。司法的事有花海縣有警察局、法院,車輛的事有交通局,看病去醫院,那要這個協調處幹什麼呢?協調處似乎又什麼都管,幾乎沒有他不參與的事。如果一定要用最簡單名了的話來概括,其作用就是維持穩定和諧吧。
張恨古當然協調處是一個什麼機構,更不知道外宣辦一個負責對外宣傳的科室管不管農村宅基地的事。不過他有一個最基本的認識,他也是農民,對於農民就應該熱情一些。
看看辦公室裡也沒有其他人,張恨古就招呼這三個人坐下,看旁邊坐位有茶葉就拿過來,準備給三個倒杯水喝,嘴裡也沒閒著,問他們是哪個鄉鎮的人,有什麼事,雖然沒有本事給他們申冤報仇,但問候幾聲總是好事。想到當初自己求爺爺告奶奶地告狀,走到哪裡都碰釘子,對這三個人倒有幾分同情。
當先真進來的那個男人坐到了張恨古對面。另外兩個人則站在他的身後,沒有說話。張恨古看著有些彆扭,但說不清哪裡不對勁。說過三句兩句話後,張恨古發現這三個人似乎對於農村土地糾紛並不在意,再仔細看他的穿著找扮,從哪裡看也不像農民。
氣質,對就是氣質。
張恨古經過了小梁的文明洗禮,又在北京馬院接受高級專家的熏陶,但是任何人都一眼可以看出來他那農民特有的憨厚樣子。這就是氣質。人的氣質是長時間接受文化熏陶不自覺形成的,不是化個妝就可以表現在臉上。張恨面前這三個人,無論怎麼說自己是農民,張恨古都看著不像,尤其看後面那一田一女兩個人的卑微的架式,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倒有七八分可能像領導,甚至是個大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