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恨古一邊吃飯一邊注意著那幾個人。他心裡有一種怪怪的感覺,似乎這幾個人跟他有著十分重要的關係,但偏偏想不起來。難道他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與這些人有過交往?
那幾個男人與老闆交涉了半天,最後只得在大廳裡坐下來,與張恨古這一桌正好相鄰。只聽其中一個人說:「唉,我原來以為只有我們上次做的那個買賣系圍脖呢,沒想到原來傣幫的男人都有這個習慣,只不過什麼顏色的都有了。」
另外一個人說:「大哥,我就不明白,這大熱的天氣,比北京的夏天溫度都要高,圍著個那玩意兒有個狗屁的用?」
那個被叫做大哥的人說道:「你們知道個屁,傣幫這地方的人都是二等殘廢,脖子上不繫上點東西,更顯得猴裡猴氣的了。你們沒見都把南越人叫做猴子嗎?傣幫跟南越都屬於近親,也算二等猴子。再說了,你們看阿拉伯那地方也不涼快,不都弄身白大褂子穿上嘛。」說著拿過酒瓶要給自己倒冰鎮的啤酒,其他人一看急忙搶過瓶子給他倒滿。
這時候老闆娘把菜端過來,聽到他們這樣說,笑呵呵地說:「老闆呀,您這就不知道了,我們傣幫的男人,可也不是每個人都系圍脖的。」
「噢,那什麼人才會系圍脖呢?」
「說起來這可就話長了,這裡面還有一個傳說呢。」老闆娘看著這幾位是遠方的來客,說不定腰包裡有大把的美元或者人民幣,就想拉拉近乎,爭取從他們口袋裡多掏點在花在這裡。
沒想到話剛出口,那位大哥就瞪了她一眼說:「我們不是來聽傳說的,願意說就一句話,不願意說滾一邊去!」說著劍一樣的目光狠狠地盯著她,似乎能把她胸前的衣服都刺穿一樣。
老闆娘只好尷尬地說:「那個,就是只有有了女人的男人才可以系嘛。」
「也沒什麼特別的,還不就是男人女人那點事?」幾個人一臉的輕鬆,對大哥突然發怒有些不解。勸說道:「大哥,挺高興的事,別跟老闆娘一般見識。」
大哥看了看四周,小聲說:「高興個屁,我怎麼覺著哪有些不對勁呢?自從來到傣幫,是不是咱們這事做得太順了一些?為什麼總統都死了,這個國家還這麼安定?」
「說不定他們不能公佈,正搶班奪權呢吧?」
大哥一仰脖喝乾了杯中的酒,四顧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食客,說:「但願吧……但願別是個套。」
張恨古耳朵很尖,聽他們說的似乎不著邊際,但是不知道怎麼感覺跟自己就有點關係一樣。不過他看了半天,這幾個人當中一個熟悉的面孔都沒有。他們說的都是標準的北京語音,不用問肯定來自中國大陸。張恨古在中國就認識大眼馮那些工友,穿著打扮這樣高檔的朋友一個都沒有。
「這些人肯定從來從來沒見過,但聽他們的口音怎麼就這麼耳熟呢?」張恨古一邊與和菜頭喝了一杯啤酒,一邊奇怪的側著耳朵聽他們的對話。
小梁看張恨古直發呆,就捅了他一把,問:「格格,格格!」
張恨古這才醒悟過來,急忙收回目光,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面前的菜上,連著對小梁說:「小梁,吃菜,不夠接著再點。」
都說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可惜張恨古沒有見過這幾個人,不然說什麼也要跟他們玩命了。這幾個人正是當初在北京要殺他的職業殺手。但是張恨古從來沒有與他們正面交過手,哪裡知道自己的仇人就坐在對面呢?
在北京南下的列車上,這些人追殺張恨古,張恨古躲在廁所裡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嚇得在廁所裡屁股尿流。現在再次聽到這些聲音,他怎麼會不感覺到熟悉呢?萬幸,這些人當初也僅僅憑著張恨古那條紅色的圍脖來認張恨古,現在傣幫的男人大多都有那麼一條,說什麼也認不出坐在他們旁邊的人就是曾經的「買賣」了。
大廳裡這時已經坐無虛席了,老闆娘走到他們這裡來,問:「您幾位還要什麼主食,一會我吩咐下去先安排著,不然一會人太多,怕你們等的時間長了。」
張恨古問小梁,小梁去看小菜。小菜對於剛才小梁與張恨古的親密看在眼裡,恨在心裡。心想,那天晚上那一棍子也不知道是誰打的,怎麼就不一棍子打死他呢。和菜頭一臉的不高興,說:「那就快點上主食吧,我就要一小碗米飯算了。」
小梁看小菜這樣子,用腳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腳,示意讓他大方一點。然後說:「我也要一小碗米飯。」
張恨古本來也想要米飯的,但是看到小菜那樣子,心想你小子裝什麼大蒜哪,要不是看著小梁的面子,還想我請你吃飯?連個米粒你都別想!你要米飯,我就偏不要,非要與你搞出個與眾不同來。
「我要一小碗米線。」張恨古說。
正在吃飯的那幾個人聽到張恨古要了米線,也隨口說:「對了,我們也要米線吧,我只吃過雲南的過橋米線,還沒吃過傣幫的米線呢。」
帶頭大哥說:「你們吃吧,我可不吃米線,據說米線的肉是開水燙的,如果弄不熟,沒準可能中毒。」
聽他這麼一說,另外幾個人也都隨聲附和,每人要了一碗米飯。
老闆娘應了一聲吩咐了下去。
這一桌人繼續喝酒等著米飯,張恨古不敢再向那邊張望。想起這次請客的目的,就把臨來時想好一些詞掏了出來,什麼感謝幫忙之類的話,其實全是說給小梁聽的。小菜在那裡用筷子在幾個菜間來回征戰,做出各式各樣的表情。張恨古假裝看不見,依然對著小梁吐沫星子橫飛。正說呢,看到一個女服務員端了幾碗米飯送到那幾個人桌上,就喊服務員:「喂,服務員,我們先要的飯,為什麼我們的還不給上來?」
那個服務員低著頭,應了一聲,連看都沒看這邊,飛快地走了回去。
「哎,這服務員什麼水平?連句話都不說。」和菜頭心裡早已經不高興了,正好借題發揮,衝著老闆娘順道:「老闆娘,你過來一下。」
老闆娘正跟另外幾桌的客人說的火熱,聽到這邊有人叫,急忙跑過來問是怎麼回事?
和菜頭說:「老闆娘,凡事得有個先來後到對不對?我們先要的米飯,為什麼先給後來的上了,還不給我們上?」
「對不起,對不起。那個服務員是新來的,不懂得規矩。」老闆娘連忙陪著不是,「我親自去給您端。」說著小步地跑回到廚房,端出來兩碗米飯出來。
張恨古把兩碗米飯都送到小梁的面前,歉意地說:「不好意思,不知道這個地方這麼忙,下次再換個安靜點的地方。」
到這個地方來吃飯,本來是小梁建議的。聽張恨古這麼說,倒讓小梁感覺有些不好意思。說:「哎,咱們工薪階層,也就這樣了。沒事,我感覺這裡熱熱鬧鬧挺好的,你說是不是小菜。」
看和菜頭不說話,小梁也有些生氣。說:「對了,格格今天你就別回去了,住我那算了。」
張恨古還沒聽懂什麼意思,小菜早急了,眼珠子差點跳出來,幾乎把筷子捅到小梁的臉上。聲音一下子就提高了八度,叫道:「什麼?你說什麼?」
小梁眨眨眼,說:「我還沒說完呢,你急什麼急。讓張恨古住我那裡,我去你那住。」
剛剛已經跌到谷底的和菜頭聽到小梁這句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哪,小梁要去他那住,難道說他可以……
沒等他接著繼續暢想,小梁後面的話讓他徹底死了心。「你再找別的地方去住。」
小菜這就像一個打足氣的球突然被針紮了一樣,一下子癟了下來,說:「對……算了,別轉圈子了,還是讓張老師住我那吧。」
張恨古這才明白過來,還沒來得及表達自己的謝意呢,忽然聽到對面桌上的那個頭兒驚呼了一聲。
抬頭一看,只見對面桌上那個被叫做的頭兒的人已經站了起來,用手抱住肚子,然後慢慢地彎下了腰,冷汗從頭下直流了下來。
「這米飯有毒!」他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