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這麼多的不知道,張恨古在沒有目擊證人的情況下,居然把那個老太太扶了起來,還滿口連聲地說:「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實在是對不起。」
老太太真的有些驚嚇過度了,過了好一會這才緩過神來。她長出了口氣,說了一句話幾乎沒把張恨古嚇死。
「你還不把我送醫院,那麼多廢話幹啥?」
醫院?那個白衣天使專門宰人的地方?張恨古救起了老太太,自己當時就差點暈過去!他張恨古就是一個農民工,一天才掙六十塊錢,如果算是吃飯花銷連四十塊錢都拿不到手,哪來的錢送她去醫院?不就是摔一下嗎,哪都沒破還至於去醫院嗎?張恨古後悔的腸子都青了,臉當時比駱駝臉都長了。
不過臉再長,張恨古依然二話沒說,背起老太太就要去醫院。
好人有好報,這話幾千年來只聽有人說,從來沒有應驗過。在張恨古身上當然也不能例外了。張恨古翻遍了衣服口袋,他臨出來的時候跟大眼馮借了三百塊錢,想來這三百塊錢去醫院肯定不夠醫生吸支煙的了。只能打電話向大眼馮求助了。
圍觀的人不少,都面無表情一言不發。稍微有點表情的,都是一臉的冷笑。對於張恨古這樣的冤大頭,首都北京已經非常少見了,所以圍觀的群眾比動物園裡看大猩猩的都要好奇。
哪位兄弟借手機用一下?張刀古求助的目光掃過眾人。所有的目光除了偶爾的同情,更多的是無視,沒有一個人願意伸出來手。
這時候,那輛呼嘯而過的汽車沒有任何停留,一路狂奔不知道跑向了哪裡。空氣中只留下了一句遺憾的話。
「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居然也會失手!」
張恨古沒有聽到這句話.他現在面對是一個似乎隨時要送八寶山的老太太,而一個願意幫助他的人都沒有.張恨古鼓足了力氣,一叫勁,一下子背起老太太,大步流星地向著醫院跑。老太太在背上起勁地叫著什麼,張恨古光顧了跑路了,什麼都沒聽見,一直到了醫院門口,已經累得喘不過氣來了,這才入下老太太。
老太太怒氣沖沖地問:「我叫你半天,你耳朵聾了是不是?」
張恨古看看老太太,見她精神還不錯,不像有什麼大的問題的樣子,忙解釋自己剛才跑得太急了,沒聽到她說什麼。老太太說:「我這病就怕顛,你這麼一弄,是不是想直接把我送太平間?」
張恨古哭笑不得,心想這裡離醫院這麼近,難道還得給你打個車不成?好在已經到了醫院再說什麼也不怕了。就急急忙忙地去給他掛號。
老太太說:「別掛了,再等三天我都涼透了,直接去急診。」
張恨古身體健康,從來沒有光顧過醫院,也不知道急診什麼怎麼回事,只是看到這麼多人都在排隊,他要是去急診非得讓人推出來不可。
那你就別管了。老太太倒似乎是胸有成竹。
既然這樣,張恨古也就順著她,直接摻著她進了急診。
一進門,兩個醫生本來正給別人忙活著呢,一見這個老太太,都急忙放下手中的病人,一把就把她扶住,連聲地說:「哎喲喂,您怎麼這樣了?有什麼事,打個電話我們出去接您哪。」
老太太說:「接什麼接,離你們這麼近,打120還不如直接來呢。」
「那更不成了,離我們這麼近,我們出去就把您接進來了。」
「不用,不用,這不有免費的嗎。」她指了指張恨古。
張恨古有些不自在,說:「這位老太太摔了一下,不過不是我碰的呀,我只是看她年歲大……」
不等他說完,老太太說:「什麼不是你碰的,不是也是你碰的。」
張恨古的毛白汗立刻就濕遍了全身,腿都有些抖了,說:「我就一個打工的,你願意怎麼著就怎麼著,反正我也沒錢……」
一個醫生把老太太放到病床上,說:「睢您老把他嚇的,農村來的人不懂開玩笑,誰不知道您又不是那樣的人。」
老太太笑了,說:「對,對,我就是嚇著他玩的。這小伙子挺好的,背著我來的,還挺熱心。一會還讓他背我回去,我這免費的出租是坐上了。」
張恨古這才鬆了口氣,心想你這老太太這麼大歲數了,怎麼還愛開這樣的玩笑?只要不坑我,讓我背你轉北京三圈我也沒二話。
張恨古在暗歎自己好運氣的時候並不知道,他的運氣不能只用好來形容,而且應該用太好來形容了。如果不是這個老太太摔那一跤,他早進了太平間了.如果不是他背著這個老太太來醫院,他用不了多久也得進太平間。如果不是沾了這個老太太的光,他在傣幫也就沒有那樣風生水起嘍。
人的運氣要是好,神仙也擋不住。
張恨古就有這樣的好運氣。
專業級的殺手,與神仙擋不住的好運氣,誰更厲害一些呢?
張恨古並不知道有人在惦記他,他所關注的只是幹活,然後繼續幹活。離開醫院,張恨古哪裡都不敢去了,最安全的地方,看來只有工棚了.
農民工的工作是勞累繁重的,機械的重複,漫長的時間,枯燥的活計……在張恨古為了老婆而拚命中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一壺最便宜的散酒,一把花生仁,幾個農民工就可以把奧巴馬踩在腳下。至少大眼馮已經把奧馬巴踩在腳下了,還把一杯酒淋在他身上,問他好喝不好喝?
張恨古酒量不小,但是這種酒精兌水的東西,並不是一般人能應付的。五個人的現場,只有三個人還能兩條腿著地。除了張恨古,另外兩個也在晃悠了。
工頭大眼馮舌頭打了卷,不知道怎麼說起自己不幸的往事,幾乎要哭的暈天黑地了。他是真正的高中畢業,高考分數不低,就是沒有大學錄取。用他自己的話說那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混了這麼多年,居然只沸了八個人的小工頭!
「你們知道我考了多少分嗎?」大眼馮指著自己的鼻子問大家,「老子足足考了530分,五百多分哪,如果放在首都,那還是他媽的清華北大隨便挑。」
張恨古也記不清大眼馮說過多少次了,似乎有的時候說五百多分,有的時候六百多分,大眼馮究竟考了多少分,連他自己都記不請了,別人更記不住了。不過每次北大清華都成了他攻擊的首要目標,這倒是讓大家都沒有意見。
同同問大眼馮:「是你挑清華北大呢,還是他娘的清華北大挑你?我看不管怎麼挑,反正都沒挑上你?」
「嘿,這個還真別說,誰讓咱河南是不是首都呢。咱河南高校少,外省的指標又少,你們知道像我這樣的多少人上不了大學嗎?我在網上看到過一個笑話,說大學新生住宿,幾個人自報家門,那個說我考了632分,山東的。那個說我考583分,河北的,那個說我考了615分,河南的。有一個說,我考了458分,大家都說,那你當然是北京的了。這個笑話你們聽過吧?明白吧?可笑嗎?」大眼馮問。他這個笑話每次喝醉了之後都要講一遍,來的最晚的張恨古都聽得不能再熟了。
「唉,現在你不也在首都一份子嗎?如果你兒子在再考大學,也就算北京人了吧。」張恨古抓著一塊花生,不緊不慢地說。
大眼馮用一種非常奇怪的眼光盯了張恨古很久。說:「一個人能夠傻逼到這種程度,幾乎可以達到大師級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