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老四招買侍衛,造鳳冠龍袍都是為了老九?」皇帝冷哼了一聲,猛的一拍桌子:「這些事情,難道老九不會自己做,非要交託給老四,做得如此破綻百出?」
徐默言被嚇了一跳,抬頭看了看皇帝,臉上掠過的惶恐之色一閃而過,隨即又低下頭去:「卑女斗膽問皇上一句,皇上起初得知四殿下謀逆之事,是信還是不信?」
皇帝臉色深沉,若有所思,沒有接口。
九殿下如此在諸皇子之中,最是耀眼,一言一行都備受矚目,卻遠不及四殿下自來行事不羈,就算偶爾做些什麼出格之事,也沒人會多起疑心,不過笑一笑四殿下行事荒唐罷了!」徐默言道:「四殿下曾親口跟卑女說過,九殿下將這些事情托付給他,只是為了求一個安慰,以防天有不測」
「說什麼?」皇帝眼皮猛然跳了一下,沉聲道:「還不快說!」
「九殿下說皇上如今雖然十分看重與他,還交託了協理國政之權,但太子之位一日懸空,有些事就不得不早作準備。」
皇帝的胸口如同被人敲了一記重錘:「老九,他當真這樣說?」
「是,這是四殿下臨終之時在懿祥閣親口對卑女所言,卑女聽的清清楚楚。當日之言如雷貫耳,卑女再死十次也絕不能忘記一個字。四殿下以為在如今情形下,九殿下來日繼位為君乃是勢不可擋,因此,因此才一念之差,做下如此錯事。卻沒想到。一朝事發,九殿下卻是完全翻臉不認人,直逼著四殿下自盡。」
袁清聽著,插了一句口:「既然九殿下說會替四殿下保全家人,那為何四殿下還要將整個府邸燒盡?」
徐默言道:「四殿下說,九殿下為人外慈內毒。此事一發。若是皇上不怪罪還好。若是皇上一旦動怒,九殿下為保自身必會再牽出四殿下做擋箭。而到時四殿下早已身死,只留下家人受罪,還不知要受到怎樣的折辱。還不如,還不如一起」
「既然有隱情,為什麼不肯跟朕陳情?」皇帝扶著桌案。臉上浮出痛心之色。
「四殿下覺得錯事已出,再多辯什麼也終歸是錯,皇上定然不會輕饒。何況殿下認為若是他來陳情。皇上定然不信,比起九殿下,自己的話在皇上心中根本毫無份量。」
「胡說!」皇帝霍然起身:「他從來也不試一試,就以為朕只會偏聽偏信麼?朕還沒有老糊塗的。」
徐默言聽皇帝此言,已然是信了七八分了,微垂的眼眸中閃出幽幽的光芒。
皇帝凝眉沉思了半響,忽垂首看她:「老四將整個府邸都燒了。卻獨獨漏了你?」
「卑女有幸得四殿下垂憐,才提前逃了出來。殿下說。他姬妾甚多,便是少了一個兩個的,旁人也發現不了什麼。既是發現了,也不大有人會為了追一個妾侍而派兵。卑女本來是準備逃出城去的。可是四殿下厚意,卑女不得不報。」
徐默言道:「皇上不知,四殿下心中有多麼的仰慕皇上!一直以來,殿下都因為自己才智武功比不上其它殿下而懊惱,也因皇上從不看重於自己而介懷。所以只能常常做一些不合禮數之事,以引起皇上注意。四殿下說,只要皇上能多看自己幾眼,多說幾句話,哪怕是責備也沒有關係。四殿下對皇上的孺慕之情深厚,又怎會起謀逆之心?卑女唯求能將此事內中隱情如實的轉告給皇上知曉,便是立刻身死也再無遺憾了。」
這一番話,叫皇帝聽得一時沉默。
為了引起他的注意?
仔細想一想,老四行為雖然總是顛三倒四,但確實從未曾有過什麼嚴重的偏失:既沒有勾結官員影響朝政,也沒有仗勢圈地收斂銀錢,更沒有像不少京中權貴那般縱容惡奴橫行街頭觸犯刑律。
他除了喜歡亂找女人,就是最愛頂撞自己。
別的皇子都是規規矩矩,偏他常要反其道而行之,不挨上兩句責備就不開懷似的。
皇帝越想眉頭擰的越緊,臉上漸漸露出了傷懷難抑之態,竟比初聽聞四皇子火燒府宅的噩耗時更加痛惜了。
這些年來,他果然是為了一個居心叵測的兒子,而傷了另一個真心敬慕自己的兒子麼?
桃園。
「哥哥,來試試看嘛,很簡單的。」玥瑤怕林成峰整日悶在屋子裡悶出病來,便來攛掇著他一起玩木紙牌。
林成峰卻提不起興趣,但又不好拂了玥瑤的興致,拿起紙牌來隨意的翻了翻:「我對這些奇巧玩意兒一向很遲鈍的。」說著,微微一笑,卻很勉強。
「哥哥是不是很失望?」
玥瑤明知故問,其實不止是林成峰,連她自己都對皇帝的態度感到失望,甚至有些拿不準以文入仕這條路是不是真的可行。
「我只是感到有些力不從心。」林成峰緩緩的搖了搖頭:「以前總覺得凡事只要盡力就一定能成,但經過這一次,我發現,有些事情真真是天命不可違。好像母親,好像你的婚事——」歎了一口氣:「好像我考文試,期望重新入仕振興門楣。我以為下決心拋棄了曾引以為豪的過去,我就能開啟新的方向,卻不想過去種種還是不曾離開,沒有了往日的輝煌,卻留下刻入骨裡的餘毒,如影隨行。」神情間哀戚之色,籠而沉遠。
「天命?哥哥你說,什麼是天命?所謂天命,便是皇上的心思麼。」玥瑤道:「依我看皇上雖然貴為九五之尊,其實也還是一個凡人。既是凡人,就沒有不可扭轉之事。哥哥也不必憂心,我看皇上那日的態度,並不曾一口咬死,不准哥哥入仕。」舉起手中的木牌:「哥哥看這木牌遊戲,木牌都是背著面來發,誰也不知道會發到什麼樣的牌面,或大或小,全憑運氣。但玩牌最好卻不是得了一手好牌,而是明明握著一手爛牌,卻能反敗為勝。」
林成峰聽得,無奈道:「依你說,如今都這樣了,還怎麼能反敗為勝?」
玥瑤道:「反正事已至此,再多追悔也無益。咱們就騎驢看唱本,便走便看吧。」
林成峰終於笑了一笑:「你這話,還挺有意思的,這也是從另一個世界學來的吧?我看你昏迷了幾個月,學到的可真不少。」
「還行吧。」
「你去了哪個世界,究竟看了些什麼,有時間你也和我好好說說。」
「好阿,等哥哥病好了,咱們有的是時間。」玥瑤笑道:「哥哥現在的任務是好好休息,快些把身子養好。我有空在來看哥哥。」
從沉香榭的偏堂出來,經過桃林,金鈴正在草地上,雙臂張開,迎著微風仰首而立。
暗影站在她前面俯身瞧她,用手放在她鼻尖,虛虛一點。
「暗影哥哥,怎麼又是你呀。」金鈴有些無語的放下手來,皺了皺眉
「怎麼,小丫頭看見我來不高興阿?」
「當時不高興了。」金鈴直截了當道:「你每次來都這樣子,你以為我看不見你,也感覺不到你麼?」
「你感覺得到我?」暗影戲肆的聲音陡然變得輕和起來。
「那當然了,我近來功夫已經練的很好了。何況你最近身上」
「什麼?」
「你身上最近老是有一股子松針葉的味道。」金鈴吸了吸鼻子:「小姐最近又分配了什麼任務給你做呀?」
暗影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哪有,你聞錯了吧。」
「怎麼可能聞錯呢?」金鈴走近幾步,一手拉著他的袖子,把自己鼻尖湊到他的肩膀前去聞。
暗影好不尷尬,臉色瞬間湧上了一抹緋色。
「金鈴。」玥瑤瞧著,淡淡一笑,走了過去。
「小姐!」金鈴笑著轉過頭來。
「小姐,我先告退了。」暗影看見玥瑤過來,頗有些不自在,轉身就要走。
「你等一等。」玥瑤道:「我有件事,想要你幫我辦。」
「小姐有什麼事?」
玥瑤遂把刀疤臉的事說了,希望叫他去暗自跟蹤的探查一下:「如果他果然是皇上的人,那可能還有鬼影在身邊,你追查時要多加小心,不要暴露了自己身份。若是見勢不好就馬上退回,千萬不要勉強。」
暗影聽的好不訝異,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
「你想說什麼?」
「沒,沒有。」暗影搖了搖頭:「只是覺得這事兒太蹊蹺。」
「若是不蹊蹺,也就不用勞煩你去查了。」
「小姐!」正說著,翠竹從草地另一邊跑了過來:「媚曦小姐,哦不,郡王妃來了。」
玥瑤倒有些意外,聯想到夜裡轟動滿城的大火,便趕了過去。
果然,媚曦見了林夫人以後,來到她屋子坐下,開口第一句話,便是:「你也知道昨夜四皇子府起了大火吧?」
玥瑤對四皇子印象不深,只是想起了徐默言:「聽說四皇子謀逆竄亂,事發後就關閉府門,闔府畏罪自殺了。你從陵安大道那邊來,可聽到什麼確切的消息,果然整府上下都被燒死了麼?」(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