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臉微怔,回過來身來,只見不遠處的樹叢下立著一個面貌極為俊朗的男子,正凝神瞧著自己,清淺的月光映照在他黑色的綢服上發出淡淡的幽光。
「公儀公子。」刀疤臉俯身行了個禮。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究竟是什麼人?」公儀勳瞧著他,臉色冷淡而嚴肅,不見一絲笑意。
「我是什麼人,難道公子不知道?」刀疤臉直起身來,面不改色:「我是九殿下的護衛。」
公儀勳冷哼了一聲:「在大顯朝,膽敢偷襲自己主子的侍衛,除了閣下,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來了吧!」
刀疤臉默了一會兒:「公子既然看到了,應該也能明白我為什麼要這樣做。」
「你和她是什麼關係?」公儀勳眉梢微動:「你怎麼會認識她?」
「難道非要有親有故,才能出手救人?」刀疤臉冷笑:「公子自己沒有膽量,難道便以為旁人也都是一般無二的縮頭烏龜麼!」
「你胡說什麼?」公儀勳面色劇變,只覺這刀疤臉話裡有話,似乎對他和玥瑤的關係有些知情一般。
「我胡說麼?」刀疤臉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笑了起來,臉上橫雜的刀疤擰成一團,愈發駭人:「公子便當我是在胡說好了!」
公儀勳面色發冷,被他激得一時說不出來話來。
他來時,剛好見著這刀疤臉闖進了九皇子的寢房,心下疑惑,便忙跟了過去,誰成想他竟然是在救人。當看到玥瑤滿臉是淚的被扶了出來時,他心裡也是氣憤交加。恨不得進去再在九皇子身上狠狠得補上幾下。
但是捫心自問,如果一開始就是他單獨發現了九皇子在輕薄玥瑤,他會不會像刀疤臉一樣毫不猶豫的衝進去救人?
說實話,他未必敢冒這樣的險。
玥瑤已經是九皇子賜過婚的妻子了,九皇子此時這樣做雖然有違禮數,但終有一日他還是能夠名正言順的要了玥瑤。
可他若進去一番阻攔。很有可能會毀掉的就是他下半輩子的前程。以及苦心經營多年才在九皇子心中取得的信任,這關係到他未來的政治抱負能否順利實現,甚至涉及到他的家族日後能否的昌盛壯大。
但,絕不表示他就是懦夫!他是逼不得已的!
「公儀公子。你怎麼在這裡?」
正在公儀勳擰著眉頭沉思間,常青忽穿過迴廊,大步走了過來:「公子是什麼時候來的?」
「我有些事要跟殿下商量。剛到不久。」
公儀勳見他臉色滿是焦急和凝重,身後還跟了一隊裝束齊整的護衛,知九皇子那邊多半已經暴露。正欲開口,刀疤臉卻搶先一步道:「常侍衛,出了什麼事麼?」
「殿下被人偷襲了。」常青道:「有沒有見過可疑人物出入?」
刀疤臉搖頭。
公儀勳瞥眼瞧了一眼刀疤臉,伸手指了指他方才進來的圓拱門:「這條通道,除了我們一幫公侯貴子,便連常侍衛都沒有通行的鑰匙。你一個小小侍衛,怎麼能隨意出入這裡?」
刀疤臉卻沒有說話。只看了看常青。
常青道:「哦,是這樣的。殿下為了讓他能以貴子的身份直接參加今年開春的武試。叫京兆尹替他做了一個臨時的身份文碟,將他掛名在了岳將軍府上。不過這身份畢竟是新做的,為免引人懷疑,殿下讓他沒事時多去岳將軍府上走走。為掩人耳目,便讓人給他新配了一個鑰匙環,出入時便從這裡走,好避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原來如此,殿下果然是思慮周全。」公儀勳說著,心下仍然有些懷疑,總覺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你們走圍在這裡做什麼?」
九皇子不知什麼時候走了出來,依然穿著方纔那身象牙色繡雲紋的長綢直綴圓領綢服,只額上戴了一條同色綢布,一直圍到後腦勺。
他站著廊下,淡淡瞧了一眼公儀勳:「言清,這麼晚過來,莫非有什麼要事?」
提到『要事』二字時,聲音格外的放重了一些。
公儀勳微微俯禮:「屬下剛到不久,因有些事想要徵詢殿下的意見。」
「哦——?」九皇子望向公儀勳的眼神裡多了幾分玩味之意:「剛到不久麼?」
公儀勳一怔,九殿下這番語氣,他又怎會看不出來,只怕多半將方纔之事懷疑到了自己頭上,忙道:「因是齊國公今日下了宴席後,曾找家父談過,似乎對兩家聯姻之事已有了贊成之意,只是在一些細節上有些要求——因而父親特意讓我過來,親自徵詢一下殿下的意見。」
「是麼?」九皇子略略沉吟了一下:「進去說吧。」
語氣平和了許多,縱然沒有完全打消疑慮,但似乎也相信了一大半。
公儀勳不動聲色鬆了口氣,正要邁步往前,卻看見刀疤臉朝他投來一個奇怪的眼神,夾雜著嘲諷和鄙夷。
在他回望過去時,刀疤臉又轉開頭去,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
簡直莫名其妙!
進了廳堂,九皇子和公儀勳等人分別坐下,而常青和刀疤臉則立在一旁。
「相信,你們大概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九皇子一句話淡淡帶過,問常青:「搜查的結果如何了?」
「回稟殿下。」常青道:「我帶人四處的仔細搜差過了,一切正如殿下所料,並無任何外人闖入的跡象。」
「那便是內賊所為了。」九皇子摸了摸下巴,臉上露出思索之色。
頓了頓,抬頭問公儀勳:「你方才說,齊國公有些細節方面的要求,指的是什麼?」
公儀勳道:「按照父親轉述齊國公的意思,基本上是贊成聯姻的。但希望時間緩一緩。」遲疑了一下,道:「我想,國公爺似乎是希望等陛下繼位以後」後面的話,卻沒有說下去。
「現在不肯出力,卻想等到時候來揀現成的。真是好一隻精打細算的老狐狸!」常青罵道。
九皇子臉色卻沒有什麼異樣,看公儀勳:「那你和李小姐的婚事莫非又要再往後延?」又轉頭問常青:「派人去過桃園沒有?」
「桃園和鐘音園都派了人去過了。暫時都還沒有消息。」常青道。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你也不必這麼緊敢著過來回報。齊國公府那邊,還是要多在李家小姐身上使使力,以你這樣的人才,李家小姐有十分鍾情於你。只要你功夫使到了,李家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九皇子微微一笑。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公儀勳:「何況,今日元宵佳節,怎能浪費這般良辰美景。」
公儀勳心下微涼。
看來九皇子不但仍舊懷疑他救了玥瑤。只怕還疑心他不是真心想和李家結姻,所以做起事來有意的拖拖拉拉。
莫非九皇子還真打算慫恿自己和他一樣,先奪人女子清白,再去逼婚麼?
也不想想,這種事他一個皇子做出來,旁人頂多說句風流多情、玩世不恭,可他一個文臣之子做出來。傳出去只怕就會說成是那等喪德敗行,毫無風骨的文人之流。
他一生最大的目標就是為文人正名。又豈會去做那等自甘下流的事情。
公儀勳心下憤憤,卻又不能表露出來,抬頭瞧了一眼站在九皇子身後的刀疤臉,心念一轉,道:「是屬下疏忽了,本來今晚志戎兄是要約我去看燈會的。聽說今夜碧落湖上燈船無數,頗為美觀,有不少公侯貴家都會去的。若是去了的話,想來還能與許久未見的父叔子侄們見見面呢。」
九皇子忽想到什麼似的,偏頭瞧了瞧刀疤臉:「其實今日元宵燈會,你該去岳家露露面才是,否則等到了武試那一日乍一出現,只怕會引人懷疑。」
「咦?」公儀勳奇道:「我方才見你從偏門進來,你不是去了燈會嗎?」
九皇子狐疑起來:「你方才出去過?」
常青也忽然意識到什麼似的,偏頭望向刀疤臉:「對呀,剛才公儀公子問我時,我還沒留意,你今晚去了哪裡?」
刀疤臉臉色一凝。
沉吟了片刻,沒有說話。
九皇子臉色沉冷起來:「怎麼不回話?」
刀疤臉道:「岳大人府上今日集體出遊,大人嫌我面貌醜陋,恐嚇壞了一幫後生,刻意招呼今日不要露面。因此屬下今日從沒有出去過。」瞧了一眼公儀勳:「公儀公子莫不是看錯了?公子來了多久,你何時見我出入了圓拱門了?」
公儀勳微怔。
他來時,外頭的護衛都是看見了的。
那時九皇子尚在屋中,及至刀疤臉救了玥瑤出去,送她回桃園,又趕回來,中間起碼過了一個時辰。期間,他一直在拱門前等刀疤臉回來,自然能清楚的說出刀疤臉出入的時間,可這樣一來,不同樣暴露了自己其實目睹了九皇子輕薄玥瑤的那一刻麼?
雖然他什麼都沒做,但也若是九皇子以為他從此心存芥蒂卻也不是什麼妙事。
何況——
他抬頭看了刀疤臉一臉,萬一這刀疤臉將此事告知給玥瑤
正在遲疑見,忽聽刀疤臉指著常青道:「晚間的時候,我還聽常侍衛親口回絕了門口從桃園來接林小姐的車駕,說林小姐暫時還不回去呢。」
九皇子挑了挑眉:「有這種事?我怎麼不知道。」
「事發突然,小的沒來得及說。」常青道:「當時桃園來人接林小姐,我來問話時,林小姐說暫時不回去。然後我聽得那屋裡頭有人輕哼了一下,和殿下的聲音極像,我一時糊塗就信以為真了。」
刀疤臉貌似無意道:「有這麼巧,偷襲者居然和殿下聲音一樣?」(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