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娘的臉色頗為蒼白,看得出來,顏夕的事叫她很受打擊。
寒暄之後,晚娘就坐了下來。
她抬頭看了一眼媚曦道:「聽說媚曦小姐已經能將曲譜彈出來了,今兒早間一直在找離娘矯正指法?」
「嗯。」
「離娘沒有事,現在正在琴室呢。」
「那正好。」媚曦轉頭看了一眼玥瑤:「我先去練琴了。」便起身往琴室去了。
玥瑤看晚娘:「晚娘有話要和我說?」
晚娘微微點頭:「我來,是想求小姐幫個忙。」
「什麼?」玥瑤卻想不出,這時候晚娘有什麼需要她幫忙的。
「想必小姐也聽說了顏夕的事情。」晚娘道:「小姐可知她是怎麼走的麼?」
「不是自縊了麼?
晚娘輕輕搖頭,歎了口氣:「昨夜裡我一得了消息,就派了人去看。屍身停在荒地的稻草堆上,披頭散髮的,樣子可是嚇人。九殿下手下的侍衛要把她焚了,說是死的難看,免得留下些不乾淨的東西。我想著,顏夕總是我驚鴻閣出去的人,想找人去幫她梳洗一下,整理整理衣物,還是入土為安好。結果,替她理裙子的時候,卻發現她身子已是不清白的了。身上也有不少污物,彷彿還不是一個人」
玥瑤雖然早有預感,但忽然聽了,還是覺得胸口一堵:「當真麼?」
「千真萬確的事情,我怎敢欺瞞小姐。」晚娘抹了抹眼角的濕潤:「我就想著顏夕這丫頭雖然是高傲的緊,但還不至於因為九殿下不要她就投繯自縊,想她也不能沒臉沒皮到這種地步。這些事本不該說給小姐聽的,但我實在是這些丫頭都是我眼看著長大的。怎麼能叫人這樣糟蹋。」
玥瑤默了一會兒:「那後來怎樣了?」
是問顏夕的屍身如何處理了。
「既是這種情況,我又能如何,只能由著他們化了」頓了頓,晚娘道:「想著,九殿下也不是第一次從驚鴻閣接了女子出去,我怎麼也沒料想到這一次居然會出現這種情況」
這件事情。確實也叫玥瑤很是震動。實在想不到九殿下竟是如此手辣。
「這和晚娘要我幫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晚娘抬頭看了一眼玥瑤:「過幾日,九殿下還要派人來的。」
是了,玥瑤方才回過神來。九皇子上次說了要接了『玉兒』出去的。
本來晚娘已找了姑娘按著柳樂師寫的驚鴻曲練習了,可誰知又出了這檔子事,晚娘便有些後怕。委婉的表示,希望玥瑤去跟九皇子挑明實情,免去這樁無妄的麻煩。
晚娘的擔心也不無道理。
上回『玉兒』明顯是惹怒了九皇子了。以他陰晴不定的個性,還不知會生出什麼法子來懲罰這個『玉兒』。
玥瑤思慮了一會兒:「晚娘容我想一想。」
晚娘點頭:「那就拜託小姐了。」
整個下午,玥瑤都倚在欄邊,考慮這個問題。
從賜婚以來,玥瑤一直都很抗拒,但似乎根本擺脫不了。於是她便只是一味的想著拖延之策,能托一天是一天。
在她心裡。似乎總在等待著某一天會出現一個大好時機,讓她不費力氣的全身而退。
可是隨著她越來越瞭解九皇子。就覺得出現這種機會的可能性實在太也渺茫。
凝視著西面的斜陽慢慢的沉入山巒之後,玥瑤在心裡下了一個決心,要擺脫這樁君命的婚姻!
半月後。
陵安城的大道上飄滿了各色紅色的彩綢,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從陵安大道出發,一路往北城南面而去。
道路兩旁擠滿了前來圍觀的百姓,喝彩的,看熱鬧的,堵得沿途街道水洩不通。
媚曦大婚日子挑的雖然極為緊湊,但從場面的隆重程度看,絲毫不比康成公主遜色。
因著孝景郡王的緣故,到場的親貴也是格外的多。
不過,玥瑤參加完早晨的送嫁禮,便隨著林夫人趕回了鐘音園。
只因玥瑤在驚鴻閣多耽誤了幾天,竟錯過了自己的生辰。林夫人和林成峰特意準備好了的宴席,要在年關前為她補慶生日。
回到鐘音園,最令玥瑤意外且驚喜的就是聽林成峰說無影居然收了金鈴做弟子。
玥瑤也不禁有些佩服林成峰,對付起軍隊出身的影子果真是頗有一套的。
不過除此之外,無影還是十分頑固的不肯改口叛變,除了金鈴,並不吃旁人送進去食物。
但縱然如此,也令玥瑤十分意外了。畢竟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而要感化一個訓練有素的無影,也不是短短十幾天就能做到的。
此外,玥瑤臨走前,讓九皇子的衛隊跟著李四修的浴缸也都修好了。
林成峰用的浴房,特別做了調整,換掉了白玉石材質,用木桶做的浴桶。浴桶的一側設置了機關擴,可以打開一面橫板,剛好讓林成峰的輪椅能自主的推進去,十分方便。
到了晚上,林夫人讓許嬤嬤在錦韻堂擺了一桌宴席,一家人圍在一塊熱熱鬧鬧的吃了一頓飯。
林成峰特地問過木槿,知道玥瑤喜歡手鏈手環一類的東西,便送了玥瑤一條銀絲綴紫水晶手鏈和一個帶著楓葉梗形狀鐲子。
林夫人親自選料,為瘦下來的玥瑤量身訂製一批衣服。
還有木槿、嫣紅幾個丫頭也每人送了些小物件,玥瑤很有些感動,想她前世時一向很少過生日,也很少有人記得她的生日。
很多時候,忙起來,連她自己都會忘了自己的生日。
沒想到,來這裡的第一年,就能過一個這麼溫馨的生日。
想到這裡。玥瑤不禁撫了撫手中的珍珠手串,也不知此時,雲旭堯有沒有順利趕回蜀中了?
說起來,他竟是第一個想起自己的生日並送了禮物的人。
到了年三十,又是一場熱鬧。
而初一,本是公侯貴族入宮覲見的日子。
但因為皇帝身體不適。竟然破例取消了。這在以往。還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各親貴們都在紛紛揣測著,不知是否馬上就要有風雲之變。
而這時的鐘音園也迎來的新年的第一場變故。
原來大批購進素錦的勳貴之家,竟然奇怪的紛紛退貨,很多下了定金的人家。甚至寧願不要定金,也不再訂購桑園的素錦。
退回來的素錦擠壓成山,綢緞鋪的老闆沒有辦法。只好來找林夫人訴苦。林夫人只好讓人把那些素錦暫時運到桃園。
玥瑤微歎,想來想去,這事情只怕又是她惹的禍。
那時。九皇子派人來驚鴻閣要人,玥瑤便讓人帶了一封她的書信過去,心裡告訴九皇子,『玉兒』是她做主放了的。她自問措辭還是十分委婉,只希望九皇子大婚之前,不要再納姬妾。
信送出去以後,她預料著九皇子會來跟她計較一番。誰知那邊竟是面都不曾露一下,只以這樣的方式來給她一個下馬威。
林夫人一時極為頭痛。抬頭看玥瑤:「你這丫頭,究竟想怎麼樣?你倒不如一開始就別順著他。素錦一時半會兒銷不出去也就罷了,留在江南遲早是有人來買的。如今全部運進京城,又賣不出去,來回的運費都是一筆損失。何況銷出去的訂單已然撥了一份紅利給綢緞鋪子,如今素錦雖退了回來,那紅利不多不少卻是不好退的。」
玥瑤還是第一次,聽林夫人這樣責備自己。
「小姐不如去找九殿下說一說,通融通融。」許嬤嬤勸道:「若是全退了回了,賬上的窟窿只怕是補不奇的。」
玥瑤又何嘗不知道,年關花出去的銀子,已成流水,如今哪裡有那麼多現銀來退。
但三番四次的被他玩弄鼓掌心裡,又如何能甘心?
她微微皺眉:「這些素錦並沒有任何問題,憑什麼說退就退?若是平民百姓也就罷了,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家,只付了定金的可以退,但已經驗了貨怎麼好意思來退?」
林夫人道:「既然是九殿下的意思,哪裡會有那麼多道理和你講?如今朝臣多擁護他,他雖不是太子,卻已相當於太子,如今他說的話只怕比皇上還管用呢。只要他稍稍露一句口風,自然有的是邀功獻媚的人搶著去辦。」
「別說他還不是太子,就是太子又如何?皇上如今還沒死呢,他就想隻手遮天了。」玥瑤不服氣道。
這話說的,眾人都是一愣。
「小姐,這話可亂說不得。」許嬤嬤詫異又著急:「殿下的恩榮,也是小姐的恩榮呀。」
林夫人讓玥瑤跟著壽王妃一道出府,就是想叫她散散心,把心思給定下來,誰知見她現下和九皇子居然比之前還不對付,不由的上火:「你說的這是什麼話?現下這個形勢,可容不得你再任性了。」
玥瑤忽的站了起來,問林成峰:「哥哥,在桃園選武士那一日,你在桃園和我說過的話,可還作數麼?」
當時林成峰曾跟玥瑤說過,無論她如何決定,都會全力支持她,甚至還提到了戎猷族巫醫冊子裡的假死藥。
林成峰聽玥瑤突然提起此事,微微一愣,猶豫了半響,看著玥瑤,肯定的點了點頭:「我說過的話,一直作數。」
玥瑤心下一安:「有哥哥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林夫人有些糊塗:「峰兒,你答應了玥兒什麼事?」
「母親放心,我闖的禍我會負責解決。」玥瑤對林夫人說了一句,又轉頭問許嬤嬤:「嬤嬤且把府裡的賬本來我看看,還剩多少銀子?」
許嬤嬤取了賬本過來,玥瑤仔細的看了一會兒,忽合上本子,就往外走。
「你幹嘛去?」林夫人道。
「我去城裡看了一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玥瑤看了一眼許嬤嬤:「嬤嬤,幫我備下馬車。」
林夫人站起身來:「我和你一起去,你這個爆炭脾氣,別又忍不住氣。」
「母親放心,我只是去探一探情況。」玥瑤阻攔道:「外頭正刮北方呢,天氣這樣涼,母親你身子一向不好,肩頸又有寒疾,別出去凍壞了。我探了消息,再回來告訴母親就是了。」
「是阿,夫人前些日子才染了風寒的,別又加重了。」許嬤嬤也道。
林夫人猶豫了一會兒,終於不再堅持,對玥瑤:「那你路上小心一些。和九殿下有什麼矛盾,趁早解開才是,別鬧得不可收拾。」
玥瑤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走出門去。
她回了自己屋去換過衣服,正要出門時,林成峰從錦韻堂搖著輪椅趕了出來。
玥瑤遂停下腳步,等他靠近:「哥哥有什麼事?」
「方纔在母親屋裡,你那樣問我,是下了決心麼?」林成峰遲疑了一下,問她。
玥瑤沉吟了一會兒:「等我下定決心時,會來告訴哥哥的。不過那藥,勞煩哥哥先幫我準備著。」
林成峰表情陡然變得凝重:「你當真要用?」
假死藥的副作用很高,若稍有差錯便可能再也醒不過來的。
「哥哥放心,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用的。但若是逼急了,說不得,也只能賭上一把了。」玥瑤說著,圍上披風,帶著翠竹出了門去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