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林夫人胸口一緊。
這位皇后嫡出的五皇子，林夫人確是熟悉的。五皇子雖性情敦厚，卻其貌不揚，早年娶過一位王妃，體質甚弱，幾年前因難產，留下一個女兒就撒手人寰。
「五皇子如今已年過三十，比峰兒還大上幾歲」
林夫人話雖沒說完，但言下之意已然十分明顯，要她把女兒嫁給人家做續絃，縱然對方是皇子王孫，她也是不願的。
「你聽我說完。」林老爺道：「此次選妃，不只為五皇子，聖上也有意給其它幾位還沒有納娶的皇子選妻。你知道，如今尚未納妃的只有九皇子和十一皇子，十一皇子嘛今年不過十二，年歲還太小。所以這次納選，主要是給五皇子和九皇子選妃。」
「九皇子倒是儀表堂堂，年歲也相當。」林夫人想到什麼，沉吟道：「不過，這種時候給兩位皇子選妃，好像有些」
「你也想到了吧。」林老爺道：「五皇子有皇后撐腰，九皇子賢名在外，這兩位皇子是最有可能承接大統之人。如此勢均力敵的情況下，最後誰能榮登大位，就得看聖上更偏向哪方。此次公開選妃，可是大有深意呢。最後的妃位人選，非由後.宮單方面決定，皇上也會參與定奪。」
皇子雖然身份貴重，但很多時候，也需要依仗妻子的母家勢力扶持。因為王公貴胄娶親，並不單單看娶了一個什麼樣的女子，更多時候，會考慮結姻之後求得了一個怎樣的岳家勢力。而出嫁的名門貴女，也是一樣，要尋求勢力更強或是相當的夫家。
所以，才會強調門當戶對的重要性，這是在王權體制下生存的人們對於家族利益的本能保護。
「如此說來，聖上此舉，極有可能是在為新君選擇合適的皇后了？」林夫人道。
「不錯。」林老爺道：「到時，只要看兩位皇子，誰納的王妃位份更高，就能基本確定未來的新君人選了。此事已在朝野上傳的紛紛揚揚，凡有適齡女的王族公卿之家都需參加。」
「話雖如此，但歷來皇子選妃都是內定人選，甄選過程不過是走個形式。」林夫人道：「若要讓玥瑤配皇子，雖是高攀了些，也並非配不起。但此次既公開選妃，要取皇后之位，是絕無可能的，畢竟咱們家的根基還是太淺，若是僥倖成為皇子妃，日後新君登位，難免成為眾矢之的此事關係太大，我看，咱們還是不要隨意牽扯進去的好。」
自古帝王新登大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剷除異己，叫那些反對過自己的人嘗到排錯隊的苦果。
而所有名列在新君想要剷除的勢力之中，曾經有望登位的兄弟，往往是排在第一位的人選。所以才有人說，皇子的可悲之處不是沒成為太子，而是成為廢太子。
這種名聲可是柄雙刃劍。
五皇子和十一皇子的名聲雖然可以為其招募到擁戴者，一樣可以在其中一方登位後，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怎麼竟如此膽小。」林老爺有些不耐的撇林夫人一眼，道：「此事雖然有些風險，但若一旦成事，便能保咱們林家一世富貴。說不得，也值得賭上一賭。」
「明明是無望之事，要怎麼賭？」林夫人一直溫婉柔和的臉上終於閃過一絲不悅：「你便是要賭，也別拿我女兒來賭。」
林老爺眉頭猛然一皺，想要生氣，又忍了下來，道：「若是六丫頭沒有在宮宴上認識九殿下，沒有和康成公主結交，我自也會與你一般，認為這是無望之事。如今六丫頭頻繁的過公主府去，幾次乘坐的還是九殿下派來的乘駕，你能肯定這九殿下對咱們丫頭一點心思都沒有？」
「老爺不要誤會，玥兒不是那不知檢點的人。」林夫人忙解釋道。
「我何曾誤會，是你想多了。」林老爺道：「我是覺得六丫頭有這麼好的機會，若是好好把握，或者真能得到一門良緣。九殿下你也見過了，非但人品貴重，且儀表不凡，就是拋去他的身份，但看人才，在京都貴子中都是出類拔萃的。說句實話，在兩位皇子中，我反而更看好這位九皇子。我想，以九皇子的能耐，即便最後沒能登上大位，也應有自保之力，不會委屈六丫頭的。」
上回在宮宴路上，九皇子的車駕不慎衝撞了林夫人的車駕，之後又是請太醫，又是送禮道歉的，絲毫沒有表現出皇子的傲氣。
林夫人對這位九皇子印象一直很不錯，此時聽了林老爺這樣一番說辭，倒不免有些心動，想了想，道：「此事，還是要問問玥兒的意思。」
林老爺心知自己妻子算是半默許了，也不再多言，道：「你好好勸勸她。這門親事若是成了，不但她能得富貴，對咱們林府上下都有莫大好處。」
公主府的花廳中，已略微有些泛黃的薔薇籐蔓上，用彩紙紮了許多顏色艷麗的薔薇花，錯落有致的墜在蔓枝上。
遠遠看去，滿牆的粉紫嫩綠，彷彿時光還停留在初夏花朵綻放的季節。
「既然你答應了，那到時候我派乘駕去接你們吧。」康成公主神色愉悅道，她此時臉上已褪了蒙紗，微暗的宮燈下，她精巧別緻的五官顯得更加柔美。
「公主府的乘駕過於華麗，未免太引人矚目。公主若是不嫌棄的話，那一日我來接公主，可好？」玥瑤道。
「如此更好。」一直站在一旁的九皇子聞言，嘴角噙笑點了點頭，替康成公主答應了。
「天色不早了，我就不多打攪了。」玥瑤說著便要起身告辭。
「貴嬤嬤。」
「公主。」
「送林小姐出府。」康成公主吩咐道。
「是。」貴嬤嬤走到玥瑤面前，小心道：「小姐，請這邊來。」語氣格外柔和。
目送玥瑤和貴嬤嬤出了花廳，康成公主轉過頭來，看著九皇子道：「全按你的吩咐，這下你滿意了吧。」
「這句話我來問才對吧。」九皇子道：「不過幾日就要大婚，你非要纏著出去玩，還得找一堆人陪著你。這下如你意了，你滿意了吧。」
「我本來是想自己一人出去的。分明是哥哥你不放心，才找來一堆人陪著我的。」康成公主嘟了嘟嘴，道：「那林玥瑤還要帶著她的庶姐一起，我又不認識，我還不樂意呢。」
「你一向甚少露面，除了毓秀，也沒有相識的同齡女伴。偏偏毓秀又話少安靜，不對你意。羅松節那樣熱鬧的節日，都是成群結伴的，你一個人去，不孤單麼？如今讓林家的小姐陪你一起，有什麼不好。如此，你還可以多結交一個女伴，都不知你在抱怨些什麼。這林家小姐，性情如何，這些日子，你心裡也有數。所謂物以類聚，與她交好的庶姐，想來也不會太差。」九皇子道。
康成公主側頭奇怪看了看自己哥哥，半響道：「我長這麼大，還從沒聽你這樣誇過一個女子呢。」
「有麼？」九皇子微怔，輕輕晃了晃腦袋，一臉的迷惑之色。
「哥哥這麼喜歡她，娶回來當我嫂子怎麼樣？」康成公主笑道：「反正過不久父皇也要為你和五哥選妃，與其到時候由著皇后娘娘慫恿著父皇亂點鴛鴦譜，還不如你先定下人選，稟了父皇，讓他為你指婚！」
九皇子臉上閃過一抹紅暈，有些懊惱道：「胡說什麼！」
「是我胡說麼？難道不是哥哥你在胡想？」
正鬧著，常青走了進來：「殿下，公儀公子來了。」
康成公主斂了笑容，正色道：「那哥哥，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你們議事也別留太晚，免得引人猜疑。」
九皇子沒說話，點了點頭。
玥瑤回到林府時，天色已黑透了。到德熹堂時，因著林老爺陪著林夫人在裡間說話，玥瑤便進去問了安，就領著木槿回了落霞局。
「小姐，晚上在公主府吃了些什麼好吃的？」翠竹一邊伺候著玥瑤洗手淨臉，一邊好奇的打聽道。
「也沒有什麼，和咱們府裡的差不多。不過用料更講究，碗碟更金貴罷了。」木槿端了茶來，道。
翠竹瞟了木槿一眼，撇了撇嘴，道：「怎麼可能就這樣？」
「難道木槿還會騙你嗎？」玥瑤笑著，端起茶來喝了一口：「若還要說，那就是公主府裡的菜盤擺的更好看一些。還有一兩樣宮裡才有的新奇點心，尋常人家的師傅是做不來的。」
「嗯。」木槿附和道：「譬如說蘿蔔糕，咱們家做的蘿蔔糕就是方形的，疊放在瓷盤裡就端上來了。公主府的蘿蔔糕，卻真的做成蘿蔔形狀，還用薄荷葉切出葉子，可精緻呢。盤子的邊上，還用白蘿蔔雕了一隻小兔子蹲著，像在等著吃蘿蔔糕似的，別提多好看了。」
翠竹聽了好生羨慕，酸酸道：「你可好了，小姐每次去公主府或宮宴都帶著你去，能見識那麼多稀罕事物。」
「你還羨慕這些麼？」玥瑤放下茶杯，道：「你若是能捱住一兩個時辰都立在旁邊伺候著，不亂動、不失禮,我便把你和木槿換一換，下次，我就帶你去。正好，上回你還跟我抱怨說，我只帶你上山，不帶木槿去，辛苦了你呢。」
「小姐，我不是那個意思。」翠竹臉『唰』的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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