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瑤淡淡一笑,道:「當日我與康成公主提起這遮瑕膏的方子一事,是因為我原先以為那方子可以將公主臉上的胎印完全祛除,後來才得知那僅有遮瑕之效。本來,我也有些擔憂,公主會對此方產生依賴。不過哥哥說,公主長年避居,多半是因介意容貌之事。而要讓公主想通,需得讓公主開發心防,接受外面的世界,只有接觸過不同的人事,才能養成寬闊的胸懷,亦才能不將心思一味的糾結於自身容貌的美醜。只是公主身居高位,心性高傲,身邊人很難說服公主改變想法,只能靠公主自己想通,若是強逼,反而可能適得其反。若是遮瑕膏,能幫助公主展現出美麗的容貌,公主或許願意主動走到外面的世界來。哥哥說,如此,雖不能改變公主的心性,但卻能幫助她打開心防,也是好的。」
九皇子沉吟許久,問:「這些,都是你哥哥跟你說的?」
玥瑤點點頭。
九皇子也跟著點了點頭,道:「你哥哥,倒是一個有大智慧的人。」
「嗯。」玥瑤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似是很高興九皇子這樣稱讚她的哥哥。
見玥瑤這燦爛明媚的模樣,九皇子不禁有些好奇起來,傳聞中林府那成了廢人的嫡公子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能教出這樣一個性情開朗大度,聰明伶俐的妹妹。
玥瑤從康成公主府回來後,照例又去雁蕩居去看林成峰,用過晚膳,才下山來。
玥瑤踏著細碎的步子回到落霞局時,天已經完全黑透了。差人打了水來,沐浴過後,玥瑤就坐在榻上,著了寬鬆的衣袍,一面晾著頭髮,一面看著書。
才看了一半,玥瑤便覺眼皮發沉,靠著軟枕打起盹來。
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在牽扯著她的頭髮,她方驚醒的坐了起來,轉頭一看,卻是林夫人正持了一把象牙梳,在為她梳理頭髮。
「母親,你什麼過來的。」說著,又,嗔怪道:「木槿最近愈發偷懶了,也不知道叫醒我。」抬眼看去,屋裡只幽幽的點著一盞香,丫頭們卻都退了出去。
「木槿稟了的,是你沒聽到。」林夫人說著,手上的梳理的動作卻絲毫沒停:「頭髮沒干呢就睡了過去,可會落下頭疼的毛病,以後且要注意了。」
玥瑤晃了晃腦袋,確實有些脹痛。林夫人瞧著,放下木梳,為她按了按頭頂。
「這些事,本不該讓母親為我做。可是母親的手真軟,按的好舒服。」玥瑤笑著,回頭看了林夫人一眼,道:「罷了,我就厚臉皮一回罷。」
林夫人寵溺的笑了笑,沒有說話,按了一會兒,又拿起梳子,繼續為玥瑤梳理頭髮。
「母親的手真軟,梳的真好。木槿也算是很會梳頭的了,可有時給我梳頭,還是會弄疼我呢。」
「你小的時候,每次梳頭的媽媽給你梳頭,你都要喊疼,大多時候,都是我給你梳的呢。」
「真的嗎?」
「嗯,你小時候可嬌氣的呢。」林夫人點了點頭,道:「「你今天又去看你哥哥了麼?」
「嗯。」玥瑤答道,自從上次她說了林成峰準備入文試以後,這些日子,林夫人極少與她提起哥哥的事。
「你每天上山看你哥哥,都要花上好幾個時辰,以後還是少去一些吧。」
以往林夫人得知玥瑤要上山去看她哥哥,都是很高興的。
玥瑤有些疑惑的皺了皺眉,思付著林夫人的意思,道:「這些日子,哥哥都在專心讀書,我每日上去,不過是哥哥說一會兒話,並不敢多打擾他的。」
「我知你不會打擾她。」林夫人一面將玥瑤的頭髮鋝順,一面道:「你也不小了,已是到了議親的年齡,也該花些時間好好學學紅女。」
待把玥瑤的頭髮都理好後,林夫人替她將後面頭髮都攏出一股,用梳子順齊,繞著挽成一個簡單的髮髻。
「何況,你們兄妹畢竟男女有別。你哥哥一直避居在雁蕩居那樣偏僻的地方,又尚未成親,你一個大姑娘總去看他,若是讓旁人說起什麼來,總是不好」
「什麼人說出這樣的話?!」玥瑤轉過身來,滿臉氣憤的看著林夫人。
挽好的髮髻還不來及固定,便從林夫人的手中滑落,像黑色的瀑布一樣散開,落在玥瑤的肩頭,襯的她的臉色更加雪白。
「府中如今有一些不好的流言,多是從卉春閣那邊出來的。琴姨娘雖走了,卻留了吳媽媽在照看那邊的院子。這些日子,琴姨娘不在,那些人只怕是閒的發慌,非要鬧出些ど蛾子來才舒坦。」林夫人道:「我已經斥責過他們了。」
「又是吳媽媽!」想起上次琴姨娘帶人來德熹堂鬧時,吳媽媽一尊門神似的堵住門口的樣子,玥瑤心裡就有氣:「那樣下作的老妖婆,怎麼不直接打出去了,還由她興風作浪!」
「那吳媽媽,可是原來在過芙蓉園裡伺候過麗妃的。琴姨娘過來的時候,特意讓她跟著過來的。」
林府上下之事,一旦牽扯到麗妃,就須得留幾分顏面。畢竟是聖上歡喜的枕邊人,卻不是輕易開罪的起的。
玥瑤想著,不覺有些憋氣:「山高水長,風水輪流轉,這惡婆總有栽倒的一天。」惡狠狠的表情放在一張稚嫩的臉上,不見凶意,反而生出幾分可愛。
「你看,好好的頭髮又弄亂了。」林夫人笑了笑,把玥瑤身子轉過去,重新幫她理頭髮:「不過瓜田李下,總是人言可畏,你行事謹慎一些,總是沒錯的。你以後若是要上山,不要只帶著丫頭過去,帶幾個穩重的媽媽一起,若沒有大事,只讓下人傳信便好,也不用親自跑了。」
梳好髮髻,林夫人隨手從自己頭上拔了一根銀色的珍珠長釵,幫玥瑤固定好。
玥瑤拿過銅鏡來照了照,頭髮盤成的小髻,隨意的垂在腦後,很是秀氣。雖只有一根釵固定,又沒抹頭油,卻一點也沒鬆散的跡象,顯得整齊而素淨。
「謝謝母親。」玥瑤笑了笑,放下銅鏡,道:「以前都是帶個小丫頭便上去,現在卻要帶著媽媽們一起去,讓外人看了,反倒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再者,我和哥哥本是親兄妹,又住在一個家裡,想說幾句話來還得寫信,傳出去多不好聽呢。」
「這樣一說,也是。」林夫人皺眉道:「那如何是好?」
「此事,我正要和母親說。」玥瑤道:「前幾次,我上山的時候,哥哥跟我說了,他想搬下來山住。」
「搬下山來?」林夫人驚訝道:「當真?」
「當然了,哥哥既要參加文舉,總要出來見人交往的,若一直呆在山上,那怎麼好。」玥瑤順道將林成峰參加文舉只是為博得聖上注意的事一併說了。
林夫人又驚又喜,拉著玥瑤問了好多遍,才敢肯定自己聽到的是事實。
「若是這樣,你父親或許也不會反對的那麼厲害了。」
「母親,哥哥下山,住我的落霞居好不好?我搬去德熹堂外的水榭住。落霞居離德熹堂很近,這樣以後,我和母親、哥哥見面都方便多啦。」玥瑤一直心儀那蓬萊閣,總想著要搬進去好好住些日子。
「方纔才和你說的男女有別,怎麼又犯起傻來?」林夫人伸手輕輕敲了一下玥瑤的額頭:「落霞居在內院,怎麼好讓你哥哥去住。」
林府中,一向女眷多過男眷,因此內院比外院建的更精緻,面積也大很多。
「外院的院落多有些年久失修,除了半山上的雁蕩居,便只有湖心亭外門的銜月閣還勉強住得。」林夫人想了想,道。
「銜月閣太小了些,哥哥一個人是勉強夠住,以後有了嫂子,就不夠了。」
「嫂子」
原先,以林成峰的人才和家世,在京中少年中,可也是拔尖的良婿人選,不知多少名門貴女想嫁過來,說媒的人此來彼往的。但自從其摔斷腿的消息傳出後,原先刻意交好著想結姻的人家一個個都與林家有意無意的疏離起來。
林成峰心灰意冷,也不再願提這類事情,偶爾有人替那些個小門戶裡的閨女來說親,林成峰亦是固執的一口回絕。
看著自己兒子,已過三十,還是孤身一人,林夫人說不急,那是不可能的。但林夫人深知自己這個兒子的脾性,乃是出了名的固執倔強,只要他認定了的事,再說多少都是枉然。好幾次,林夫人挑了模樣出挑又乖巧的丫頭上去伺候,都被自己兒子給不留情面的罵了回來。
時間久了,府裡上下都把大公子當成怪人一樣看待,再沒人敢上山去了。
「你哥哥那脾氣實在太扭,這些年來,我說也說了,罵也罵了,全是無用。」林夫人歎道:「如今,我都不奢望能有個體面的兒媳了。將來,只要他肯為林家留下一股血脈,我就謝天謝地了。」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些哥哥豈會不懂,哥哥他只是需要時間來想通。」玥瑤安慰道:「母親,不必過於擔心了。哥哥如今肯下山了,不就是一個好兆頭麼?」
林夫人緩緩的點了點頭,道:「過些日子,玲瓏也要出閣了,內院更空了許多。到時,索性讓人從內院劃一片去外院好了,順道可以重新整修一下。咱們符的外院也著實小了一些。」
第二天,林夫人就和林老爺提了重新改修院落之事,林老爺只稍微考慮了下,就答應了。
林老爺答應的這樣乾脆,倒讓玥瑤有些意外。
正在玥瑤頻繁出入公主府的這段日子,林府上下也開始忙碌起來。
「修整院落,怎麼跑到咱們內院來。」玥瑤聽著著窗外時不時傳來的,人群走動的聲音,有些不滿,落霞局可是在內院深處的。
「小姐難道忘了,玲瓏小姐,過些日子就要出閣了。這些日子,都在整理嫁妝的。」木槿道。
玥瑤才想起來,康成公主的婚期與玲瓏的婚期只差十天。
這些日子,她一直關心著康成公主的婚事,竟差點把玲瓏的婚事忘了。
才說著,冬梅就走了進來:「小姐,玲瓏小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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