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年春191_一百九十一沛國公卿2來自()
話說這方氏到了棲霞居,請了守園子的丫頭去通稟。這時已是傍晚,昨夜下的一場雪被融了大半。餘下的那些殘雪和著地上泥漿枯葉,黑乎乎的。方氏站在門口,臉上神情複雜。
過了一會兒,從圓月門內走出一人,滿臉堆笑,神色諂媚毫不掩飾。這人便是容媽媽。
容媽媽笑著將方氏迎了進去,一路上是好話不停,生怕怠慢了這位韓夫人。
等引進了門,方氏還未做禮,芳草早已搬來凳子請方氏坐下了。再看一旁,老太太雖神情依舊不變,可目光總是比平日柔和了許多,連說話也比平日裡多了幾分和氣道:「韓夫人,真是見外。這樣冷的天還來還禮。」
方氏明白,老太太是心中有愧,自然比平日裡更加親熱於她。可榮瑾那慘白的嘴唇似乎還在她眼前出現,方氏一改往日飛親善,冷冰冰道:「我自然得來還禮。這禮送得貴重,我韓家誠惶誠恐。」
方氏話裡帶刺,但凡有耳朵的都聽得出來。
老太太似乎早料到這樣的事情,當下便對著站在身旁的趙媽媽耳語幾句。趙媽媽得了令,從房裡後門退了出去。
不消片刻,便將人給帶了進來。將巧果鬆了綁,趙媽媽便退到老太太身後。
方氏看著地上跪著的人道:「孟夫人這是做什麼?」
老太太對著方氏忽而笑了一笑道:「我知道韓夫人心裡有氣。這奴才犯上,謀害主子,卻是該罰。這人我沒有動,不如就交由韓夫人處置。是殺是剮,我全然不過問。只要你能消氣。」又指了自己身後的趙媽媽道:「我這裡也有一把好手。你若是嫌自己動手麻煩,不如就吩咐她去做。」
趙媽媽低下頭,對著方氏,姿態無比恭敬。
方氏只是個紙老虎,別說是行刑。就是觀刑也不曾想過。可方氏就是怕,她也得咬著牙上。她嘴唇打著顫,罩在袖子裡的兩手死死握成拳,面上輕笑道:「孟夫人真是說笑。這孩子犯了什麼罪,交到官府便是了。讓我來教訓,傳出去,我不成了毒婦了?」
老太太轉了面,對著跪在地上的巧果道:「可聽見了?韓夫人嫌罰你髒了她的手。你說怎麼辦?」
巧果的臉頓時恐懼得扭曲成一團,發了瘋一般不停的在地上「砰砰砰」的磕頭。沒一會兒,便磕得頭破血流。那額頭的血順著臉頰,流了一臉,越發可怖。方氏嚇得臉色都白了。巧果一遍磕頭,一遍嘴裡不住求饒道:「巧果求韓夫人責罰。求韓夫人責罰。」
老夫人忽而輕聲道:「巧果,你沒見著你將韓夫人給嚇著了麼?還不自行掌嘴?」
那個滿頭鮮血的圓球突然抬了起來,兩隻手左右開弓便開打起來。額頭的鮮血隨著巧果的手掌飛濺在了方氏的襦裙旁。方氏怔怔半響,只覺得喉嚨乾澀的難過,胸口悶得發慌。
老夫人的聲音依舊和藹,彷彿從遠處傳來,清晰又模糊。
「韓夫人,臉色這樣不好?怕是要休息了?還是請人送你回去吧。」
不。不能。她還未幫子俊謀一個好師傅呢。方氏迷糊著想,心中只有這個信念。榮瑾的苦不能白受,她要拿回補償?
「孟夫人,這話說得便不對了。我,我才剛來你便要我走。莫……不是心中有鬼,看見我不舒服?」方氏雖然被嚇得不清。可腦子裡卻再沒了旁的念頭,一心只想著韓子俊拜師的事情。
老夫人臉上隱約有了怒容,大抵未曾想到方氏這樣的人也會對她這般冷嘲熱諷,半響說不上話來。
方氏點了點地上雙頰青紫卻依舊不停在扇耳光的巧果,放大了膽子。直視著孟老夫人道:「這個丫頭不過是個替罪羊。老夫人使的這點伎倆,騙騙榮瑾和時騫還綽綽有餘。想要蒙過我的眼,只怕不能。」
「你。」孟老夫人未開口,便聽得方氏又接著道:「老夫人若是不信,我便說幾個我的想法來聽聽。若是高興,您便允了我,若是不高興,您就當我胡言亂語。」方氏說著,微微低頭,忽而又笑著壓低的聲音道,「可我這嘴保不準兒什麼時候就說給瑾哥兒和時騫聽了。」
孟老夫人一雙鳳目霎時凌厲的轉向方氏,方氏雖怕,但藉著方纔的勁兒楞是沒有退卻道:「您也別生氣,我這人雖然生得不中用,可這張嘴裡說出來的話,應是沒一個人不信的。我呀就只有一個心願。你說這一命抵一命,是不錯。可地上這個粗鄙丫鬟的命哪裡能和我們榮瑾的命相比呢!」
室內無人回應,只剩巧果響亮的巴掌聲。啪啪啪的,讓人心底生寒。
老夫人的目光如獵豹緊緊盯著進入自己狩獵領域的方氏,目光矍鑠裡隱約帶著刀鋒一樣的肅殺,方氏撐著笑,心裡卻生了退意。若是老夫人一不做二不休,查了榮瑾嫁過來之前的過往,那該如何?又或者老夫人一句話將京都官鹽交給別家辦,又該如何?
方氏這時心裡怕極了,頓時悔不當初。
半響,那尖銳的目光慢慢移開,老夫人臉上帶了笑道:「既然已經是親家,韓夫人有什麼心願,孟家自然都得幫襯著。你想要什麼,儘管開口。」
方氏鬆一口氣,心中放下一塊大石,賠笑著道:「府裡出了這樣的事情,說到底還是瑾哥兒立威不足,那下人才敢犯上。可老夫人也知道,我們府上就是做小買賣的人。官字地下兩個嘴,就是再貧再賤,也比我們這種只懂做生意的買賣人厲害。韓家先代祖上庇蔭,也曾是朝中大員,如今家裡幾個孩子教得也是孔孟之道。不說別人,我這俊哥兒,你也是看在眼裡的。人品才學一點不差,我只想著能入了大師門下,過幾年在朝中薦個好職位,也算是為家門爭光。再者,榮瑾在京城好歹有個依靠。那些個下人也不至於太放肆。」
老夫人微笑頷首,忽而皺眉道:「只是……」這只是後面又沒了下文,方氏剛放下的一顆心又懸在了半空中。似是故意吊著方氏一般,老夫人頓了許久,才略有為難道:「韓夫人,拜師這事兒是不難,可就算是入了師門,沒有個路子,京官兒難做啊。子俊,在京都只有我孟家一個親眷。就算是出了事情,恐怕也不能明目張膽的幫著。」
方氏想了想,也覺得老夫人說得有道理,可心裡還是不想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翻過來想了想,頓時有了主意,兩眼笑得瞇成了一條縫道:「老夫人,你看我們瑾哥兒生得可好?」
老夫人點點頭,讚道:「模樣端莊,禮教賢淑,自然是上佳。」
方氏心想既然你滿意這就好辦,便王婆賣瓜般自誇道:「您別說,我們韓府別的倒是少,就是姑娘生得多。但是府上未出嫁的姑娘還有五六個,且旁系裡也有幾個模樣生得好的。您若是不嫌棄,我一回去便讓人給送過來。您給做主,都許了。省得外邊總說,妹妹都出嫁了,姐姐還留在家裡。」
老夫人面露難色道:「這怕是不大好吧。」
方氏笑成一朵花道:「您千萬放心,有孟夫人這樣好的媒人,她們笑都來不及。您就放心的看,看得上眼的就給許個四家名門,若是看不上眼的,哪怕是蓬門小戶,她們也自然是願意的。您瞧著可好?」
方氏熱情,老夫人為難的沉默了一陣,以商討的語氣道:「都是韓姓的女兒,一味的叫孟府來做媒,恐人說閒話。非說府上沒有人,不如您看這般。過了年,開春裡就是四家會,過了四家會,朝中人事調動,到時候我便讓老爺給子俊安個職位在京都。再者三月裡有個百花會,裡面公子哥也多,朝中大臣皆來參加。幾位姑娘等過了年,便來,四家會和百花會都是幾個大家物色媳婦的大會事。幾個小姐既然有孟府的依靠,想必也能有個好親事。您看如何?」
方氏自然滿口答應,心裡得意洋洋。全憑了她,府上幾個丫頭才能有天大的福氣,進孟府教養,還能去百花會四家會選夫婿。這回回去,她就是要好好挑一挑,挑幾個樣貌端正,又性子好的丫頭,握在手裡頭,以後就算是出去了,也能時刻記著她的好。到時候她在家中的地位也穩固了。
方氏得了好處,大冬天卻是滿面春色,連連說了老夫人一番好話,將老夫人讚得是天上地下的,就差沒拿尊蓮花座把她給供起來了。
送走了方氏,老夫人低頭看了看尚跪在地上,摑掌的巧果,一張臉早已腫得不成樣子,只是微微低聲說了句什麼。巧果聽了,身子劇烈一顫,旋即雙拳握緊。張媽媽將巧果給帶了下去,不過半個時辰,張媽媽又回來了,低聲在老夫人身邊耳語幾句。
老夫人睜開鳳目,開口頓了半響最後才道:「去房裡取二十兩銀子來,一併給她的家裡送去吧。其他的按她的話辦吧,也算是不虧待了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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