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年春142,一百四十二雪上加霜和解圍
榮瑾和南宮澤寒暄一番,待回過頭去瞧芳草本內容為瑾年春142章節文字內容。她傘上的雪已然積得有些厚了,這才慢悠悠走上前去道:「如今瞧來,東邊日出西邊雨,唯有這棲霞居裡無論春夏秋冬都是好光景。」
芳草忙應道:「奶奶謬讚了。棲霞居再好也不能比得您的沁春居,畢竟是主房。」
榮瑾低頭掃過芳草帶著的瞧不出半分笑意的笑臉道:「不過一年不見,你越發機靈了。我記得我剛來這個家的時候,你的嘴皮子還沒有那麼利索。如今,調教得這般好了。老太太房裡的人果然都是機靈。」
芳草不作答,只側身帶路,直至領著榮瑾入了棲霞居的偏房。
榮瑾每每來棲霞居,都是在正堂等著,今時不同往日,她倒是變得和那些管事一樣的身份了。榮瑾自嘲一番,想來老太太愈發瞧不起了她了。
榮瑾在棲霞居被冷落著。那一頭,孟時騫已然是得了消息趕回來了。
他今兒本就是為了她的事情奔波的。原也只怕她擔心受怕,且消息還沒放出來。江南那邊也只是派人過去戒嚴了。她如今知曉了定是要生氣的才是。
孟時騫自府門口下了馬,一路往裡面疾走。東來緊跟在後面,一路小跑道:「爺,方才奶奶去了老太太房裡。這會子怕是還沒出來呢?都兩個時辰了。」
孟時騫一聽,眉心皺成川字,心急如焚道:「家中的馬車呢?趕緊的,去母親房裡。快。」
東來見主子臉色難看,立刻回道:「馬車早備下了。就在過道上。」
孟時騫邁著大步,一路走,一路想:但願,但願,他回來得不算晚!
馬車一停在院子門口,孟時騫便從車上跳下來。
院子裡芳草守在門口。這老太太料事如神。方送進去一位,如今又來了一位。不過,這裡面的人可吩咐了。無論是誰來都不得進屋子。這裡面該是要翻天了才是。
孟時騫見原本總在門口的秀娟卻不在此處,反倒是房裡一直不曾出面的芳草站在門口,大抵有些輕視,只派東來上前。
東來將傘遞給身後的北定,顛顛跑到門口,抱拳一拱道:「芳草姑娘好本內容為瑾年春142章節文字內容。」
芳草見了東來嬉皮笑臉的過來,忙上前一步。攔住他道:「哎,老太太房裡正忙著呢。傳了話下來,今兒是不見人了。」
「好姑娘。」東來掛著滿臉的笑道,「老太太話是這麼說。可咱們也可不一樣。這家裡除了老爺,也就是爺說了算的。這難不成還不能通融麼?」
芳草甩了帕子,柳眉倒豎道:「去去去。你少在這兒油嘴滑舌。今兒老太太不見客。你沒瞧見裡面原本的掌事的都打道回府了麼?爺,還是不要進去的好。你說,這是二奶奶娘家的事兒,爺何必摻和進去。母子情分還比不過一個續絃?」
東來聽了,也板著臉道:「芳草,這話可就說得不對了。什麼續絃,續絃的。掛在嘴上多難聽的!咱們做奴才的,怎麼能背後詆毀主子呢。」
芳草不以為意,哼一聲,轉身進了圓月門。
東來見這會子可是惹惱了她,又轉頭覷見自家主子臉黑得跟鍋底似的,只得上前寬慰道:「爺。您也別擔心。畢竟是老太太和奶奶是表侄女,想來也不會怎麼為難***。」
孟時騫望了望那扇已經關起來的圓月門,在雪地裡來回踱了幾圈,忽抬起頭對著東來道:「你在這兒等著。人一出來,就來稟報我。」說罷。自己便往沁園走。
北定打著傘,跟在孟時騫身後,見自家主子越走越急。大半個身子都走在傘外邊了,張嘴想勸勸,見了他深鎖的眉心,便什麼話都嚥下去了。
天下了大雪,格外的冷。青石板上的雪積得深厚,一眼望去像是一片白色的宣紙,廊簷上不時掉落些許雪水,雜碎這一片平靜。
偏廳裡的檀香縈縈升起,化作一絲青煙,飄散在空氣裡。
榮瑾坐在椅子上,心下只覺得比起窗外的一片冰雪還來得冷。一切來得那麼快,那麼突如其然。
老太太蓋上茶蓋子,扶著一旁的扶手,緩緩道:「你可是想清楚了,沒得再選的了。東西都已經備好了。你若是肯安分上路,保全了名節,我自然是願意給你韓家開罪的。」
榮瑾咬著牙,含淚道:「母親,你當真一點都不信我的話麼?我雖不是名門大戶出身,可是好歹也是知禮知教的。單憑那人一面之詞,您怎好冤屈了我?」
老太太見著眼前的人,心中升起一絲不忍,卻還是被自己的理智所壓下去,道:「你有沒有不貞,老天看著,總有你一個清白本內容為瑾年春142章節文字內容。只是,我孟家的名聲禁不起你這樣的探究。江南那裡的人已然是打算上京來告御狀了。你和那徐茂究竟是何關係,也只有你自己心裡清楚。」
老太太這一句話,如五雷轟頂,榮瑾一時腿軟,竟險些從椅子上滑下來。她竟是這樣便打算定了她的罪?
老太太示意了一眼跟在身後的徐媽媽,走下座兒來,執了她的手道:「這麼做既保全了你的名節,也保全了你的家人。你總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將所有人都置身於水深火熱之中吧。」
徐媽媽此時已經奉上了盤子,上面一條雪白的白綾。
榮瑾顫巍巍的伸出手,眼前似乎除了這一片白雪,再也沒有其他的路可以選了。
這白綾柔軟,纏在人身上,像極了一條吐信的白蛇。那麼冷,那麼緊,像是要將她帶到地獄裡去一樣。
榮瑾慢慢閉上眼,她難不成就得那麼死了麼?
可是眼下,竟真的一點活路都沒有了。就算她反抗,棲霞居周圍已然被孟氏暗衛所包圍了。她是插翅難逃的。老太太為了維護孟家名聲,必會賜死她,對外宣告她暴斃而亡。
老太太慈祥和藹道:「你放心,寶兒會由我來教導的。時騫也會不會知曉這等事情,他只會記得你的好,你身上的那些髒事兒。他半分不會知曉的。」她的語氣一如從前她入府之聆聽教誨之時一樣,眼中浮動著幾分的慈愛,像極了廟宇裡的菩薩。
如今看來,她許是從一開始便不曾瞧透眼前的這個老人。她一直以為她對她總有那麼幾分親情在裡面。原來,只是她以為。
窗外的雪下得愈發的大了,像是下了冰稜子,打在窗戶紙上,像是要將窗紙敲碎似的,大堂裡的門。也被狂風所吹開,彭的一聲撞在了柱子上。
榮瑾走下來,看著老太太跪在地上,緩緩的行了最後的一個齊眉大禮。以額貼地,道:「時日雖短,榮瑾嫁入孟家,可謂是家門榮光。能有幸侍奉母親和夫君,亦是榮瑾之幸。如今,媳婦不能再向您請安了。還請您好生保重自己,好生照看好寶兒。」
言及此,老太太已然是潸然淚下,以手捂面。道:「你放心本內容為瑾年春142章節文字內容。我自然會的。」
此時,徐媽媽走上前來,給榮瑾行了一禮,道:「二奶奶,還請您見諒了。且讓老奴送您一程。」
榮瑾抬頭抹去了眼角的淚珠,起身拿過放在盤子上的白綾。凜然道:「我豈能讓她人指定我生死!誰也碰不得我,我蘇霏只能死在我自己手裡。」
徐媽媽被榮瑾刀子一般的眼神,逼退了一步,還想上前,卻被老太太一個眼神制止了。
風夾雜著冰稜從門外吹進來。打在榮瑾臉上,那麼的疼,那麼的刺。她如今卻全然不怕起來。她已經是死過一回的人了。還怕什麼?
上一回,她死在自己的丈夫手裡,這一回,她死在自己的婆婆手裡。人活兩世,卻都所嫁非人。呵,當真她還是得孤身一人的好!
只是不知曉孟時騫見到自己的屍身,該是如何情狀?是否會為她落一落淚呢?大抵也會的吧。畢竟,他也是一個心軟之人。她雖和他夫妻緣短,可畢竟還是花好月圓一場。
如今,花落盡了,月殘缺了。她獨一縷香魂,也算是超脫了塵世所有苦楚。
她只是不放心寶兒。他又該過上沒有娘親的生活了。還有雪球兒,它失去她的庇佑,大抵又會跑回山林裡遭遇危險的吧。還有紫鳶,還有哥哥,還有母親。
這些人該是如何呢?沒了她,他們該如何過活?
榮瑾閉上眼,輕聲道:「我猶記得初為新婦那一日,母親手執樟葉沾水撒在我身上,以求得開枝散葉,綿延子孫。我無福,不能為家裡帶來子嗣。只期望自我之後,有人能為孟家開枝散葉才是。」
白綾放上了懸樑木,榮瑾搬了椅子,將白綾打了結,緩緩將頭攤入白綾之中,閉上眼,腦海中一時閃過人影萬千,卻獨獨留下孟時騫那一張皺眉的面容。
啊,她大抵是歡喜上他了。只是,當真可惜。她沒能再有機會說與他聽了。
耳邊傳來呼喊聲,她緩緩閉上眼,心想:許是他來了,許是他沒有來。但到底如何也是救不了她了!
凳子被一腳踢開。她掙扎了幾下,缺氧的痛苦,讓她涕淚至流,她掙扎了幾下,終還是陷入一片灰暗之中。
孟時騫呼喊道:「不,不能。母親,榮瑾無錯本內容為瑾年春142章節文字內容。榮瑾她真的無錯。」
門口的幾個護院和老婆子死死的攔著他,孟時騫登時將手中所持的劍,架在那些人的身上。
那些個老婆子都抱頭逃命一般的往屋裡跑了。
長劍出鞘,電光火石間,他依然將幾個護院給擊退了。他伸手一擲,樑上白綾,應聲而斷。榮瑾的身子便被他穩穩接住。
他探了探她的鼻息,還好,還有氣。他總算沒有來晚了!
老太太冷眼瞧了這一出,卻不置一詞。孟時騫抱著榮瑾,起身道:「母親,她入門之時乃是處子之身。為何您就是不相信她?」
此時容媽媽上前忙是攔住了早已是怒火中燒的孟時騫道:「二爺。這二奶奶入門那晚,沒有血帕子。這是眾人皆知的事兒啊。老太太能瞞了那麼久,也不就是為了二奶奶麼?老太太這份苦心,您可要諒解呀!」
「那為何今日偏要只她於死地。若不是我帶著我的貼身侍衛,強行闖院子。恐怕榮瑾此刻早已成了一具屍體了!」孟時騫狠狠道。
老太太抬眼,慢慢道:「你就是今日救下了她。她來日還是得死!且死得更慘!命婦不貞,處以幽閉,且還得沉塘。你以為她就能逃得過去麼?」」怎麼會!她與那人雖則有情,也是發乎情止乎禮。且入門之後,便再無往來了。」孟時騫困惑道。
「江南那裡有人說要狀告韓家,說韓家因其子與韓家九小姐私通,謀害其子。你以為在這種時候,此事一出,該是有多大的風波。如今,薛家越發的坐大,可與沈氏一族爭鋒。我姬氏一族已然是窮途末路,周家乃是後起之秀。若是在此時還不能規避鋒芒。保全自家,就將要走我姬氏一族的老路了!」老太太一番分析,頭頭是道,到讓孟時騫兩面為難了。
一面是家族利益。一面是夫妻情誼。倘若孟家因此毀在他的手上,他死後真是無顏再去見地下的列祖列宗。但倘若,榮瑾就要為此事付出性命,他這後半生便再無歡愉可言!
老太太似是瞧出了他的為難,緩了語氣道:「我知曉你心腸軟,才不讓你進來。我一個老人家了,什麼造孽的事兒,還都是由我來的好。你只消出去,候著便是了。」
孟時騫一聽。忙抱起榮瑾,離了老太太道:「不,不能本內容為瑾年春142章節文字內容。我不能讓瑾哥兒死!我必有辦法能讓她活下來!」
「就算她活下來!韓家也沒落了,你以為她還能在這個院子裡活得下去麼?」老太太厲聲道,一雙手氣得直發顫。她親手教養的孩子,這麼些年。從來對她言聽計從。現如今,她好話說盡了,他卻還不肯隨了她的意思!
「我只要她活著便是了!」孟時騫堅定道,說罷,大步便往外走。
老太太氣得跌坐在椅子上。芳草連忙扶住老太太的身子道:「夫人。您可不能氣壞了身子啊。二爺也只是一時衝動,他日後定會知曉您的好的。」
芳草是關懷著老太太的身子。何媽媽卻擔憂的望著漸行漸遠的孟時騫道:「老太太,您瞧著。這是攔還是不攔?」
「由得他去!他今日抱著她出門。來日她還是得死!他以為他能翻雲覆雨麼?這是天意,天要她死的,跟寶月一個樣!」老太太拍著桌案,歇斯底里的怒吼道。
孟時騫在外邊聽見了,卻只是頓了頓腳步,並未回頭。
冰凌打在他的身上,他渾然不覺,只是將身上披風緊了緊,將懷裡的人護得更加嚴實。他便不信了,他的妻,他還能護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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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的熏安神香沁人心脾。孟時騫坐在外室,聽著紫鳶一五一十的將事兒給說了個清楚。
如今形勢清楚得很,薛家想要對於韓家。以韓家的根基,豈能和封侯封爵的薛家抗衡!他孟家此時也不好太過牽涉其中,所以只能是在外多做推波助瀾之力,真正還是幫不上什麼忙的。
他身為孟家的下一任家主,任何言行都可視為孟氏一族的表態。薛家勢勝,孟家決不能和其硬拚。如今,只能緩緩的來才是上策。
紫鳶見自家姑爺頭一回聽了話,露出這般凝重的表情,心裡也沒了底兒。眼見著奶奶去了一回棲霞居回來,便丟了半條人命。姑爺也為此事而發愁。難不成,韓家真的保不住了?
「二爺,韓家是不是保不住了?」
孟時騫抬頭,見紫鳶哭得腫的跟桃子一般的眼睛,掛上一絲笑道:「怎麼會?只是有些棘手罷了。你好生照顧著你家主子。我先回沁園去了本內容為瑾年春142章節文字內容。」說罷,起身便往外走,半響似是想到什麼,轉過頭,復又囑咐道,「這幾日,若是母親那裡來請人,你直說你家主子在病裡,都給回了去,可知曉?」
紫鳶忙點了點頭,心裡總算是安下幾分來。
直至入了夜,榮瑾才悠悠轉醒。抬頭卻見自己房中極其熟悉的如意團花帳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臉,才起身喚道:「紫鳶。」
紫鳶連忙從外邊趕緊來道:「奶奶,您可醒了。您剛進屋的時候,可把奴婢給嚇壞了!」
榮瑾笑著摸了摸她的臉道:「我還以為再見不著你了。如今又見著了,當真是好。」說罷,下意識的摸向自己的脖頸。
紫鳶臉色僵了僵,轉瞬又恢復笑顏道:「奶奶,您可餓了?可要吃些東西?」
「不了。你去將我梳妝桌上的鏡子拿來。」榮瑾指使紫鳶道。
紫鳶不願她瞧見了又傷心。只做沒聽到道:「奶奶剛醒,還是該吃些東西的好。」說著便往外邊走,卻聽見身後傳來自家主子倔強的聲音道:「你若是不願意幫我。我自己下床便是。」
紫鳶連忙跑回來道:「奶奶,您這身子還不能下床啊!」
榮瑾抬頭。眼裡露出些許笑意道:「那你還不快將鏡子給我拿來?」
紫鳶無奈之下,只好點了點頭道:「好吧,好吧。奶奶,您只坐著,別起來。」
銅鏡裡照出的人憔悴蒼白,脖下一道淤痕瞧著青紫青紫的,怪嚇人的。
紫鳶恐榮瑾傷心,作勢要收了鏡子。
「哎!」榮瑾拉住她的手,又將鏡子遞得近了些。伸手撫上那一道青紫色,自嘲道:「這怕是十點半個月都消不了。」
「奶奶若是嫌棄,奴婢取了藥酒來給您揉揉,很快就好了的。」紫鳶見榮瑾臉白得跟紙一樣,想要寬慰她,刻意臉上掛了笑。
榮瑾也知曉她的心思。拍拍她的手道:「放心。我端端不會自戕。」她復又摸上脖頸上的這一道勒痕,眼中泛出冷冷的光澤,像是刀鋒出鞘一般,「如今,我算是明白了。這娘家。親戚,全都是靠不住了。在這名門大戶裡,能靠的也只有手中的這點權利和胸腔裡的一口氣了!」
紫鳶聽了這話本內容為瑾年春142章節文字內容。只覺得自家小姐真是過得苦,垂了淚,拉住她的手道:「奶奶,奴婢雖不能做什麼,可好在您還有二爺。爺說了,韓家定能保住的。」
說起孟時騫,榮瑾倒是心裡像是慢慢的充盈起來,眸光溫柔道:「今兒是他帶我回來的?」
紫鳶點點頭,「爺抱您回來的時候,院子裡的人都嚇壞了。奴婢見您臉色白得比那雪地裡的雪還要白,嚇得奴婢一顆心都要蹦出來了。奴婢就說,屋裡的雪球兒方才似是發了性似的,躁動不安,直叫喚。都說是寵似主兒,玉函姑姑看了雪球兒這般,當時便說了您怕是要出事兒,叫我們房裡早些準備著。」
榮瑾想起了雪球兒那肉嘟嘟的樣子,不由含笑道:「這會子沒見它,倒是有些想了。你去將它抱過來,我瞧瞧。」
紫鳶瞧著榮瑾似是沒事人一般,自然歡喜,即刻便將雪球兒給抱了來。
雪球兒也是有靈性的,昨兒榮瑾在棲霞居出事兒那會兒,它便躁動不安,只叫喚,還撓人。今兒見著榮瑾便安生下來。
纖長如玉的手出入在雪白的狐狸毛間,溫暖又舒服。榮瑾歎謂一聲,卻聽見外邊風雪交加,不禁微微有些晃神。
紫鳶此刻見了榮瑾不說話,也不敢上前打擾,只滅了外邊的兩盞燈,跑到外邊守著了。
今夜風雪又起了,大抵明日便是個晴天吧。只不過,雪路難行,怕是要困住了。
榮瑾望著晃動的窗戶,這般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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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傳了意思下來,將沁春居的丫頭小廝都撤走了,且對外邊也只道榮瑾病了,病中不宜見人,便派人守著這院子,再不許人出入,除了每日會送來的新鮮果蔬之外,就連蒼蠅都不許放進來一隻。
好在榮瑾和碩郡主封號還在,暗衛不曾撤走,也不怕晚上有人會來刺殺她。且她想孟時騫也定會著人安排在這些守院的護衛裡,謹防老太太下殺手。
只是,除去吃食,當真是再沒有什麼東西送進來了。好在沁園裡會有人定時送銀炭和過冬衣物,她也沒那麼短缺。雖說,她尚身子不大好,卻也是焦心與韓家的近況,總不能安睡。
哥哥此番回去,也沒有個回信本內容為瑾年春142章節文字內容。她當真怕。自己一覺醒來,才發現自己一家早已被滿門抄斬。
年三十的除夕宴,外邊的煙花放得響亮,辟里啪啦的,像是濺開的顏料,綴滿了整個星空。屋子裡,玉函做了一頓難得豐盛的佳餚。原本榮瑾只想著有隻雞鴨已然是難得,可更不想到桌上竟也有魚。
這個時節,魚是最金貴的東西。只因河裡都結了冰。漁夫捕魚非得鑿開一個冰洞,一條,一條的釣起來,所以要價也貴。一條可賣上十兩銀子。尋常人家是斷斷吃不起的。唯有那些富貴人家。官宦之家,為圖好意頭,才會買魚,以求年年有餘。
此時,房裡正是吃飯的時候。榮瑾瞧著外邊這樣熱鬧,紫鳶又是喜歡熱鬧的人,便道:「咱們也出去瞧瞧吧。」
紫鳶自然歡喜道:「好啊,好啊。」
玉函卻頗有顧慮道:「奶奶,這外邊雪地濕滑難行。積雪又厚,我怕您身子弱,受了寒氣可不好。」
紫鳶一聽,心中也顧慮起榮瑾的身子垂下頭道:「玉函姑姑說得是。咱們還是不要出去了。」
「不礙事的。」榮瑾見紫鳶的臉上滿是失落的神色,不由笑了笑,起身吩咐玉函道。「將我去年做的那一身水貂絨毛的披風拿來。」
既然榮瑾都已然這樣吩咐了,她也不好再說什麼。玉函起身從黑漆雕花大衣櫃裡裡取了那一身披風來,給榮瑾好生圍上,又將護手給榮瑾套上。
三人這會子出門,外邊的雪已然停了。這些日子太陽雖大。卻也沒將地上的雪照化了半分。雪積得老高。暗夜裡雪地泛著暗暗的光澤。榮瑾一腳踏進去,便覺得冷得慌。
紫鳶卻見了煙火,開心的直拍手。
榮瑾扶著玉函的手。走在雪地裡,一邊走,一邊感觸良多。
玉函此刻似是瞧出了榮瑾的心事,扶著榮瑾,卻笑道:「奶奶,像是有心事。」
榮瑾淡淡笑一笑道:「也不是什麼心事。只是想到了從前在家中的事兒。」說到一半,卻再沒說下去。
玉函只當是她觸景傷情,寬慰道:「奶奶,還請多多保重自己。」
榮瑾對上她的眼睛,玉函眼中充滿的關懷和擔憂,她報以一笑,心神卻似是飄到了遠處本內容為瑾年春142章節文字內容。
她記得,她小的時候,每年家中過年,爺爺都會吩咐她們去掃雪。年三十晚上,她和家裡的姐妹兄弟掃完雪,就能領到壓歲錢。她每回都是掃得最慢的那個。可是,爺爺總不怪她,反而每回給她的壓歲錢都比其他人的多。幾個兄弟姐妹都怪爺爺偏心。
她當真懷念那時候,大家都聚在一起。全家其樂融融。雖然有些小摩擦,可是總還是好的。再沒有什麼能比親情來得更加的珍貴的了。
如今也是,她享受了方氏的疼愛,哥哥的關照,家族的庇佑。可如今,難道要她一個人獨善其身麼?
她正想著,耳邊傳來紫鳶的哭聲,一抬頭卻看見,紫鳶正背著她悄悄抹淚。
榮瑾忙問道:「怎麼了?偏偏哭了?」
紫鳶一邊抽泣著,一邊道:「奶奶。奴婢瞧天上的煙花放得好,便想起來,每年韓府都會放煙火。現在也不知道老爺和夫人怎麼樣了?想必在幽禁之中,也不能放煙火了。」
經紫鳶如此一說,榮瑾也不由為家中人更加的擔憂起來。
孟時騫正從園子外邊悄悄進來。今兒是年三十,這裡的守衛也是格外的鬆懈。他不費吹灰之力便輕易潛入進來。
這幾日,他對她是記掛得很,偏偏卻見不著她,只能每日聽東來來稟報她的近況。他也知曉她的身子一向來都不大好的,如今病中多思,更是好不了了。他只盼著她能好生照顧自己,莫要弄得自己憔悴不成人形。
沁春居久無人打掃,地上只開了一條小小的路徑,兩旁堆滿了積雪。他走在其間,愈發覺其幽靜。
行至院子內,遠遠便瞧見了她站在雪地裡眺望天空的樣子。她本膚白,病中不見天日,更是白得比雪還瑩潤。這十來日整個人竟消瘦了一圈,一件大麾穿上也顯得分外單薄。可饒是這樣,卻也是極美的。
眉間愁緒萬千,一雙眼更顯得其動人之處。她微微抬頭。心事凝重的樣子,讓人心裡不禁就揪緊了。
孟時騫正要走上前,玉函忙是要行禮。
孟時騫擺手,示意她退下。玉函見了便拉著從驚訝轉為偷笑的紫鳶一同退下了。
榮瑾正仰頭望著天,看了許久,脖子都酸了,不由用手去按,卻被人先行一步,按在了脖子上本內容為瑾年春142章節文字內容。她心中一驚。忙回過頭,卻見是孟時騫,驚呼一聲:「你怎麼來了?」
孟時騫拉著她的手,仔細端詳了她一番。感慨道:「瑾哥兒瘦了。」
他的一言,霎時讓榮瑾從冰雪天地變成了三月春日。榮瑾微微低頭道:「應是病容殘損,難看極了。」
孟時騫伸手握住她的下巴,將她的頭抬起來,對著她道:「古有西施病美人,先如今榮瑾應是比她更好看三分。」
榮瑾臉一紅,移開眼,害羞道:「你竟這樣油嘴滑舌的,光顧著哄我了。」
孟時騫見她害羞。登時心中一熱,倒像是有些把持不住一般,低頭便親上榮瑾的唇。
榮瑾被這突然起來的吻,嚇了一跳,又怕紫鳶和玉函就在附近,慌忙掙扎。卻被孟時騫牢牢捉住雙手,將她雙手環繞其身後。她是又羞又急道:「紫鳶和玉函還在呢!」
孟時騫一邊淺淺的啄著她,一邊道:「不怕。她們自會迴避的。瑾哥兒,你今夜當真香啊,不知是用了什麼香粉?」
榮瑾一邊應付著孟時騫的唇舌。一邊開得余出空隙回答他,自然有些吃力,斷斷續續的:「沒。沒用上。我,我不喜歡……用……這些。」
孟時騫笑道:「可見是你的體香誘人了。瑾哥兒,真是動人。」
榮瑾害羞的扭過頭去,總算是從這個吻中逃了出來。
兩人一時間靜下來,越發的有些害羞。榮瑾低著頭,手緊緊的握著水貂絨的披風外沿,生生的都拽下一簇毛來。
孟時騫握住了她的手,凝視著她道:「瑾哥兒,你家裡的事兒暫時穩住了。」
談及家中,榮瑾的手握著的披風更加緊了。她咬著牙道:「可想到了什麼解決的方法了麼?」
孟時騫歎氣著握住榮瑾的手道:「別急,我必會想到方法的。」
榮瑾黯然道:「我知曉孟家現在不宜與薛家相爭。你不必為了我和薛家作對的!於你,於孟家都不是好事。」
「瑾哥兒~」孟時騫一邊歎自己嬌妻之洞察,一邊又為她諒解之心感到安慰。
榮瑾拉住他的手道:「這幾日,我算是瞧清楚了本內容為瑾年春142章節文字內容。這院子裡誰都不可信,但唯有自己的枕邊人才是真心實意對我的。子敬,你不必真為我兩頭為難。這個死局,還是由我自己來想法子。」
孟時騫瞧著榮瑾喚他的字,心中小有激動,道:「瑾哥兒,你當真願意放下心結了。」
榮瑾略帶羞怯的點點頭,「自我嫁過來之日,你便護著我。紅玉之事,也是你刻意將湯藥給換了。巧果之事,也是由你出面要求母親嚴懲。種種事端,你都一力維護我。我心中何嘗不感激感動。你我既然有這般緣分,注定成為夫妻。我為何不珍惜眼前人呢?我記著,小時候曾在書上見過一句詩,思至今日越發覺得這詩說得對。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把握當下才是真正的幸福。」
這一番話,他竟像是等了她許久了一般。如今聽得,當真激動不復自己。他緊緊抱住榮瑾,歡喜道:「瑾哥兒,我只當你這一世都不會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來了。如今竟真等得你願意的一天,我當真是死而無憾了。」
榮瑾埋頭在他懷裡,聽得他這般說,便捶了他一下,嗔道:「胡說八道。你若是死了,難不成讓我守寡?我可先說了,我沒準便改嫁了。」
「豈能!」孟時騫抱住懷人兒,調笑道,「瑾哥兒,你便是我的寶。我恨不得日日將死藏在袖口裡帶著你走。」
「甜言蜜語!真是會哄人!孟大人乃歡場高手是也。」榮瑾刻意道。
孟時騫忙是辯白道:「當真是冤枉啊。我何曾對其他女子說過這些?偏只你,我只覺得若是不說,定是辜負了這良辰美景。」
榮瑾拉著他的袖子,心中愈發的溢出甜蜜來,可這甜蜜裡卻還是夾雜了一些的不安和擔憂。雖說現在家裡是保住了,可是難保家中還不會出事。只要有韓元霜在的一天。她就不能安心。
「在想什麼呢?」孟時騫見榮瑾許久不出聲,便關懷道。
「我只是在想,在這冰天雪地裡,你我想不想就是兩隻過冬的動物,互相依偎取暖。至此,這天地間只有你我,太沒有旁的了。」榮瑾心想倘若真沒有那麼些許旁的可該是多好啊。家族利益全都拋在腦後,只相伴相隨。
只是,這冬日的夜就算是互相依偎,還是那麼的冷。唯有春風吹來,才能回暖啊!(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瑾年春142,一百四十二雪上加霜和解圍更新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