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沁春園這裡出了事情,方氏還不知道,只是一大早差人去了沁春園問。榮瑾一直沒起,丫鬟們問了幾回,紫鳶一直回了。方氏雖然嘴上不說,卻心裡喜得很。眼見著新婚都過了快一年了,小兩口還是這麼如膠似漆,她這個做娘的是打從心裡替榮瑾高興。
可,韓策茂是個守死理的人,一聽榮瑾起得這般遲,只覺得自家女兒不識禮數,心裡反倒有股子不快。又加之,榮瑾嫁過來幾個月,一點幫襯都沒有。家中托人帶信給她,叫她多多在京中照拂。卻連個回音都沒有。久而久之,自然又生了一股怨氣。
方氏心想這都日上三桿了,定也是起床了,便收拾了身份,伴著韓策茂打算來沁春園走一趟,再回去。
這青布轎子抬到沁春園門口,正巧碰見了棲霞居抬過來的小轎。老太太下來一看方氏,面色只變了一變,隨即如常道:「親家母,是來瞧榮瑾的麼?」
方氏忙躬身作禮道:「是。打算和孩子辭行。打擾府上多日,當真是麻煩了。」
容媽媽走到方氏面前,將方氏恭敬扶起道:「怎麼好說是叨擾呢。即是兒女親家,便是自家人。韓夫人實在多禮。」
方氏起身後,見老太太身後帶著一大群人,心裡不免奇怪,隨口問道:「孟夫人今日可是來見榮瑾的?」
老太太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忙道:「是的。壽誕雖然辦完了,可還有些雜事留著。我一個老婆子成日裡操心這一大家子的事情,免不得出差錯,便來找榮瑾瞧瞧。」
方氏胡亂應了幾聲,陪了一副笑臉,又見老太太先來了,索性便道:「我不過是來找孩子尋常家話的。孟夫人既然有事,那我便改個時候再來。」說著便福身告辭了。
回去的一路上,方氏皺著眉頭心中想著榮瑾的事情。雖然榮瑾這孩子是她一手養大的,可這孩子從小性子就孤僻,總不與人交談。但凡家中來客,也不出來相迎。家中鮮少有人記得這個姐妹,就連她這個身為娘的,也不知道她平日裡在做什麼。倒是她何時學會了算賬理財這等家事,連聽她房裡的幾個丫鬟都不曾提起過。
這一處,老太太送走了方氏,旋即收了臉上的笑,板著臉走進了沁春園。
外邊的打簾丫鬟通報過後,恭敬撩起簾子迎老夫人進門。
室內,孟時騫坐在主座上,臉色不佳,見老夫人來,旋即起身行了禮。榮瑾也趕忙福了身子,上前接過老太太的手臂,服侍了入座,親手奉了茶。
老夫人接過茶也不喝一口,直接將茶碗摔在了地上。飛濺的茶水,帶著淡淡的茶香縈繞一室。跪在地上早已失了神的紅玉,似被這一陣巨響驚醒,又瞧見老夫人在這裡,頓時變了臉色,面如死灰,水汪汪的眼睛霎時瞪得老大,像是見了鬼一般。
「老,老夫,夫人。」紅玉結結巴巴,連句整話都說不了。
老夫人鄙夷的瞧了她一眼,轉頭便問道:「可審清楚了?」
孟時騫答道:「自然是的。」
老夫人轉過頭,吩咐容媽媽道:「按著規矩來辦吧。簽的是死契,家人那裡也尋例子送書信銀子去,算是府上仁義了。」
「是。」容媽媽轉了身子,對著跟進來的幾個護院命令道:「來啊,先將這賤人壓起來,送到刑房,三日之後沉塘。」
此話一出,紅玉兩眼一翻,徹底暈死過去。
刑房這樣的地方,莫說一日,一個時辰都呆不住。昨夜孟嬤嬤一聽要送到刑房,嚇得什麼都干亂說了。紅玉在房裡沒少知曉榮瑾的事情,榮瑾對老太太有所反抗的事情也是知道個一清二楚的。進了刑房什麼,想知道些什麼容易得很。再者,紅玉反正橫豎都是死,大抵為了少些苦楚,定是什麼都往外說了的。
這樣一想,榮瑾反倒不能將紅玉送去刑房。
「母親,怎麼說也是剛辦完喜事的人家。就算是給寶兒積福也罷,為過年著想也罷。這樣辦白事總歸是不好的。我長聽得老人家說府內若是造孽太多是損陰鶩的。」榮瑾抬眼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臉上古井無波,瞧不出什麼情緒來,只得繼續道,「我是這樣想,索性配了家裡的奴才。也算是積德了。母親,你看……」
老太太嘩然起身,拍桌子道:「成何體統!紅玉是二房裡通房丫頭,隨隨便便送了下人,這家中豈不是亂了規矩!我孟家家風正氣,定是不能讓這樣的人給壞了門風。丫頭和人通姦是死罪,沉塘是估計了家中顏面。如若不然,要沿街示眾三日,再行五馬分屍之行。留她個全屍也算我們孟家仁慈。」
老太太心意已決,榮瑾自知多說無益,便閉了嘴。
大漢收拾了紅玉,房中便只剩下老太太榮瑾和孟時騫三人。三人因著昨晚的事情,相對無語。
老太太先一步開口道:「榮瑾,這次的事情說到底還是你不能管教下人惹出來的事情。你這一個月閉門思過,不得隨意外處,可知曉了?」
「是。」
老太太旋即又道:「昨夜孟嬤嬤要來查房的事情,我已經清楚了,早已好生教訓了她。你大可放心住下去了。」
榮瑾自是好生應付了一番老太太。待到送走了老太太,榮瑾霎時便沒了力氣。孟時騫好生扶著她回了床上,仔細替她掖了被角,溫和道:「這麼些日子以來辛苦你了。如今你就當是放下擔子散散心可好?」
榮瑾本心中一片死寂,聽了孟時騫的話,只覺得像是一股暖流順著胸口流下來,將心暖暖的保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