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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四十四 孟時騫的心 文 / 十四娘

    榮瑾撩開簾子,只見孟時騫面色鐵青站在屏風內,心中也吃了一驚。又見孟嬤嬤跪倒在地上,連連磕頭求饒。

    「二爺饒命,奴婢瞎了狗眼。還請您饒了奴婢這條老命吧。」孟嬤嬤涕泗橫流,蛤蟆一般趴在地上。

    「夫君,莫要生氣了。大喜的日子,為了個婆子不開心做什麼?有什麼責罰也是明日再說。」榮瑾走近拉了拉孟時騫的袖子,孟時騫不曾見榮瑾這樣主動,心中的氣頓時消了大半。

    他掃了室內幾個婆子一眼道:「來人,將這婆子壓下去,關到刑房。」

    幾個婆子畏縮不敢上前。那孟嬤嬤一聽要將自己關去吃人的地方,嚇得吼起來:「我不去那地方,我決計不去那地方。我是老夫人的人,是奉了老夫人命令來的。我只聽老夫人的話。」

    孟婆子本想著孟時騫是這京都出了名的忠孝之人,斷然不會為了房裡小事,夜裡去驚動老夫人。這事情最多也就訓斥幾句,不了了之了。可不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盤打了個空。

    孟時騫見那婆子腫著個臉,跪在地上,腰板挺得筆直,半分悔意都沒有,趾高氣昂的像是尋著了靠山,更是怒從中來,一甩袍子道:「我便不信了。這孟府大院竟由姬家說了算了。」

    他大步推開門,衝著外邊的東來道:「叫些使喚婆子來,將這孟氏老婦給捆了,給我送到棲霞居去。」言畢,轉身狠狠的對著孟婆子道,「你既說你是母親的人,我便送你去母親房裡,看母親如何處置你!」

    東來雖長得憨厚,可跟在孟時騫身邊的人,出入官府,哪能不機靈。一見自家主子嘴角抿成一條直線,眼中平日裡帶的和煦沒了,便知自家主子是真的動怒了。連忙叫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婆子將人用麻繩一捆,套上麻袋,一提溜的便送到了棲霞居。

    榮瑾雖不喜孟婆子,但是見孟時騫生了這樣大的氣,將人送到棲霞居,明擺著就是給老夫人難堪,心中不免憂愁。

    孟時騫見榮瑾面帶愁容,不由寬言安慰:「莫要在意。不過是個奴才。」

    榮瑾點點頭,往內閣走去。方才孟婆子進去,也不知有沒有嚇著寶兒。

    撩開簾子,卻見綠意正哄著寶兒睡去了,面上一暖。

    待哄得寶兒睡熟了,綠意便從帳內走出來,見著榮瑾,略略頷首道:「奴婢已經哄著寶兒睡下了。還請奶奶放心。」

    榮瑾見她面色冷淡,心裡也知曉緣由,遂讓她去了。

    孟時騫走進來,眉頭一皺,大有要發作之勢。榮瑾見狀,忙喚了紅玉端水進來。

    可進來的卻是全兒,今日不是她當值,免不得有些手忙腳亂的。榮瑾也沒細想,只是心歎全兒尚小,還欠調教。

    「怎麼是你這個丫頭?紅玉呢?」孟時騫洗了手臉,忽然間問道。

    榮瑾倒是稀奇,孟時騫怎麼這般記掛紅玉?

    全兒有些扭捏,忽而面上一紅道:「紅玉姐姐說她身子不適,正在屋裡躺著呢。」

    「可是病了?明日裡找個大夫好好瞧一瞧。」

    這話說得榮瑾更是驚訝。平日裡雖見得他待人接物和氣,卻也不曾見他這般記掛。榮瑾忽而想起紅玉那嬌俏的小臉和楊柳似的腰,心裡霎時全明白了。雖說,她可以理解古代男子三妻四妾平常得很,但是接受了三十年現代教育的她,卻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跟別人共事一夫。

    燈光之下,榮瑾的臉色青白莫辨,孟時騫見了,心中不知怎麼的,像是叫螞蟻咬了一口似的,幾不可察的微痛。

    全兒見孟時騫忽然沒了話,又看榮瑾這般神色,還以為說錯了什麼話,戰戰兢兢的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喘。

    榮瑾見狀,恍覺自己失態,換了一臉的笑,溫柔道:「既然病了,明日便請人來看看吧。房裡可不能少了她這個勤快的。」說罷,伸手幫孟時騫將頭上的琉璃簪子給除了下來,又解了他腰間的鑲白玉棕紋腰帶,伸出手遞給全兒。

    孟時騫見榮瑾臻首微低,神情柔軟,恭敬的臉上不帶半點不悅,心中卻漸漸煩躁起來。榮瑾除了孟時騫的外袍掛在衣架子上,又親手試了水,方才讓全兒服侍孟時騫洗腳。

    自己便去了梳妝台前解開自己的盤發。放下緊束的三千青絲,彷彿除去了孟二少奶奶這個頭銜一般,榮瑾直覺渾身輕鬆不少。

    紫鳶從房外進來了,拿了梳妝台上的梳子,便開始給榮瑾梳發。饒是紫鳶低著頭,榮瑾還是瞧見了她紅腫的眼睛,不由皺眉心疼道:「怎麼哭得這樣厲害?」

    「紫鳶只哭自己無能,不能幫奶奶分憂。那狂徒將您挾持,我只希望他刀下的是我,老夫人偏袒甄氏,我寧願那一巴掌是挨在我的臉上。紫鳶無能,護不了主子,更是有違了大奶奶的囑托。」

    眼淚似珍珠似的吧嗒吧嗒的掉下。榮瑾見紫鳶自責,心裡也過意不去。又想起自己嫁過來這些日子裡的委屈,主僕兩一個勸一個哭,索性兩個都哭雙眼紅腫。

    孟時騫大抵也知曉了這事情。心中自然為榮瑾不平,可又不能將事情鬧大。思慮之間,心中倒是有了個主意。

    榮瑾一邊哭一邊幫著擦紫鳶面上的淚珠,只道:「都成了核桃了,再哭怕是成桃子了。看你明日怎麼去見老爺夫人。」

    紫鳶不服氣,抽抽嗒嗒道:「小姐也不是一樣。夫人見了,定是要詢問的。」

    兩人說罷,方覺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互相挖苦,不覺好笑,竟忍不住破涕相視一笑。

    孟時騫正走出來,見榮瑾小孩子一般,又哭又笑的,只覺得可愛極了,心情像是雨過晴天一般,頓時也跟著開朗起來,調笑道:「主僕兩真真同孩子一般。」

    榮瑾被說得面色一紅,紫鳶跟著榮瑾久了,膽子自然大,平日裡孟時騫又為人和善,總帶著笑,讓她一時間便忘了身份,理所當然答道:「那是自然。我家奶奶尚只有十六歲呢?這個年紀的姑娘哪有像是老太太一般老成的。」

    孟時騫被她說得一愣,方才想起榮瑾不過二八年華,正是最嬌艷的時候。年輕的臉龐,嬌嫩的肌膚,黛眉鳳目,櫻口朱唇,宛如是春日裡新開的花朵。

    但,這樣倩麗的姿容並未能留得他多看。美麗的女子這世上不勝枚舉。沈氏一族美女如雲,薛家的三位千金也各個生得好顏色,但是她似乎就是有那麼一點不同。孟時騫深深瞧著榮瑾,心裡湧起一股莫名的躁動,像是有一團棉花堵在了心口,柔軟悶著他。

    紫鳶見孟時騫似癡似迷的眼神,心中暗笑一聲,拉著全兒慢慢退出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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