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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75章 楚戰名 文 / 浮波其上

    「那一年,我不過六歲【羅衣香第175章楚戰名章節】。」

    羅衣胸口驀地一痛【羅衣香175章節】。

    六歲的孩子,本該是無憂無慮享受童年的年紀,然而在那個時候楚戰已經經歷了家破人亡,有那般沉重而不堪的過去。

    六歲,如何能有力氣從虎口中奪食,又怎麼會有那個膽量殺了自己的生父?

    一切只是為了生存……

    生存——

    羅衣眼睛乾澀,模糊地看著出楚戰動作嫻熟地烤著兔肉,胃裡空空的,卻一點兒食慾都激發不出來了。

    她沉默,楚戰便也不發一言,只轉著手中的樹枝,將一面烤得金黃了的肉翻轉了過去。

    忽然,他說:「我記得,我曾經問過你名字的來歷。」

    羅衣微怔,點了點頭說:「嗯。」

    「那首詩,再念給我聽聽。」

    羅衣輕聲地念道:「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是首好詩。」

    楚戰微微笑了笑,目光隨著羅衣發出的聲音逐漸柔和,「兩重心字羅衣,你爹娘是否是在薄夏初初相識相遇,然後心生情愫的?」

    羅衣搖了搖頭:「我如何能知道……」卻又歎道:「父親和母親……總是一對璧人的。」

    楚戰便只是笑,良久才低咳一聲:「我以前,不叫楚戰這個名字。」

    「嗯?」羅衣倒是詫異:「可是也沒聽別人說過,你有其他名字啊,提到戰魔,大家也就只知道『楚戰』二字。」

    「從我從軍起,便是這個名字。」楚戰微微笑了下:「楚戰這兩個字。早就表明了我的志願。」

    「楚戰……」

    羅衣呢喃了一聲,頓時駭道:「你的名字——就是要與楚為戰!」

    楚戰低低笑了出來:「你如今才知道,看來也是個笨的。」說著卻又悵然地歎道:「從六歲起,這個名字就跟著我了,到如今也有十幾二十個年頭,我竟然連自己本來的名字都忘得光光的了,而『楚戰』這兩個字卻一直烙印在我心裡。」

    羅衣有些心酸:「六歲的孩童還什麼都不懂,你怎麼……」

    「我生來就聰慧。記得住事也不怎麼奇怪。」楚戰笑了下:「我記得那些快樂和痛苦。讓我痛苦的人我也會讓他付出代價。」

    離開楚戰站了起來疏通一下筋骨,復又乖乖坐到了他旁邊,手伸出去烤著火問:「那後來呢?從軍,也很苦的吧?」

    「再苦,也有一口飯吃。」

    楚戰聲音微冷:「只是有時候想想,我吃的是仇人給的飯。總會食不下嚥。」

    「但是你還是成長到了現在了。」羅衣感慨道:「我若是你,怕是活不下去的。」

    「你不也活下來了?」楚戰輕笑一聲:「你從南方到北方,最後在顧府安居下來。不也是活下來了,而且還活得很好。」

    「那不一樣的。」羅衣一頓,隨即苦澀地搖頭道:「我那時候。渾渾噩噩,是巧娘一直陪在我身邊,給我吃的我就吃,給我喝的我就喝,若沒有她。我怕是……」

    羅衣環了自己的雙腿,頭抵著膝蓋呢喃道:「如果沒有她,我怕是早就屍骨無存了。那會兒,活著或者不活著,對我而言一點兒區別都沒有。」

    ——那時候她剛剛附身到了孟羅衣身上,靈魂和身體還沒完全契合,又受到了自己竟然也穿越了的打擊,而且察覺自己境況很差,十分沮喪,甚至是厭世,心想著不如就這樣再死一次,總算是脫離了苦海。是巧娘把她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她想得有些晃神,沒有察覺身邊男人眼中一閃而過的微光。

    楚戰問她:「那你恨那些人嗎?」

    「那些人?」

    「那些,害了你爹娘,對你們見死不救,甚至是累得巧娘死亡的人。」

    羅衣狠狠點頭:「恨。」卻又輕輕搖頭說:「就算恨又如何,恨得太多,快樂就少了。我不知道誰害了爹娘,誰害了巧娘,連個報仇的對象都沒有,又怎麼恨。」

    楚戰倒了下手,繼續翻轉烤兔,卻說:「我不恨那些害我家破人亡至此的人,因為他們都不存在了。不存在的人,沒有記得的必要。」

    「……楚戰?」

    羅衣微微偏頭看他。

    「你不用多猜,確實是這樣。」

    楚戰低沉地笑道:「一直以來大家都說我是十一歲從軍的,但不是那樣,我六歲就進了軍營,在伙房打雜。有老兵對我非打即罵,我都忍氣吞聲,久而久之大家都以為我是個啞巴,不再對我有太多的注意。當時軍中有一個瘸腿的老兵,是負責燒火的,許是閒著無聊,他開始教我功夫,我學得很快。見我肯學,其他的伙夫也教起我來,還有些閒散的兵將——他們或許以為我就是鬧著玩兒,但是我卻用了心去學【羅衣香175章節】。」

    羅衣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講起從軍史來,但既然他說,她就好好聽著。

    楚戰說:「十一歲的時候有一個正式兵的名額,我暗地裡害了那個一向趾高氣揚的小子,自己報了上去。」

    羅衣一怔,楚戰笑道:「所以,大家都說我是十一歲從軍的。」

    「可是……」

    「可是暗害他人是不對的,是嗎?」楚戰搖頭淺笑:「當生存問題擺在你面前,你才不會管那麼多。」

    楚戰抽回了手,見烤兔已經金黃燦燦的了,伸了到羅衣面前道:「嘗嘗?」

    羅衣忙擺手,楚戰也不勉強,自己撕了一塊放在嘴裡嚼了嚼,笑著說了句「太燙」,便又只握在手裡。

    他輕聲說:「後來我有了戰魔之名,我便開始找了我的仇人。」

    「仇人……」羅衣張了張嘴:「是那個……擄你姐姐,害你姐姐為保清白自盡的村霸?」

    「不。」楚戰笑說:「我把整個村的人,都殺了。」

    「什麼!」

    「當時的流民,出去總還是會回來的,凡事當時村中的人,回來的,我一律讓人殺了。」

    「你那是濫殺無辜!」

    「無辜?」楚戰諷刺地笑了笑:「誰不無辜?他們既然都能這般見死不救,躲得過一回,可就躲不過二回。」

    「可是……可是害你姐姐的明明就只是那個村霸而已啊!」

    「他麼?」楚戰笑意更諷,「我把他的婆娘孩子都剁成肉泥,讓他吃了。他怕死,竟然真的吃了。」

    羅衣大駭,伸手抖著指著他說:「你、你把人剁成肉泥……」

    「我嘗過的滋味,也要讓他好好嘗嘗。」

    楚戰笑了一聲,悠然地說:「那村霸,說不定現在還活著。」

    「什麼!」羅衣不敢置信:「你,你竟然讓他繼續活著?」

    「有些人貪生怕死,即使生不如死,他也想活著。」楚戰平平地說道:「好比我,我好比那村霸。」

    「你把他……怎麼樣了?」

    楚戰挑眉笑道:「沒將他怎麼樣,不過是先砍了他的小腿,做成菜讓他吃,然後是大腿,再然後是小臂,大臂。他竟然能一直不死,那就讓他一直活著好了。只是如今也快幾個月沒收到他的消息了,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仍舊活著。」

    羅衣驚駭地話都說不出來,而楚戰卻只是笑:「孟羅衣,你不要覺得我殘忍,讓他吃人肉,對他而言是最輕的處罰。」

    好半天羅衣才長呼口氣,聲音乾澀地說:「那你也算是替你一家報了仇了……」

    「這就算完了?」楚戰輕笑一聲搖頭,「單就是那個村霸,還不夠。」

    「你……」

    「我吃人肉,是因為被人攔在城外。城裡的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那些駐守城池的人,還有下令關閉城門的領頭。」

    楚戰又撕了一片烤兔肉遞到羅衣面前:「吃。」

    「不、不用……」羅衣如鯁在喉:「我不餓。」

    「被我噁心到了?」楚戰輕笑一聲,復又歎了口氣道:「本來,不想跟你說這些的。今日是你及笄的日子,我本想著給你好好過個生辰,誰知道一時衝動,帶你到了這兒。」

    羅衣模糊地應了一聲,楚戰又說:「我把那座城池毀了。」

    「毀……」

    「駐守城門的兵我帶走了,然後,他們都犧牲在了戰場上。而那幾個膘肥體壯的頭頭,按著對付那村霸的模式,也這樣對付他們。」

    「……吃人肉?」

    羅衣哽了下,吞了口水,臉色有些許蒼白。

    楚戰笑了笑,說:「他們都是一些沒有膽氣的主,死得很快,還有一個竟是在我讓人宰了他唯一的兒子的時候被嚇死的。」

    「楚戰……」羅衣像吃了蒼蠅一樣噁心:「即使是有恨,也不用……」

    「我說過了,我沒有恨。」楚戰輕笑一聲:「我只是,要把我受過的痛苦,報復回去,就如此簡單。」

    羅衣不知自己該說什麼,責罵他嗎?她沒有這個資格,畢竟她沒有過這樣的經歷。可贊同他嗎?她又無法壓下自己心頭對人權的崇拜,對人生命的尊重。

    他的報復來得太狠太絕,或許他本身便是一個剛烈的人。

    她只是見到了他另外一面。

    夜漸漸來臨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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